我逢春日

　　从下午装到日落，总算让书桌站稳了。书桌大多带有抽屉，且桌面较小，所以钟令熙改变思路买了一张欧式大餐桌——这是他们添置的最贵的家具，没了抽屉，也就没了前后之分。
　　大理石纹台面，灰蓝贴金桌腿，竖向摆在飘窗前方，左右各一张椅子，摆上两人的电脑，以及台灯、书籍、笔筒、水杯。最后张逢宁看了，不住惊叹：“她也太会了吧，这我能跟妹妹居家办公一辈子。”

　　钟令熙选好角度拍了张照片，又让张逢宁往对面一坐摆拍他用电脑，发了朋友圈：抬头看见笨蛋。
　　评论里一波羡慕：“文化人啊书桌这么大！”“太会了。”“太有钱了吧还有书房！”
　　对张氏夫妇来说，梳妆台可以没有，饭桌可以没有，书桌不能没有。

　　整理好了书房，两人带着猫咪去宠物医院做体检。猫咪非常健康，大约两个月大。钟令熙只在店里买了一只罐头和一袋猫砂应付，张逢宁问她怎么不直接把别的买了，她拉着他赶紧走：“店里卖的又贵又不好，我已经下单了猫粮猫砂盆还有碗，明天就到啦。”

　　回到家里，钟令熙找来快递包装盒做成临时猫砂盆，用纸叠出临时饭碗，按照网上的教程，将猫咪放进猫砂盆里，拿他的爪子刨沙。她温柔地哄：“宝宝要学会上厕所，不可以乱拉臭臭哦。”
　　张逢宁吃醋了：“她怎么对猫咪比对我还温柔。”
　　“猫咪是小宝宝呀，”钟令熙冲他眨眼，“说明我会对小孩子很温柔。”
　　他眼底有动容：“也是。”

　　明明饿得干瘦，猫咪却大半天都不肯吃猫粮，钟令熙猜想它流浪时以杂食卫生，也许不知道猫粮能吃，于是掰开它的嘴一颗颗喂进去。猫咪一边嗷嗷叫一边推她，她耐心十足：“宝宝乖，宝宝要学会吃粮粮，要快点变胖胖。”
　　张逢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被她可爱到了。忽而他想起：“我们还没有给猫咪取名字。”
　　“对哦！”钟令熙兴奋地看向他，“那叫什么？”

　　想起猫咪今天一见到自己就呲牙咧嘴的模样，张逢宁脱口而出：“虎牙。”
　　“虎牙……天啊！爸爸你好会取名字哦。”钟令熙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转头对着猫咪叫起了新名字，“虎牙虎牙，臭臭虎牙！”

　　他们算好了日子下单，快递陆续在今天到达。烤箱放进厨房，落地灯放进卧室，两米宽的大镜子立在客厅角落，宽敞空荡的屋子一下被填满，仿佛有人已经住了很久。
　　钟令熙看着满满当当的屋子，愣在原地久久。张逢宁从身后抱住她，问：“怎么发呆，累了？”
　　她笑起来：“就是突然觉得，很有家的感觉了，我们终于有了大房子，大书桌，还有小猫咪。”

　　“之前我买房子的时候没有觉得吗？”
　　一提起那个他父母给他买的房子，钟令熙只好寥寥一笑。

　　或许施宁坚持尽早买房另有它意，但如今看来，她的确是对的。今年以来深州房价涨势凶猛，春日里小区这样的非热门片区楼盘都跟着涨了一成多，从7.5万涨到8.5万，若是等到今年再买，就得多搭进去一百多万。
　　即便对施宁心存怨怼，钟令熙也还是客观地认为，她是一位成功的家庭主妇。

　　“好嘛，”张逢宁转了话，更用力地抱紧她，“我是觉得无论在哪里，有妹妹在的地方就都是家，所以之前还没毕业的时候，就算还没有地方住，我也觉得回深州就是回家。”
　　钟令熙回头亲了他一口，撒娇道：“收拾了一天，我好累哦。”
　　“那我来帮她按摩。”张逢宁拉她到沙发坐下，半跪在她面前，不正经地锤她的腿。

　　钟令熙赶紧推开他，脑子一热，说：“如果我现在想吃雪糕，他肯定要下去帮我买对不对？”
　　张逢宁笑容一僵：“对。”
　　钟令熙坏笑道：“那你去吧，我要巧乐兹，黄色包装的。”

　　张逢宁一脸委屈，不太情愿地出了门。便利店离得不远，他很快带着雪糕回来了，钟令熙三两下就吃完了，赖皮似的对他说：“如果我说我还想再吃，他是不是也只能再去一次。”
　　张逢宁快哭了：“是。”
　　“哈哈哈哈……”钟令熙扑过去抱住他，“逗你的。”

　　但是，他们也有了新的烦恼。
　　新家第一夜，情火浓烈，从客厅一路亲热到卧室，张逢宁一脚把门踢上，就连取悦她的前戏都十分敷衍。箭在弦上，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抓门声，紧接着是焦躁不安的猫叫：“喵——喵——”
　　两人相视，皆是一愣，钟令熙笑了，张逢宁扶好她的腿，不打算理会。

　　猫叫和挠门持续加剧，钟令熙哭笑不得，无法专心，只好推他：“我去看看他……我去看一下嘛……”
　　“靠！”张逢宁极其暴躁，烧起来的火灭了一半。

　　钟令熙匆匆套上球服，把门打开，虎牙一见到她，一下扑腾进来，缠着她的脚踝抱，凄厉的叫声也骤转撒娇。
　　钟令熙将他抱起来，一边哄，一边对张逢宁说：“我们开门吧，虎牙好像不敢自己待着，你看一开门他就不那么叫了。”
　　“啊……”张逢宁十分不情愿地皱起眉，看起来比虎牙还委屈，“这这这就没有氛围了嘛……”
　　“没办法嘛，我把他的窝放角落里，关了灯你就当他不存在。”

　　虽然张逢宁还是不愿，钟令熙已经转身去拿猫窝了。她把虎牙安置在角落里，留了一道门缝让他随时出去，关了灯，钻回张逢宁怀里。
　　“养猫好麻烦。”他忍不住说。
　　“听说小猫就是这样的，很粘人，等到他长大一点就好啦。”

　　为了安慰他，钟令熙主动爬上他的胸膛，用他最喜欢的方式取悦他，在他耳边狐媚轻喃：“大爷觉得这样可好？”
　　欲望被她勾得来势汹汹，张逢宁一个翻身压住她，总算能顺利开始办事。
　　房间小了，她柔媚的吟哦在迅速的回荡中被放大，让他愈发兴致浓烈。钟令熙颤晃的手胡乱往枕头抓，突然抓中了一团毛绒，她的惊叫声与猫叫一同炸响，张逢宁也停了下来：“怎么了？”
　　听到木地板“咚”地一声，钟令熙猜虎牙已经跑了。“没事，”她大口喘气，“虎牙可能想跟我们睡，所以就悄悄上来了。”

　　心里记挂着虎牙，钟令熙竟催他赶快结束，完了匆匆将他推开，又套上球服起身。虎牙不在猫窝里，在他们床边的地板上，看样子是又想爬上来。钟令熙将他抱起来，柔声细语哄：“牙牙是不是想跟爸爸妈妈睡呀？”
　　“不要嘛……”张逢宁发出了抗议。
　　钟令熙完全没理会他：“嗯？是不是？牙牙怕怕，对不对？”
　　虎牙弱弱地喵了一声，舔了舔她的手。

　　他们的床一米五宽，一对枕头刚好铺得满当，钟令熙往一边挤了挤，在枕边腾出一块地方，把虎牙放了上去。
　　“其实牙牙很乖嘛，想跟我们睡，但是都没有吵没有闹，就是默默爬上来靠近妈妈，”钟令熙愧疚地亲了亲虎牙，“是妈妈不好，妈妈乱抓宝宝，吓到宝宝了。”

　　虎牙乖乖在她枕边趴下，关了灯，两人重新躺好，张逢宁没忘记脱掉钟令熙穿上的衣服。一连被打扰，竟还被催着匆匆结束，张逢宁一顿烦躁：“虎牙要跟我们睡到什么时候嘛？”
　　“我想，等另一只猫咪来了他们一起是不是会好一点？”
　　“啊？那不是还要半年多？”

　　“爸爸，你要耐心一点好不好嘛，”钟令熙爬起来，凑近他的脸哄他，“猫咪是一个生命，不是娃娃，他就是会有各种情绪各种问题，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决定要养猫，就要接受各种麻烦哦。”
　　“好嘛，”张逢宁接受，却也委屈，“那不能有别的办法吗？”
　　“妈妈也是新手，我们可以慢慢试着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嘛。”
　　“别的倒是还好，打扰做.爱这也太操蛋了吧。”

　　他说脏字竟这么有男人味，钟令熙忍不住亲了亲他，说：“这还只是猫咪呢，要是以后你儿子半夜在这种时候哭，你怎么办？把他丢出去？”
　　“……天哪，不会真的经常这样吧？”
　　“你以为那么容易呢，哥哥，要养孩子，麻烦还多着呢。”

　　虎牙很聪明，第二天开始就学会了用猫砂盆，乖乖吃起了猫粮。给他买的全封闭猫砂盆、猫碗、奶糕、布丁、逗猫棒和各种玩具一齐到了，接下来这几天，张逢宁早出晚归地上班，钟令熙就在家陪猫咪玩。
　　虎牙话很多，却不乱叫，有诉求的时候会叫，求陪玩，求零食，求抱抱……每天安安静静睡在钟令熙枕边，一点不闹腾，几天下来，张逢宁终于接受了和它一起睡，甚至主动把它抱到两人枕头上方，好让自己靠近它一些。
　　虎牙也开始向张逢宁撒娇了，爸爸躺在沙发玩手机，它就爬到爸爸身上；爸爸在书房加班，它就趴在爸爸手边……渐渐地，张逢宁感受到了来自猫咪这种生物的治愈和愉悦，变得更加勤奋铲屎，除了每天天没亮就被刨沙声吵醒以外，虎牙没给爸爸妈妈添任何麻烦。

　　7月17日，钟令熙和张逢宁一同早起出门，她对他说：“入职一周年快乐。”他对她说：“上班第一天快乐。”
　　他们终于可以开始一起上班了，钟令熙等了整整一年。她一点也不喜欢他已经在外打拼自己却还待在学校的感觉，她终于可以每天牵他的手出门，在路口与他吻别，晚上又一起回家。

　　之前实习了半年，钟令熙与许多同事都已相熟，入职第一天，大多数人迎接她却是说：“欢迎回来。”
　　既然已熟悉了业务，领导也没客气给她什么适应期，直接安排她进18:30直播的新闻组，完全是正中了她的期望，多年理想终得实现。
　　“简直是我的梦中情岗。”她如此告诉张逢宁。

　　所以，下午张逢宁给他的小宝贝点了奶茶。钟令熙比他更周到，她给全组同事点了下午茶，也给张逢宁的同事们点了水果和炸鸡——39楼有20多号人，全员奶茶她请不起，小零食更为合适。
　　张逢宁知道的时候，不住夸：我妹妹果然是我妹妹。
　　下午茶送到了，电视台这边组里同事直夸钟令熙人美心善，华新那边，张逢宁发来消息：他们问我什么时候求婚。

　　什么时候呢？她也在猜，这一次她一定不要暗示，全心全意让自己等一个惊喜。

　　钟令熙和张逢宁两人的收入总和除去还贷和房租水电，还剩一万二，倒是不算拮据，但也没什么结余。
　　所以，张逢宁开始想方设法薅羊毛省钱。比如，开始研究倒腾信用卡权益。他公司显赫，收入不菲，直接就可以下白金卡，用以享受附赠的许多优质权益，比如五星酒店折扣，免费高铁飞机贵宾厅，以及各种免费或优惠的餐饮生活卡券。

　　一般来说，一穷二白的非商科人士都对信用卡心怀抵触，钟令熙不例外，不太了解，但觉得不是个好东西。张逢宁耐心跟她解释：“其实就是个双赢的过程，银行给了你一个月的资金试用期以及各种权益，你把钱放在银行让他拿去赚钱。”
　　“这样哦。”钟令熙这才慢慢开始接受。

　　一发不可收拾，张逢宁入了迷，成日研究各家银行的信用卡权益，从中办理哪几家就能全面覆盖衣食住行吃喝玩乐的需求。两三个月下来，他竟一连办了四张信用卡。
　　每次付账的时候，张逢宁都要思考半天。这张卡今日第一笔可返现，这张卡现在四倍积分可以累计提现，这张卡消费满多少有满减……虽然每次只有几块钱甚至几毛钱，但是张逢宁勤勤恳恳，乐此不疲。
　　之前张逢宁抱着手机十有八九在看B站，现在绝对是在游走于各家银行APP和信用卡论坛，看看还有什么可薅的羊毛，钟令熙天天都被他好笑到。

　　钟令熙没有这么大的耐心也没有这么多心思，关于金钱和数字她总是一顿迷糊，或许是老天可怜她不会理财，才给了她这么一个学商科的男朋友。她能做的就是把他们的可支配资金分成四份，两份分别是两人的零花钱，一份家庭开支，还有一份存起来让张逢宁买基金——作为从业人员，他不能炒股，买基金还是可以的。
　　事实上张逢宁个人几乎没有开支，衣食都是钟令熙说了算，通勤费就是每个月10块钱月卡的哈啰单车。既然动用不到，钟令熙就让他存起来，他却时不时买下她想买的东西给她惊喜。

　　“等明年我有钱了，我就跟妹妹的淘宝绑定亲密付，妹妹买东西，我来付钱。”张逢宁一边看论坛一边对钟令熙说，头也不抬，仿佛在问她今晚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就那么理所当然，不像承诺也不像情话。
　　所以他也没看到，坐在一边的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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