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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施袅袅猛地回头，看见一根较为粗长的、泛着银光的蜘蛛丝，正在迅速后撤。
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施袅袅来不及多想，跳起来就去追。
她一边跑一边把那颗眼珠子塞进腰带间，追着那根飘飘荡荡却行动迅速的丝线，一路跑到了大道上。奚冷虽然疑惑，但仍是紧紧跟随在她身后。而路上的人，也因为瞧不见那根蜘蛛丝，只觉得施袅袅莫名其妙，毫无目标地兀自狂奔着。
施袅袅动了法术，微微腾空，几乎是用飞的，追逐着那根丝线。这线的另一端不知延伸到哪里，一眼望不到尽头，而这一端，正在不断地缩短消失，才会让施袅袅乍一看，产生了它在后撤逃跑的错觉。
跟着它，一定会发现什么。
恰在这时，卞栾迎面走了过来。
他看到施袅袅像阵风似得从自己身边飞了过去，然后奚冷紧随其后，也即将从自己身边飞过去。
他伸手一把拉住了奚冷——
“哎，你们在干嘛？不要这么快，容易撞到宫人，他们可没有即使闪避的能力。”
奚冷不耐烦地甩开了卞栾的手，道：“让开，你碍我事了。”
“……？碍你事？你们是在搞低空飞行比赛吗？”
奚冷没理会他，转身要走，却愣住了。
施袅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啧。”奚冷皱眉啧了一声，迅速往前方飞去，留下在原地一头雾水的卞栾。但她飞行了一段距离后，又停了下来，茫然环顾四周。散发着皎皎流光的纯白建筑静谧地伫立于月色之中，宽阔的青石大道上偶有修士或宫人走过，周边花与树的影子重重叠叠，越往远处，越是一片影影绰绰的黑暗。
她喊了一声：“小姐！施袅袅！”
四面八方，唯有行人投来的目光，与轻柔的微风。
她找不到施袅袅了。
……
施袅袅跌入了一个狭长的地洞中。
当她在追逐那根蜘蛛丝，丝线却变得逐渐透明，前方再看不见它的延伸，似乎到了尽头。
脚下的大地忽然裂开了一个口子。
她实际是漂浮在空中，断不会掉下去，那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洞内传来，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抓着她的双腿往下拽。她完全抵抗不住，不过一瞬，便被拉进了洞穴之中。
她在洞内一直下滑，弯弯绕绕，似乎下到了地下非常深的深处，然后如同坐溜滑梯终于坐到了底，往前一滑，屁股坐到了平地上。
眼前是一个广阔的世界，光线昏暗，但能看得清事物。地上生着许多她从未见过的植物，幽幽的，与这暗色几乎融为一体。有许多小虫子在地上爬，施袅袅还看见了几只赤红的诡眼蜘蛛。
她难道是下到了传说中的地底世界了？
施袅袅曾经听奚冷跟她说过，有时候，在地底之下，其实存在着许许多多个妖魔鬼怪的空间。这种空间会出现在哪里，并没有定论，通常是说，当一个地方聚集了大量的怨气，便会形成这样的一个空间。
她召唤了敷灵鞭缠着手腕上，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然后朝前走去。
地面是褐色的泥土，偶有些碎石，施袅袅跟着几只诡眼蜘蛛的身影往前走。空中飘过了几团绿幽幽的鬼火，她直接从这些鬼火中穿过，在身体进入鬼火的瞬间，听到了它们的声音——
“这个新空间里的居民还不够多呢。”
新空间？这个地下的空间是最近才形成的？
所以现在还没有聚集多少妖魔鬼怪？施袅袅心下略微放心，少点好，多了她可能应付不过来。
不过她一直觉得，一般是大量的妖魔鬼怪先聚集在一块，它们的怨气相加数量庞大，然后才形成了地底空间。但听那些鬼火们的意思，似乎是少量的非人生物，便已经拥有了大量怨气。
该不会很难对付。
施袅袅跟着诡眼蜘蛛们走了一段距离，它们便四散开来，朝着不同的方向走了。
她顿时有些犹豫，不知道跟着谁走比较好，索性直接往前继续走，走着走着，又看到了两个妖在下棋。
他们直接用枯树枝在泥地上划了一个大大的棋盘，用花瓣与树叶分别代表不同的两种棋子，似乎是在下围棋。一个妖嘴巴是往外凸起的尖尖的喙，地中海发型，周围一圈红色头发，中间的脑袋顶上寸毛不生，只在“海”的最中心长着一顶红色的鸡冠。它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露在衣袍外的两只脚呈爪子的形象，悠闲地扒拉着脚下的泥地。
应该是一只鸡妖。
坐在鸡妖对面的男人，脖子较长，一头短短齐耳的黄色头发，屁股后头还长着一条蓬松的黄色尾巴。
实际上单凭这些特征，施袅袅是看不出来他是个啥的，但他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别人很难一目了然地清楚他的身份，于是很贴心地在自己衣服上写了三个大字——
黄鼠狼。
黄鼠狼？
施袅袅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黄鼠狼和鸡在这里祥和亲密地下围棋？
那只黄鼠狼正捏着一枚玫红的花瓣，手停在空中，似乎在思考要下到什么地方去。施袅袅看出来他们只是普通的精怪，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威胁力，难得看到两个似乎能沟通的家伙，她十分欣喜地一溜烟跑了过去。
这飞快的奔跑带起了一阵风，以至于施袅袅跑到他们面前时，泥地格子里的那些轻飘飘的花瓣和树叶被这阵风带着飞起，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啊呀呀！！！我的棋子！”
鸡妖也咯咯叫了起来：“要死了要死了咯，棋局都乱了啦咯！”
黄鼠狼一气，把尚且捏在手中的花瓣狠狠吃进了嘴里，道：“明明是我优势，我本来都快要赢了！你是不是故意的，还特地找个人来吹乱我的花！”
“哪有咯！我咯咯鸡一向堂堂正正，绝不干黄鼠狼才会干的事情！”
“你个蠢鸡竟然内涵我！不对，我如果开始跟你对骂就中了你转移话题的计谋，你个心机鸡！反正算我赢了，刚才的棋局就是我要赢了！”
“不算的咯！我可以翻盘的咯！今天的光线好漂亮咯！”
“不行！算我赢！说好我赢了把你一只脚给我吃的！”
“你今天怎么又变丑了点咯！”
“不要不停地转移话题！反正你的脚一个月后就会再长出来了啊！就给我尝一个嘛！”
施袅袅低头看了一眼鸡妖扒在地上的小jiojio，想象了一下它红烧和清蒸的画面，然后打断两只妖的争吵：“那个……打扰一下。”
鸡妖冲她发脾气：“都怪你咯！还好意思打扰一下！”
施袅袅改口：“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鸡妖：“你说。”
施袅袅问：“请问黎婉在这儿吗？”
鸡妖歪了脖子，道：“黎婉是谁咯？”又转头问黄鼠狼，“你认识吗？”
“不认识。”黄鼠狼看向施袅袅，黄色的大尾巴在空中有节奏地缓缓晃来晃去，“你一个人类，跑到地底下来干什么？”
“我想来找人。”施袅袅道，“那这下头，有跟蜘蛛有关的女性吗？”
“蜘蛛？那个蜘蛛新妇咯？”鸡妖觉得自己可有发言权了，咯咯咯叫道，“那家伙最近变得好凶的！还越来越好吃了！真是饥不择食！上次趁我睡着时差点把我的小鸡冠给吃掉了！幸好我醒了！”
他说着说着心有余悸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小鸡冠。
旁边的黄鼠狼手指摸了摸下巴，深受启发，自言自语道：“对哦，我干嘛不趁睡着的时候下手，干嘛要光明磊落地跟他下围棋啊。跟这只蠢鸡待久了我都变得不狡猾了。”
施袅袅感觉自己终于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开心地继续问鸡妖：“这位蜘蛛新妇，还有什么别的信息吗？”
鸡妖还没来得及回答，黄鼠狼已经先发话了：“那家伙死的时候应该刚嫁人不久，还会一直蹲在黑暗里，喊她丈夫的名字，说着些‘才成亲几日便分开’的话语。她很喜欢吃，什么都吃，一点都不挑。”
黄鼠狼想了想，语气里带了些感慨，仿佛一个曾经比他弱的家伙忽然就一跃飞升了般的感慨：“不过她最近变得很奇怪，竟然连人都开始吃了，还凭一己之力创造了这个地下世界。”
鸡妖在旁边附和：“变得超凶的咯！”
果然是黎婉吃的人，但她既然以前并不吃人，为何现在忽然吃人了？
就连这个地下世界，竟然都是她自己独自创的，她的怨气，忽然增加了这么多吗？
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施袅袅连忙问：“那她在哪儿？”
黄鼠狼的尾巴依然慢悠悠地在身后摇来摆去，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
鸡妖歪了脖子，似乎有些茫然：“咯咯咯？”
“好的谢谢。”施袅袅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问，“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她丈夫的名字，是什么？”
黄鼠狼道：“公羊青。”
公羊青？施袅袅听到公羊这个姓氏，立刻便和浮云宫联系了起来。浮云宫内宫主一脉，便是公羊的姓氏，包括夜环空如今夺舍的这具身体，也是浮云宫未来的宫主接班人公羊浦。这个公羊青，会不会也是浮云宫的人？
但宫女们明明说，黎婉的丈夫，是她小村庄里的青梅竹马，若是浮云宫内掌门一系的血脉，怎么会生长在小村庄里，还入了流月宫干苦力？
鸡妖劝她道：“你要去找蜘蛛新妇吗，不要去啊咯，你会被吃掉的，我才不会去救你的！”
施袅袅朝他笑了笑，道：“谢谢，不用来救我的，我自己能搞定。”
施袅袅道过别，一边想着公羊青一边往黄鼠狼指的那个方向走。她觉得黎婉丈夫的这个名字，实在太过不对劲。走着走着，又停了下来。
想了想，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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