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长乐钟声响

作者:太阳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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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 章


      秦书被这如雷贯耳的钟响声,震得似是耳膜欲裂耳鸣欲摧。待挨过三声响,才终是停歇下来。
      有道是晨钟暮鼓,晨则先钟后鼓,暮则先鼓后钟,先闻钟声已是奇怪,更奇的是迟迟也未听见鼓声作响。

      秦书揉了揉耳朵,“不知是哪家和尚,糊涂颠了次序,倒把这钟声敲得人震耳欲聋。”

      马夫和丫鬟与那书生模样的男子闻言皆是一愣。不明就里她怎么突言钟鼓之事,齐口差异道:“钟声?”

      “堂主怕是幻听了罢,这地方哪儿来钟声,连寺庙都不曾有呢。”

      秦书又奇又惊,心思百转,面上却也未露声色。心道若这一切是梦境输入,脱离梦境只需要一个切入口,就好比游戏通关一样,得触碰到一个契机按钮。这钟声兴许就是能助自己返回现世的提示?目光不由地转向了那书生。

      又听那书生期期艾艾,吞吞吐吐地开口问道:“打……打扰一下。请问……您是聚雪堂堂主?”想是刚刚听了丫鬟对秦书的称呼。

      秦书略一点头。丫鬟接道:“你可是来看病的?”丫鬟注意到了他左脚微曲,似是全靠右脚支撑着身体站立,料想此人脚上有伤。

      书生面色一窘,“我上山寻找花草,却不慎脚滑摔伤。眼见天色渐晚,恐是下山无望……”脸皮又红了一红,“不知可否借宿一晚?我天亮便走。”

      秦书正欲打探一下对方来历,寻找返回现世之机,焉有不应之理,便道:“无妨。”又转向对丫鬟说,“收拾间干净屋子给他便是。”

      丫鬟应道。一行人便齐齐进了堂。

      聚雪堂堂外之景便教人心神舒畅,内里布局也甚有章法。东边儿药房西边儿看诊,前堂接待患者,后堂设立病房。旁边还有两个独立的小院子,供郎中们歇脚居住。

      书生虽瘸了脚,却自始未提敷药疗伤之事,待丫鬟把他领至东院一屋,他道完谢便独自关了门回了房。
      秦书有意制造独处机会,以便谈话打探。眼下治疗脚伤正是个极好的契机,却奈何空有堂主名,无医术傍身,于药理更是不通。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前堂唤了一郎中随自己前来。

      驻足敲门,半晌门开。书生见是他们,忐忑地问道:“堂主可是还有何吩咐?”

      秦书言简意赅道:“你的伤需要诊治。”

      那书生听了,想也不想立即拒绝道:“不不不用了。一点小伤而已……不必兴师动众。明日,明日自然就好了。”

      丫鬟转了转眼珠,心下便已了然,婉转道:“今日公子落难求助于此,我们堂主既管了这事,焉有只管一半之理?传出去岂不平白惹人耻笑。”

      见他欲言又止,仍有拒绝之态。秦书向来不会拐弯抹角的一套,直言道:“若是为钱财顾虑,大可不必。”

      丫鬟急忙圆道:“对对,聚雪堂此番为名不为财。若你瘸着腿走出聚雪堂,那才是坏了招牌。”
      书生听了此话憋红了一张脸,不过话已至此,也不好意思再推脱拒绝了,只得侧了侧身,让一行人等进了屋。

      倒是随行来的那郎中,自堂主唤他诊治始,便战战兢兢,揣测不安。

      那郎中心下自忖,堂主一行人暮后进门之时,正好被自个儿迎面遇上,不是没注意到那男子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多年的从医经验,只肖一眼便能判断出,这男子只是普通扭伤了脚。

      众所周知聚雪堂来的都是些普通医馆诊治不好的疑难杂症,诊金自然也不菲。这人不愿诊治,花这些个冤枉钱也合情合理。可本只是丢他些膏药抹抹就能好的小事,堂主却特意让自己替其诊治,莫非……莫非堂主看出他患有其他的病症?难不成这是有意要测试自己的医术?

      思及此处,那郎中正襟危坐起来,严阵以待静心诊治。

      可怜他左诊右诊,依旧只得出普通扭伤的结论。

      秦书见他皱着眉头诊治良久,也不说话,便问道:“如何?可还严重?”

      那大夫听了此言,更是冷汗涔涔,心道堂主既都如此发问了,必是真有什么毛病是自己没看出的,可这书生到底有何其他病症?

      又细心诊治了一会儿,忽而眉眼一亮,赶忙问道:“试问公子平日里是否有胃疼之症?”

      书生愣了一愣,心里嘀咕不解这郎中怎么就跳过脚伤而过渡到胃了,神色间还尽显欣喜之色。但也如实答道:“是有胃疼的毛病。”

      郎中斜斜瞥了眼秦书的表情神色,见她也未多补充什么,心里松下一口气,只道是成功过了关,语气轻快地说:“脚只是普通扭伤,抹些膏药便是。胃疾要多多注意饮食,忌凉忌辛辣。我开些调养胃的药予你,每日按时服用。”

      一番诊治完毕,如释重担,郎中喜不自禁步履轻快地走了。

      夜幕扫残阳,月入驻。

      那书生依旧略显局促,只怕还是因平白受惠而不安。丫鬟宽慰道:“客房平时本就是招待客人用的,现下也空着无人。公子实在无须这般局促,好生将歇着便是。”

      那书生挠了挠头道:“多谢贵堂施以援手,本在此投宿已是叨扰,现在还……这实在是不知如何回报才好……”

      秦书顺势而下:“许久未临这东院,今日一见觉得屋内物品摆置略显沉闷。先生不妨略施画技,赠与这客房一画,也好抵消了心里的别扭,安心住下疗伤。”

      对方讶异奇道:“你怎知我会作画?”

      秦书眼神望向他衣裳,回道:“普通推断罢了。你的衣裳上有干涸却未清洗干净的颜料渍子,想是作画时不慎沾染上的,”又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竹篓,“上山采摘的这些个花草是颜料的材料罢。”

      书生感叹道:“堂主果真玲珑心思。在下定当竭力作画,以报贵堂之恩。”

      “那我便先谢过了。不知您贵姓,如何称呼?”

      “堂主客气了。免贵姓王,名希孟。”

      一语激起千层浪,秦书一愕。

      什么?!他是名垂千古的天资画家王希孟?!

      万滴星子铺夜愁如海,月牙儿将其撕开一道口子,秦书倚窗盯着那朦胧月华,怔怔出神,心中满是疑窦。

      灯芯剪了又剪,灯花轻爆几回,夜已深。丫鬟见秦书自回房后便立在窗户边儿上独自发呆,也不知是何由。眼瞧更深露重,遂取了件薄衫,上前轻劝道:“堂主,夜深当心着凉,披件衣裳罢。”

      秦书思绪尚未回笼,也没听清丫鬟说了什么,只草草应了声,由着丫鬟往她身上披了件薄衫。

      “堂主……您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有恙?小的见您自打午后醒来就怪怪的……”

      听了此言,秦书抛将杂绪,心思一凝,问道:“哪里怪?”

      “小的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您好像神思烦倦……”

      秦书早已知晓这丫鬟心思细腻,观察又入微,可眼下连她也未觉眼前的“秦书”有何不妥之处,只道精神疲倦。不过,性情和为人处事既都与此前“秦书”所差无几,制出这个梦境的人对自己何以如此了若指掌?

      丫鬟瞅了瞅秦书,接着小心翼翼道:“其实还有一处怪……”

      “怎么还吞吐起来了,说罢。”

      “平日里你对旁人的事都不大上心,可偏今日对那王公子却格外不同,”丫鬟一边掰着数指头一边细数道,“又是安排郎中,又是亲自探望,不仅讨要画作,还……还……”

      “还什么?”

      丫鬟红着脸摇摇头,不肯言了,只催促着秦书早些洗漱歇息。秦书满脸疑惑。

      待洗漱毕了,秦书因来此地不久,心里不够踏实,阻了丫鬟熄灯之举,只吩咐她关好门窗便可退下了。

      秦书盖上褥子,仰卧床上闭目阖眼,自从午后醒来一直马不停蹄,已是累极。

      入梦尚浅,忽感一阵冷风灌入,迷迷糊糊间念及要不要起身关上窗子……念头才过,一阵激灵,猛然惊醒,睡意霎时散去。

      丫鬟走前分明关好了窗!

      双目一睁,便看到蔺远近倚在窗前,双手抱胸,似笑非笑望着秦书:“怎么?知道我夜里要来寻你,特意留了灯?”

      一口提在嗓子眼的气,顿时沉了下去,秦书闭了闭目,缓了缓心神。语气不佳道:“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蔺远近走到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我不辞辛苦赶过来关心你好点没,不见你感激就算了,态度还如此冷漠,有够没良心。”

      冷冷回道:“承蒙蔺楼主的关心,九魂丢了六魂。”

      那厮却一副苦恼模样说道:“我的魅力竟已如此地步了么,让你生生失了六魂,”摸了摸下巴,“那还有待加强,教你剩下的那三魂也因我而丢。”

      “你到底有事没事。”

      蔺远近收敛起玩笑语气,正色问道:“你身子如何了?想起什么没有?”

      “没有。”

      “那还跑来聚雪堂,不好好待在宅子里歇着。”

      秦书仰躺盯着梨木雕花的床顶,半真半假地说道:“总得寻找解决之法吧,兴许来这里能寻得什么转机。”

      想到那奇怪的钟声和那千古名家王希孟,倒还真被自己找到突破口了,只是这突破口也甚是费解,当初输录《千里江山图》卷的史实资料,历史上对王希孟这个人寥寥数笔……

      秦书脑内灵光一闪,坐起身来:“我记得你说,你们羽扇楼是做消息买卖的,什么消息都能从你们那里打探到吗?”

      “一般的消息没问题,棘手的可能得多费些周折,不过还得看买主付不付得起相应的报酬。”

      秦书心中一喜,急不可耐道:“那好。我想知道……”

      “等等不急,”蔺远近摆了摆手打断道,“秦堂主,你可知羽扇楼的帐上你已经拖欠了多少笔?”

      听他此言,秦书怀疑道:“你莫不是趁着我此时失忆,信口开河敲诈我罢。”

      “哪能啊,我像那样的人吗?”

      秦书斜睨着那双含笑的狐狸眼,不语,但神色分明在回答“像极了”。

      “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告知我,说是至交好友之类的话。”

      蔺远近听了毫无愧色,一脸坦然道:“至交好友也得明算帐啊。不然照你这样今天问这个,明天又想知道那个,羽扇楼的兄弟们吃甚喝甚?早得亏的血本无归,关门大吉了。”

      掸了掸衣袍上的薄尘,拖了个椅子施施然坐下。又啜了口茶,才不紧不慢道:“先说说是什么事,我再估量估量价钱。”

      “……今日在聚雪楼收容了个名叫王希孟的男子,听闻是画学里的,我想知晓他的所有信息,越具体越好。”

      蔺远近闻言挑了挑眉,半晌不语。

      “怎么?可是有难度?”

      蔺远近耸了耸肩:“你也太小看羽扇楼了罢,查个人而已,有何难的,”顿了一顿,目光玩味地瞅着秦书,“只是奇也怪也。”

      “奇从何来?怪从何说?”

      “我所认识的秦书,一不关心他人之名,二不好奇他人之事。对于一个才认识不过半日的陌生男子,知其姓名,明其专事,还要打听详尽消息,焉能不让人奇之怪之?”

      秦书暗道,难怪那丫头支支吾吾的不肯再言,想必心中所奇和这厮所差无几。

      秦书一派坦然道:“我失忆了。”

      “……”

      秦书顿了顿又接着说:“虽然我确实不爱掺和他人之事,但你说的也过于夸张了。”自己也不过是相较常人对旁人旁事不够上心罢了。

      “那我问你,你可知今日随侍在你左右的那个丫鬟叫什么?”

      秦书顿时,哑口无言。

      蔺远近一副胸有成竹的了然模样,笑道:“怎么?那人莫不是玉树临风,神仙长相?入了秦堂主的眼?”

      “打住。人家约莫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

      “哟,连年岁都琢磨过了?看样子还真上了心啊?”

      秦书眼色冷峻,一字一顿道:“你。查。还。是。不。查。”

      见对方似真要恼了,蔺远近见好就收,立马道:“查查查,小的明日就去查,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您手上。”

      秦书冷哼一声,以背相对蔺远近重新躺下,合上了眼,不再理会他。

      蔺远近摸了摸鼻子,心下没趣,翻窗掩窗一气呵成,悄无声息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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