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立樱桃下

　　48.走便走
　　她站在季葵声书房门口的时候，发丝扬起，裙角还是飞起的。眉眼却炯炯而坚定。

　　他晃了神，居然想伸手帮她将扬起的鬓发别到耳后，嘴里恍惚说着:“怎么刚好点就出来吹风，是嫌刚刚闹得动静不够大？”

　　她伸手将信纸拍在他抬起的手掌内，“你要瞒我做什么？”

　　季葵声回了神展开有些皱了的宣纸，越往下看眉头蹙得越紧。他抬眼看她，“这信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她不顾他眼睛里隐匿的冰凉，和嗓音的渺远，带点委屈的哽咽红着眼说，“我都看到了你还管这个做什么，我要回去。”

　　季葵声以为她是又对孟昙心软了，他一出事便急急的要回到他身边，他不知道自己是醋了，还是醋急眼了，声音都高了许多。

　　“你以为，你想留就能留想走就能走吗，而且，你以为你回去了能有什么用？”

　　她被季葵声迎头的一喝给凶出了眼泪，她没办法忍从来都这样温柔的季葵声这样凶她，眼泪虽然如断线的珠子，声音却还是决绝的。

　　“我不能害了他们一家啊，我一定要护着栀子，也绝不会欠了他。”

　　既然没办法让季葵声允诺，两心相异，她便失望的转身，提裙破门而出。

　　他没料到她离去的决绝，只是对着她转了身的背影伸了伸手，仿佛在作势挽留。

　　她的眼泪飞落在风里。很快。

　　没等枇杷去知会了季葵声，卫洱便收拾了三两件行李，包袱斜系，便是一副江湖儿女仗剑走天涯的英气。

　　她狠心的想，既然季葵声这次没有选择站在自己身边，也算是上天给自己也是给他们这段不该的情一个断裂的契机罢。

　　她从来不为自己考虑太多，若此刻要她弃了温情如兰的季葵声，守着孟昙和他的老母了却余生，还是独自将栀子抚养长大，她都毫不畏惧。

　　卫洱很顺利的驱了马，也可以说是过分顺利的就骑马过了关隘和哨岗官兵，她有些疑心，却也没什么头绪，只当是栀子在冥冥之中佑着自己吧。

　　很久没有自己一个人出门，没有随行的婢子，也没有季葵声。上次自己骑马，还是在去寻亡夫的途中了罢。

　　从金军占领区到宋军据守地中间有一块中间地带，也被烧过战火，地大人稀，少有店家。在马背上被风沙吹久了，总感觉面部灼烧，口干舌燥，她又走得疾，随行只带了少许的一皮袋水，现在早已见底了。

　　她眼睛直勾勾的，想找出能歇脚的店家来，盯到头昏脑涨都没有看到有人出没。她突然的委屈，要是没跟季葵声吵架，要是他在身边就好了，自己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原来自己啊，早就习惯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了。

　　她又走了一会儿，感觉马儿都气喘吁吁的，急需休养。她内心很急，却也束手无策，只好先下马慢慢牵着走。

　　算是天佑她吧，她终于前头树荫下瞧见一个随意支起来的简单茶水铺子，看样子还算在对外做生意。

　　她大喜过望，加快了脚步走过去。铺子里有个看起来过半百的老头子，正坐着劈柴。里处还有一个精壮的汉子，正一边往喉咙里灌着凉水一边猛甩着扇子纳凉。

　　“老人家，我能讨杯水喝吗？顺道在这儿歇歇脚，我的马儿都跑累了。”卫洱赔着笑脸迎上去，却瞧见那老头闻声皱着眉抬起头，也不开口便冲她摆了摆手，之后便继续专注于劈眼前的柴，不再理会她。

　　她有点尴尬，不知道是哪里惹毛了这位老人家。她还想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争取一下，正想开口便被身后走出来的精瘦男子拦住了。

　　“你别理那老头，我爹啊他耳背，姑娘是宋人吧，这赶路是去哪儿啊？”

　　她这才仔细瞧了瞧眼前的男子，他虽精瘦眼皮却松弛低垂，眼睛浑浊，大烟牙，微微眯着眼，不像是和善之辈。“兄台好眼力，我确是宋人，此行自然是回宋地，只是路途遥远，我和我的马儿都有些疲累了，就想借贵地一歇。”

　　男子忙不迭的献殷勤，呲着大黄牙，“我这老头支摊子就是为了方便过路的客人，这兵祸到处民不聊生，方圆二三十里都只我们一家了，”

　　他说到这儿，忽然怪异的停顿了一下，眼神灼热的看向卫洱的身子，“姑娘若是想歇歇脚，自然是蓬荜生辉了。”

　　他又笑起来，嘴都咧得要裂开，竟还开始用他那双黑而枯瘦的手在她身子上探了探，伺机乱摸占便宜。

　　卫洱第一次被这样...非礼，她甚至懵到不知如何反抗，恐惧和紧张充斥了全身。

　　直到，身后闪出的人影一下擒住那双黑瘦的手，另一边将她稳稳的护在背后。她在背后抬头看他的背影，男子着墨青色长衫，简单梳着发髻，颀长而清爽。

　　“黑老三，又是你前日跟你说的怕都随风散了不成？”

　　声音甚为熟悉，说话都腔调也并不陌生。那被叫做黑老三的精瘦男子见着他倒像老鼠见了猫，缩头缩脑的就要溜。

　　那男子没再理会他的落荒而逃，缓缓转身看她。丹凤眼斜吊，身子颀长纤瘦，腰间别着一支笛子。

　　这错不了便是柳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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