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甘

　　宋晚倚靠在老柳树上，眼眶里不由自主地转着泪。既是疼的，又是委屈的。

　　她被两个男生给包围着，一个是她闺蜜的前男友，一个是素不相识的外班蓝毛怪。腹部疼痛不已，身上还可以感受到汩汩的热流，胸前还有血渍，此刻天上地下再没有比她更窘迫的人了。

　　没几个女生能坦荡大方地面临这样的窘境，宋晚甚至不敢再起身，她怕自己站起来的时候，被坐过的草坪上会有血迹。

　　实在是，太丢脸了。

　　宋晚捂着小腹，脸颊疼得惨白，额头渗出点点滴滴的汗水。

　　“媳妇儿，我还是赶紧背你去医务室吧，我看你病情挺严重的样子。”钟熠焦急地凑过来，伸手想扶宋晚。

　　“别再叫我媳妇。”宋晚虚弱，她拨开钟熠的手，一字一顿地警告：“否则，我真的会告诉老师。”

　　钟熠挠了挠头，嘀咕了一句什么。

　　“宋晚，不然我背你去吧。你不高兴，让我扶着你也行。”周飞翔也说，仍是一副葫芦娃看爷爷的表情。

　　“谢谢，不需要。”宋晚咬牙，拒绝两名男生的帮助。

　　她并不想因为姨妈痛，而像重患一样被男生背到校医室。她更不想在痛经的时候，被闺蜜的前男友和素不相识的外班男给“悉心”照顾。

　　宋晚已经没心情再去劝说周飞翔。原本她打了一肚子的草稿，想要劝说周飞翔即便分手也要讲究绅士风度，不要总和安灵薇吵架，不要和昔日恋人结仇，更不要波及她这个无辜同学。但现在，她只想让周飞翔和这个叫钟熠的蓝毛怪赶紧消失。

　　他们究竟还要围观一个来姨妈的女生多久？

　　宋晚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眼眶中噙着的泪水不掉下来。

　　“媳妇儿你别哭啊。”钟熠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想去擦宋晚的眼泪：“你一哭，我心里也跟着难受。”

　　“滚开！”宋晚扭头躲开，抬手恶狠狠拭去自己眼角的泪，她已经无力去纠正男生口里的称呼，只能生气地瞪视着对方。

　　男生缩回了手：“可是——”

　　“马上就四点了，你们不用去准备球赛吗？”宋晚冷冰冰地提醒。

　　“对啊，钟少，咱们得赶紧回班里，还要和他们几个商量战术呢。”周飞翔站了起来。

　　“可宋晚——”钟熠犹豫，仍然蹲着。

　　“我自己可以回教室，我一点事也没有。”宋晚忍着腹部的抽痛，语速飞快。

　　“既然宋晚说没事，那就是真没事，安灵薇说宋晚说得都是对的。”周飞翔盲目顺从，伸手去拉地上的钟熠。

　　宋晚：……

　　为什么你都跟安灵薇分手了，还这么听安灵薇的话？

　　“真没事？”钟熠半信半疑。

　　“没事。”宋晚虚弱摆手，“快走吧，再不走你们来不及比赛了。”

　　“还有二十几分钟呢。”钟熠看着手表。

　　“就还有二十几分钟了啊！”周飞翔火急火燎地扯他，“咱们的行头还没有换，战术还没有商量。”

　　“那我先走了啊？”钟熠终于起身。

　　“快走快走。”宋晚摆手。

　　两名男生总算离开，朝远处操场和教室的方向走。

　　小腹突然一阵悸痛，可能是之前淋雨受了凉，这次登门拜访的姨妈比以往更加狠厉和严格。

　　“周飞翔！”宋晚的嘴巴要快过她的脑子。

　　“什么事？”前面的两名男生一起回头。

　　宋晚额头渗着汗，咬着牙关，尽力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看起来正常：“你路过校医室的时候，能顺便帮我买两片布洛芬送到我们班么？”说完她已经开始后悔，又补充道：“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别呀我方便的！”周飞翔热情，“难得你开口，我怎么着也要帮你买来。”

　　校医室就在操场边上，靠近教学楼。他回去必定要经过校医室那条路，不会耽误什么时间。

　　“部落什么？”周飞翔又问，显然他不懂这药是干啥的，但这也正合宋晚的意。

　　“布洛芬，治头疼的！别记错了。”宋晚喊。“买来直接放到我们班讲台上就行。”

　　“布洛芬，记住了。”周飞翔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个男生的背影消失在墙头那角，宋晚缓了一会儿，慢慢扶着柳树站起来。这才发现身上还裹着钟熠的迷彩外套，但，这种情形她也只能裹着了。

　　她低头看了看，军训裤子的后面有一小块已经被染红，摸上去黏黏湿湿的。

　　好在教室的书包里她带了备用的姨妈巾，事情不算太糟糕。宋晚计算着时间，等到篮球赛开始，才动身回教室。

　　她扶着墙，缓慢地走着，每走一会儿，就歇一会儿。她特地绕了路，远远地避开了奕泉的两个南北大操场，绕过人声鼎沸的人群，挑了不起眼的小路绕回教室。这样，不至于让别人看见她的窘态。

　　好不容易一步一歇地爬到四楼，推开教室的门，空无一人，学生们应该都在操场看比赛。宋晚松了一口气，又走向讲台，找了半天没找着说好的布洛芬。

　　她感慨周飞翔的不靠谱，同时再次叹息闺蜜安灵薇的眼光。

　　这时虚掩的教室门再次被推开。

　　“周飞翔！”宋晚连忙回头。

　　“？”

　　白煦穿着一身浅白球衣，疑惑地站在门口看她。

　　宋晚尴尬笑笑，不自觉扯紧了身上裹着的迷彩外套，担心自己被姨妈血弄脏的裤子会被白煦看到。

　　她缓缓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强装镇定：“你怎么不在球场？”

　　“我回来拿水。”白煦弯腰从他自己的桌肚里掏出了几捆饮料。

　　“哦。”宋晚干巴巴地，祈祷白煦拿了饮料赶紧走。

　　然而白煦抽出椅子坐了下来。

　　“你不去打球吗？”宋晚问。

　　“不去。”白煦手中转着笔，在纸上画着表格：“第一场咱们班运气好，对阵五班。五班刚巧都是女生，没几个男的，还都不会打篮球，稳输给咱们班。我就让蒋明成他们先带着打了，我做好后勤工作。”

　　“那你现在是？”

　　“现在我在制定下场的计划，这些水中场休息的时候送给他们就行。”

　　“哦。”宋晚无奈，只得缓缓从书包里拿出姨妈巾，悄悄将姨妈巾藏在袖子里，然后硬着头皮起身去卫生间换上。

　　回来的时候，看到白煦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么了？”宋晚问。

　　“你脸色不大好。”白煦握着笔，“前几天淋雨的发烧还没有好么？”

　　“没——”宋晚想说没有发烧了，然而窗户边的敲击玻璃声打断了她的话。

　　“媳妇儿！”钟熠顶着一头灿烂的蓝发，扬着笑脸站在窗外的走廊朝她挥手。

　　宋晚脸颊瞬间通红。

　　她几乎是立刻看了一眼白煦，生怕对方听见这声亲昵的称呼会产生什么误会。

　　然而白煦只是抬眸看着窗外的蓝发男生，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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