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守心之岁聿其莫

　　第三十二章

　　季显在赵竫离开后，向问画交代要出门的事。

　　问画皱起眉头道：“少爷，你要出门啊？怎么不带我？今天你都没有带我出去，让我跟着你吧。”

　　季显道：“这回不行。而且以后我要忙起来了，不能经常带你出去。你要自己乖乖待在左金吾卫仗院，少回去。如果回去，就待在院子里陪清姨，不要乱跑。”

　　听他说得好像要去很久，问画急了，“少爷，你要出远门吗？去多久，为什么不带我去？那你带问琴和问棋吗？”

　　季显道：“问琴随我去裕州，要两三日才能回来，不能带你去。”

　　问画不依道：“少爷，我很乖的，只要带我去，你说什么我都听。”

　　季显道：“这事没商量。”

　　问画眼珠儿一转，问道：“少爷，赵家三公子刚来，你就要去裕州，是不是与他去啊？既然带他，为什么不带我？比不过问琴，我还比不过那个赵三公子吗？少爷你偏心。”

　　季显无奈道：“我是和他办正经事，骑马要半日才到，到了那里也不会游山玩水，你去了没什么可以玩的。好了，我先送你去左金吾卫仗院。”

　　问画道：“少爷，你去裕州要走南门，与金吾卫仗院一南一北，背道而驰。你不用送我了，都多大的人了，可以自己去。”

　　“不差送你的这点时间，你就老实待在仗院。你不是说要学好武艺保护我的吗？这几天就留在那里跟着学，不要偷懒，说话不算话。”

　　“知道了，知道了。”问画嘟着嘴，委屈地说道。

　　季显将他送进左金吾卫仗院大门，正好趁着往城门走的时候沿着陵光大街巡视了一番，而后就在城门口等着赵竫。

　　不多久，赵竫便骑着马出现了。

　　季显打马迎上去，拱手抱拳道：“大哥。”

　　他的侍卫问琴亦上前向赵竫见礼。

　　“少爷。”还没等赵竫答话，问画的小脑袋便从赵竫的身后歪了出来。因为他身量比赵竫小了一轮，被他挡了个严严实实，季显刚开始没看见他。

　　“问画？胡闹！”季显板起脸来对问画说道：“你是缠着赵公子带你来的吧！没规矩。”

　　说完，他又郑重地向赵竫赔礼道：“大哥，问画肆意无状，多有冒犯，还请大哥多多包涵。”

　　这是他第一次凶问画，问画顿时呆了，他咬着嘴唇，只敢轻轻地喊一声“少爷”，然后眼里开始积聚水气，要哭不哭地看着季显。

　　见问画缩着脖子躲在自己身后，赵竫笑道：“不过是顺路捎他一程，哪有什么冒犯不冒犯。”

　　季显冲着问画冷声道：“过来。”

　　问画立刻“腾”地一下直接跳下马来，迈开腿就往季显那边跑。抓手，上马，麻溜地安坐在季显身后，不但双手抱着腰，整个人也贴到了季显的背上。坐稳了，他心里踏实了，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少爷，你下次别这么凶我好不好？我害怕。”

　　一旁的问琴狠狠瞪了问画一眼，问画把头抵在主子的背后，只作没看见。

　　“你有什么怕的！胆子大得没边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季显恶声恶气地道，手伸到他后背护住他的身子后，才抖动缰绳催马前行。他坐下的黄骠马是难得的良驹，“嗖”地一下就蹿了出去，问画身子不由向后仰了仰，但他的双手抱得紧，又有季显的手护着，坐得稳稳当当的。

　　“抓紧了。”季显说完放开了手。

　　“嗯。”黄骠马跑得风驰电掣，问画就算是话痨也不敢张嘴了。这是他除了睡觉外，唯一能闭嘴的时刻。他第一次乘黄骠马时，因为大张着嘴说话兜了风，打了半个时辰的响嗝，自那以后，他乘马时都自发地闭嘴了。

　　一行人快马加鞭，未及晌午便到了裕州。季显没有直接带着赵竫去折冲府，他找了家酒楼让赵竫先进去休息，他自己出去找朋友。赵竫原以为季显不多时便回来了，谁知将近半个时辰后才把人等来。

　　赵竫见季显带着一人道进来，正想打个招呼客套客套，可一见那人的面貌却是纳罕不已。此人看相貌应是与赵竫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但是眉宇间刻满了沧桑，两鬓也染上了点点斑白。虽说有愁眉紧锁、鬓染秋霜之违和，但此人样貌仍是面如冠玉，气质超然。

　　不得赵竫多想，季显已经开始介绍了。

　　“大哥，这是我的好友闻知悠，想来大哥应该听说过他。知悠，这是赵仆射家的赵三公子赵竫。”

　　啊！居然是他！赵竫闻言大惊。他离家虽早，但却听过闻知悠。此人自小聪慧过人，未及总角便以神童之名闻名京城，他的名声在外，即便赵竫孩提时与他没有过来往，也是对他的名头如雷贯耳。

　　赵竫从惊诧复又转为叹息，不知他有过何种境遇，为何竟颓败至此，本该是气质如兰的翩翩佳公子，却怎奈何愁云笼面，郁郁寡欢。算来他们年纪的确差不了多少，可怜他竟至愁肠千结华发早侵。

　　赵竫心下念头翻转面上却不显，他从容地抬手失礼：“闻兄，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总算能得一见，幸甚，幸甚！”

　　闻知悠神色淡然，双手抱拳说了句，“赵兄，幸会！”

　　简单的一个抱拳却给赵竫带来了更多的意外，闻知悠行的竟是江湖草莽的见面礼。他明明是以文采名动京城，怎么会用文人所不齿的武夫方式见礼？难道是为了迎合自己的武夫身份？看他寡淡的样子，分明没有讨好的意味。难道是为了讽刺自己是武夫？但看他神情有不像，而且自己没有得罪他，他何必为难人？

　　赵竫按捺住了满腹的狐疑，与他们二人一同就坐。赵岩他们都留在外面伺候，厢房里就他们三人外加问画。问琴、赵岩是压根没有跟进来，而问画是进来后就不走了。

　　“问画，去外面跟哥哥们玩。”

　　问画一摆脑袋，“不去，我得看着你。”

　　“我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好看的，让问琴、问书陪你去逛逛，买好吃的。”问琴对问画比较严厉，而问书对他却很是迁就，只要不与季显的命令相违背，大多时间都顺着他。

　　可问画铁了心不走，连好吃的都不要了。

　　季显无法，不再理他，自顾自先将三杯酒斟满，“来，大哥，知悠，我先敬二位一杯，预祝你们顺利入职金吾卫！”

　　这句话唬得赵竫绷不住了，他失态得惊喊道：“入职金吾卫，闻知悠？不可能！”

　　一喊完，赵竫心知坏了，自己太过唐突，但是话已出口难再收回，他尴尬不已地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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