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守心之岁聿其莫

　　第一百六十二章

　　季显喘了会儿，总算恢复了点力气，以手撑地爬了起来。

　　“青鸾，你说那人什么来历？那泉水是不是他弄出来的？要真是，那就有些邪门了。你说他是不是山中的精怪？”季显怕墨轩不好意思，没有再提方才他的举动。

　　他不说，墨轩却不能不想到方才那一幕，思及自己的孟浪，红霞未及褪尽的脸上复又红云层染叠现，脸上火烧火燎的。

　　此时因为说话，季显靠得近了些，这在之前极为稀疏平常，但墨轩竟局促不安起来，忍不住悄悄往外挪了开去。他原将季显视为弟弟，坦坦荡荡相处，从不作他想，此时面对这与方才相似的脸，却怎么也坦荡不起来了。

　　虽觉得当时场景匪夷所思，但墨轩说确确实实摸到了那人温热的脸庞，不认为他是什么妖魔鬼怪。他竭力让自己表现出泰然自若的样子，道：“我也不知。莫说是仓州，便是整个大旭，我也不知有这样的人物存在。”那人生得实在惹眼，除非他足不出户，否则早就名动天下了。

　　话音刚落，墨轩心中一动，暗忖：“按那人的年纪来说，断无可能是晨光的亲兄弟，季遂还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来。明面上，季老侯爷仅有季遂一个儿子，但也许有其他儿子当年承天更化时送出去避祸也未可知。何况晨光的外祖一家流放仓州，说不准是他母家的亲戚。无论哪种，倒都不好问了。”想到此处，墨轩甚至都打消了提议回到原处看看的念头，甚至暗暗松了口气，若回去了，他还真没脸见那被他上手乱摸的男子。

　　“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没用，不如我们回去探探虚实。”季显提议道。刚断了回去的念头，又被季显提了出来，墨轩有些犯难，有了理直气壮的理由后，他更不想面对再次见面的尴尬了，只盼着一辈子都桥归桥路归路，眉南面北不复见。

　　“不必了，我们还是尽快赶回去，让姜刺史派人来验看，若是泉水无毒能用，应当派衙役保护起来，以免有人先发现了伪称自家打的泉眼，冒认了去。”

　　“不如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找姜刺史，我回去看看。”季显对与自己神似之人很是好奇，不愿就此错过。墨轩哪敢放他独自去那离奇之处，略一踌躇后，道：“我随你去。”他硬着头皮与季显一道往回走。

　　谁知他跑得晕头转向，二人又是初来乍到，竟分不出自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了。周围一片荒芜，荒地连着废田，哪哪都一个样儿，也寻不出个景物标识来。还是墨轩运功跃起两丈多高远眺，才找准了城门的位置，确定了方位。

　　来时墨轩跑得太猛，二人返回时多花了近三倍的时间。回到原处后，二人矗立当场面面相觑，虽不信鬼神之说，但因太过奇幻，他们不太相信泉水还在，直到看见泊泊流出的泉水就在眼前。泉眼还在，可那奇异的男子却是杳然无踪了。

　　因墨轩轻功卓越，季显和他商量，让他回城报讯，自己留下看守泉眼。墨轩如何敢独留他一人，坚持要一起回去。季显一摊手道：“我腿脚慢，太耽误事了。”

　　墨轩抿了抿唇，一声“得罪了”之后，抄起季显，展开追星赶月的功夫，向城门飞驰。“刚才为什么不这样带着我……”不用自己使力跑的季显惬意得大声抗议。

　　墨轩也不理他，兀自闷声赶路。他轻功卓绝，不多会就到了城门外。因在城中施展轻功疾驰太过引人注目，墨轩不再使用轻功，他将季显放下，同他步行入城。

　　二人正往官署走，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们同时停下了脚步。

　　“不必，我不缺下人。你拿上银子走便是，无需与我回去。”说话的人他们都认识，正是随他们一起来仓州的赵竫。墨轩与季显受邀进入府衙后姜刺史的内宅，手下的金吾卫和紫衣御带就由仓州府官吏安置，赵竫与他们便分开了，不意在此处遇上。

　　赵竫身前一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不问即知是本地的饥民。他跪倒在地哀求道：“大人，小的不要钱，钱花完了，小的一家还是得饿死，求大人行行好，给条活路，收下我一家吧！我们不要钱，大人去府衙过了文书，拿上小人一家的卖身契收了我们便成。我们一家定会做牛做马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

　　“你们一家离开仓州投奔他乡要多少银子？我给你们足够的盘缠。”赵竫说道。赵竫来仓州有公务在身，买上一家子回去不像样子，且趁人落难收之为奴，有趁火打劫，逼良为奴的嫌疑。

　　“大人，小的一家名籍在仓州，离开不得。大人若不买下我们，横竖得死在仓州。我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稚子何辜，就因为投生在仓州，她连活路都没有了吗？求大人救命！”说完，他把头磕得砰砰作响。大旭对各地人口管理严格，在籍在册人丁不得擅自离开，即便是走亲访友，也得当地官府开具期限过所，且得写明投奔的地方亲友姓名，逗留时间，行程路线，不得有误。凭过所按路线过津关，且在当地时间通常不得超过一月，若有延误必须有合理的理由从当地官府重新开具。

　　赵竫赶忙扶起他，“好了好了，我收下你们便是。我会把你们安置在庄子上，保你们一家生活无忧。”见他如此苦苦哀求，赵竫只得应承下来。不过，赵府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带人进的，庄子上的人还需千挑万选才能进府，何况不知根底的外乡人。他打算回去回禀母亲后，请她把人安置在庄子上。

　　“恩人的活命之恩，恩同再造，今后我胡居的这条命就是恩人的了。”他又要磕头，被赵竫拦住了。

　　墨轩季显有事在身，稍一停顿后，迅即离开。他们走得飞快，等赵竫再次扶起胡居时，他们已然走远了，接下来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二人是府上贵客，无需通报，便被引入后宅。姜琼珮和吴炳焕都在，听他们说完后，皆是不大信，不过吴炳焕面上显露了出来，姜琼佩却是郑重其事地亲自领人去查看。

　　待姜琼佩走后，吴炳焕对季显道：“大人所问之事，下官已有眉目，等有确定消息，届时会说于大人。”

　　季显笑道：“吴大人但说无妨，此事绕不过墨大人，我们已然达成共识。”

　　说完，他咧着嘴冲吴炳焕挤眉弄眼，幸亏他长得好，要是如吴一般，十足十便笑得猥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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