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小凯是太阳。
　　太阳一出来就照亮的太阳系，惊动了宇宙。而我可能是地球上埋在土壤中的一颗混沌的种子，也可能沉睡了千年，终于有一天，感受到了阳光的呼唤。
　　也许是感到了微微的温暖，也许是看到了些许的光亮，也可能是说不出理由的悸动，也可能就是幽灵般的量子纠缠。
　　从那一天起，我开始感受到土壤中的营养，缝隙中的氧气，还有潮湿细小的水珠……与我的意识一样混沌的元素，随着我的愿望，渐渐形成了身体。
　　可能我拼劲全力，终于破土而出，以为太阳就在那里，幸福就在那里，温暖和光明，就在那里。
　　后来才看清了，原来他不仅唤醒了我，更让整个地球生机勃勃。太阳在比天空还要遥远的高处，而我却必须与大地相连。我能做的“再离他近些”，仅仅是拼命长高，然而这样的拼命，却是这样的微不足道。
　　我想告诉他，我好喜欢他，我生命的温度全部是他给予的，我生发的理由也是他给予的，我愿意一生一世追随他，仰慕他。
　　可是，我却无法像鸟儿一样飞翔，无法像马儿一样奔跑，甚至没办法挪动一寸步伐。我只能在每日清晨守望东方，看到你出现我就欣喜，看到你升到中天，我就热烈，看到你西沉，我就开始怀念，直到你离开，我强撑着一口气，强忍着夜的寒冷，看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散尽。
　　我都不敢想象，在没有你的夜里，如何度过。大概是悲痛的低吟，大概是冰冷的月光下沉默的思念，大概是偷偷得将无法诉说的爱恋翻了一遍又一遍。我会问天，我这么爱你，为什么你都视而不见？
　　后来才发现，不光是我，整个地球，都疯狂的爱你，疯狂追随着你。看那活泼的流水，为了你的注意，不惜翻山越岭，再从大海升腾，化成烟雨。看那高大的森林，为了你的注意，不怕地下的黑暗，不怕坚硬的岩石，伸展出绿叶向你招手。
　　动物们在你的关爱下繁衍生息，流水在你的热度下周而复始，森林在你的光辉下绵延万里。
　　而我，只有这短短的一年四季。也许，我拼尽全力到达的终点，也无法与别人的起点相比。
　　我能抓住的，只是脚下的几颗泥土，遇到坚硬便要委曲避让。我能到达的，只有你赐予我的影子，不论我如何祈祷，也无法控制它的长度。我对你的爱，只能沉默的表达，因为我最活泼的时候，是与疾风搏斗时，疯狂颤抖的身体。
　　人们歌颂我，说是“疾风知劲草”。可这又有什么意义的？我想要的，只不过是你，与你生生世世，同进同出。
　　我开始幻想，谁有幸和你在一起，他会多么幸福。
　　你温暖，伟大，温柔，明媚，温文尔雅，可靠坦荡。
　　水后来与云作伴了，森林和鲜花作伴了，动物们和异性作伴了。而我依旧立在田埂之上。当我发现这一切时，秋风已经来了，傍晚它从你西斜的邪魅之眼处吹来。来路已经无人与我作伴，去路也已无人与我作伴。秋风告诉我，我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没有美貌，没有力量，没有群族，更没有后代。
　　“像你这样失败的生物，就让我来终结吧！”它的嘶吼让我眩晕，让我迷惑，让我消沉。
　　我看向斜沉的太阳，寒冷的秋天丝毫没有影响到你，你依旧那么美丽，依旧那么快乐，你和天空嬉笑打闹，你送他彩色的霞衣。
　　我爱的好苦，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完了所有的精神。没有疼痛，只听到一声并不清脆的声音，便随风去了。
　　这声音微弱的好熟悉，仿佛除我之外，没人听到过……难道我曾经也有伴侣？思来想去，原来，那是我破土而出时的声音。
　　很久很久以后，或者是很久很久以前，或者是我飘散在天地间不甘的心愿，又听到了和那两个声音相似的微弱的声音。那是阳光曾经洒落在我叶片上的声音，那是温暖流淌过我根茎的声音，那是我内心欢笑的声音。
　　原来，我们一直一直都在一起。
　　又过了很久很久，在冰冷寂寞黑暗的土壤中，我看到一丝光芒。我猜，那是他在呼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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