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礼札记

　　我是华澈。

　　南风大学医学院大三学生。

　　同时也是南风华家的少爷。

　　从小，我的身体就不太好，甚至在医院都有专属的挂名病房。医生曾断言，我可能活不过25岁。

　　父母一直对我感到愧疚，所以无论大小事，只要我想做，他们都会支持。对于我的生活起居，他们更是一手包办。可以说得上是对我有求必应。

　　实际上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我并不希望被区别对待。

　　我不是一个脆弱的瓷娃娃。

　　直到有一天，我的手机里莫名多出一个神秘的APP。这个APP能让我去另一个世界，准确来说，它只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可从我打开它的那一刻起，就本能地感觉到——我有了一个正常生活的机会。

　　之后的事实也证明如此。当然，我现今能成为医学院里最优秀的几位学生之一，与这段经历更脱不了干系。

　　在我回到现实的南风之后，我原以为自己还会这样小心翼翼地活着，直到短暂的生命尽头。

　　可我迎来了改变。

　　我也是华霁。

　　这是我后来确认的。

　　上天不会抛弃努力成长的灵魂，也不会辜负擦肩而过的生命。尘世间，所有不期而遇的温暖都改变着看似惨淡之人的命运轨迹。

　　那只偶然闯入我世界里的小狐狸，便是我人生的一大变数。

　　原以为只是多了个打发孤寂的宠物，却不想牵扯出了前世今生。

　　我不是迷信之人，可一切却那么真实，包括梦境。

　　我知道，在离开栖心庙前，主持心寂就已经发现我把雪桅的吊坠藏了起来。但他不仅没有戳穿我，还和我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

　　一夜经年，恍若隔世。

　　当我第二日醒来，看见床头柜上完好无损的吊坠时，心中恍然大悟：因为约定，他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我真相，但我可以自己去探知，就像在那个“南风”一样。

　　所以我知道了，那年苍岚烟色，细雨迷蒙之中，素伞伴青竹，与雪狐初遇的神医。

　　所以我知道了，面向那些心怀歹念的人们，在生死边缘对华霁拼力相护的灵狐玖璃。

　　我还知道，华霁在关键时刻现身相挡，以命换命。

　　我还知道，玖璃愿自断九尾重聚六魄，送之轮回。

　　我更了解到，华霁的最后一魄不是没有找到，而是凝成一条狐尾保住了玖璃的性命。

　　我更了解到，玖璃并不是被大长老惩罚才困守人间，而是自愿陪伴，自愿留驻千年，只为还魄故人，归以安康。

　　于是我明白，我是华霁的转世，但又不是华霁本身。

　　于是我明白，我不是不喜吃荤食，只是不舍。不舍得一人独啖，而要全部留给小狐狸。

　　————

　　岁月弹指即挥，一晃几月光景。

　　之前的研究告一段落，华澈不仅没有觉得如释重负，反而因无事可做感到更加空虚。他俯身拨弄阳台上嫣然绽放的栀子花，忆起当初小狐狸鼻尖微动，细嗅花枝的模样，喃喃自语道：“栀子花开了，可你却再也等不到了。”

　　“其实我更想唤你雪栀，一直。”

　　华澈眸光低垂，伸手抚上胸前的吊坠。在太阳的照耀下，冰蓝色的泪滴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却又沉淀至海底，再无声息。

　　就好像你只稍稍地来了一下我的世界，便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开。

　　微风拂过矮几上的书页，露出里面清晰可辨的文字——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

　　绝望的落日

　　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

　　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

　　关于你自己的理论

　　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

　　[选自博尔赫斯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可我终是没能留住你。”

　　不过没关系，我会好好活着，替世界记住——你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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