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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码流动的声音又出现了
日落余辉从斜插的枫树枝间穿过。被穿行在天桥下的车流切成电影般的格段。
女生往前走了两步，不知道受了什么感应似地退回来。注视着被暮色染成暖橘色的红联。
路子嗪观望着，见凡几根本没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界面上的小人左蹿右跳。
敢情在玩游戏。
女孩没走，凡几也没停“下班时间不算命”
身影固执地站在那里，好像只是需要一个倾诉求助的缺口。
“我爷爷，他躺在重症病房一直没醒，都是那个高架桥，我看新闻才知道，可我来不及救他……张小雨说你是大神，我就想来求个签....”
原来是前几天隔壁市高架桥侧翻的受害者。
女孩子不断抽泣，路子嗪看着女生哭泣无措的样子也觉得很可怜，从旁边安慰道“多去看看你爷爷吧，别留遗憾”
这种事怎么能靠算命的呢，
凡几放下手机，看着路子嗪，没什么表情。
女生哭得更绝望了“要考试了，我爸妈不让”
这什么爸妈啊，真是
路子嗪跑过去，摊开小手给她擦眼泪，“你没有身份证的话，高铁行不通，坐长途吧，偷偷乘”
女生小声地问“能行么”
路子嗪已经不再是高中生，他的五官退化地更加稚嫩，声音带着童腔。
更艹蛋的是，他需要踮脚才能够到女生下巴，
“长途45号车，半小时就能到，我以前出差...春游坐过”
凡几没搭理他们，就像一个下班后万事万物都与我无关的旁观者，双手摆在脑后仰躺在藤椅上。
女孩子转身往地铁站跑去，突然又回过身，远远地朝他们做了一揖，背着书包的背影汇入人流。
路子嗪有些受不起地挠挠头，“看来把我当神仙了”
“要走的留不住，神仙也不顶用”
路子嗪顺着凡几的目光看去。
太阳被地平线切去了半边，另半边用着仅剩的一点光芒壮烈而卑微地笼罩着世人。
他站在天桥中央，裤腿拖在地上，白色衬衫长了一节，被光线照的几乎透明。
不明白凡几语气中为什么带着生气的意味，路子嗪自觉自己的选择没有错“那总比一眼都没看到强”
“再过十几年，不对，最多五年”凡几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人的记忆真奇怪，她只有年前年后才会想起祭拜他爷爷，再许几个不着调的贪念盼着老人家在天上帮忙实现”
凡几贴心的自我总结“死亡对于旁人毫无价值”
路子嗪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诡辩，恨不得掏耳朵听听看这是不是人话，“凡几你他妈也会这样想你家人？”
凡几只答“我有没有家人不影响我认为对的事情”
路子嗪看他那淡漠的表情就觉得很欠扁，“艹，失去亲人的痛苦我诅咒你尝一百遍再来说这些屁话！”
凡几下眼睑眯起，被光线稀释成浅棕色的瞳孔不屑地注视着他，他好像连低头看他都觉得累，路子嗪很清楚地知道他生气了。
他看他就像看一只蝼蚁，嗓音又低又沉，“好啊，是看我报应来的快，还是你死的快”
当天晚上凡几不在，天桥上刮起夜风，吹的摊子咣当咣当得响。路子嗪以为他再也不会来了。
新一波冷空气抵达，路子嗪被冻了一整夜。清早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的时候，还以为在做梦，“谁把老子的摊子给掀了，嘶...这破天气”
总之在西伯利亚低气压侵袭的时候，大骗子姻缘铺也没倒。他和凡几割据天桥两边，一个在北极，一个在南极。
他昏沉得厉害，一天都没爬出被窝。太阳穴像是有人在往里面拧螺丝，又酸又痛，牵得整个脑袋都无法思考。
还有一堆声音在往他耳朵里倒。那个蓝毛好像又来了，吵吵嚷嚷地要跟凡几说话。
凡几叫她滚，
不过凡几还是表现了一个专业假和尚的素养，只要是关于解签算命的，他都有答复。
只是语气颇为不高兴，
生生折煞了那些小女生的心思。
路子嗪浑噩地睡了一天，也不觉得饿，只觉得被窝里烫呼呼地裹着他。
凡几的摊子终于不见了，天桥上又只留下了他一个困在黑暗之间。
晚归的人流在他眼前踏过，起起落落的脚步声，夹杂着一点别的东西。
他们都低着头，被黑夜分割出来的冷色，面无表情的侧脸交叠，发间突兀地一朵白色的布花。
路子嗪顿然坐起身，白花陷进人流里又看不到了。
但是那个身影，和跑进地铁口的身影叠起来，严丝合缝，她还在哭么，她当初哭得那么难过，现在怎么漠然地跟着人群走。
“要走的留不住，神仙也不顶用”
“死亡对于旁人毫无价值”
“是看我报应来的快，还是你死的快”
代码流动的声音又出现了，从压抑的高架桥之上压进他的脑中，如同一条青眼蛇，不断吮吸液体。
在神经末梢一点点地折磨他。
路子嗪大口喘气，双手紧紧地揪着胸口，整个人忍不住地发抖。
下班的人流一直往前轮转，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天桥角落里那一块蜷缩起来的人影。
有人从被窝中把他拖出来，强硬地抱在怀里，
嫌弃的声音“出那么多汗”
他没有力气地靠在对方颈窝，鼻子间全是寺庙里的香火味。
凡几正在教训他“你智商有多低啊，把阳寿都烧完了是想快点去地下见祖宗？！”
路子嗪两只手勾着他的脖子，声音无力沙哑“你tm想让我死的”
凡几气笑了，“是你先信誓旦旦地诅咒老子，没良心”
“...她爷爷死了”
没有任何铺垫，但凡几知道指的是谁，“她没赶上最后一面，又错过了今天的考试，保送名额被取消”凡几摸了摸他的脑袋“别难过了”
路子嗪无意识地“嗯嗯”两声，凡几也没明白他到底听清楚了么，
小朋友的脑袋已经耷拉下来，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行吧，认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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