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览无余

　　“你怎么了，还不舒服吗？”江立心问她，“我带你先回去？”
　　裴秦和仰头把酒一饮而尽，露出她时常会摆的温和的笑容：“好像是有点。抱歉，我还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
　　她后一句话是对所有人说的，但江立心却很自然地跟了上来。
　　“你是想先去搬东西，搬回茅屋？我来吧。”
　　江立心环臂抱住裴秦和，气息落在她颈间，挠得她心尖儿痒。
　　还好，她们还是朋友，她可以借着这张真假掺半的皮拥抱喜欢的人。
　　裴秦和的脸在阴影里，眼神却清亮一片。
　　“江立心？”
　　“嗯？”
　　“……”话到嘴边，她却怯了，“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很喜欢。”
　　江立心松开手，进屋去了。
　　不远处的叶川玿眨眨自己有点干涩的眼睛，转头看向汪含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既然自己已经这么脏了，那就不要再去污了别人的羽衣，别人的前景。
　　“诶诶，”梁逾何这时一身女装，浓妆艳抹，用手肘戳戳了宿不衡，簪子上的流苏撞来撞去，“不不，你有没有觉得气氛怪怪的？”
　　宿不衡皱了下眉，勉强接受了“不不”这个称呼：“是有点。裴秦和好像喜欢江立心，而江嘛，脸上很淡定，身体却很诚实。”
　　“那叶川玿和汪含影呢？”
　　“汪傻不拉叽的，估计只是把叶当朋友。叶是喜欢她，但叶不敢说。”宿不衡脸色一变，一把把梁逾何拉进怀里，“你手刚才往哪儿摸呢！今晚就让你感受一下它的厉害……”
　　“嘿嘿嘿。”
　　“你们在嘀嘀咕咕些什么，一脸猥琐？”汪含影迷惑。
　　“你不想听的东西。”梁逾何干脆坐到他腿上，任由宿不衡抚摸自己的腰，舒服的微眯眼。
　　“……”汪含影的白眼翻上天。

　　“这是什么？给我的？”
　　“是啊。”裴秦和把一张特制的纸塞进她的怀里，想起昨天的拥抱让她的耳根又红了起来睫毛扑朔几下，她笑了一声，“今天是初灯节，这是该江和周边地区的风俗。晚上有夜市，热闹得很。我们一起去玩儿？”
　　“好。那这纸？”
　　“你把一生的愿望写在上面，扔进夜市中央的那个鼎，祈求愿望成真，一生平安顺遂就可以了。要和夜市上遇到的人说‘姜米达’，也是这里的风俗，祝福别人，也祝福自己。”
　　江立心一把揽过裴秦和，脸贴着脸，在她耳边道：“姜米达。”
　　还没来得及听见对方的心跳，裴秦和就直起了身，她自己的心倒是疯狂地顶着胸腔，像要冲出去一样：“现在还没到时候说呢。”
　　“走了。”江立心挑眉一笑，走出院子。
　　刚刚被她低哑嗓音问候过的耳膜仍在发颤。

　　天真的很快就黑了。
　　人生中的每一天都那么轻率地飞过去了，而她却仍旧什么都没得到，甚至失去了很多。
　　夜市上的灯陆陆续续亮了起来，比天上的繁星更炽热，更耀眼，更让人渴望。
　　裴秦和拎着四小瓶桃花酒，穿梭在人群中。她在找东西，尽管自己也不明白究竟要寻些什么。
　　耳边轰轰炸成连片。眼前只有一块快或明或暗的色彩和模糊的光点。
　　她停下脚步，右手搭在桥栏上，夜晚凉爽的河风吹得她一激灵。有几根发丝飞到脸上，她没有抬手去拨。
　　江立心就在前面，离裴秦和只几步远。
　　“你整个下午都不见踪影，这时我们终于碰巧撞上了。”裴秦和的语气带着少有的讥讽。
　　“……”江立心看上去喝了很多酒，眼神迷离。她看得心头一紧，将左手的桃花酒藏到身后。
　　“裴秦和。”
　　她皱眉：“你干什么叫我全名？不高兴？巧了，我也是，江立心。”
　　“第一次遇见你，在雪地里。”
　　“嗯。是啊。”
　　“你浑身是血红，陷在雪里，黑发凌乱，好一些粘在了脸上，和苍白的脸和刺眼的雪形成鲜明的对比。是一种病态美？我没读过多少书，不会说漂亮话，可我觉得，你是真漂亮。”
　　“我知道。”
　　“我喜欢你。”
　　“……我不知道。”
　　她们倒映在河面上，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远处的灯火落在她们身边，烘托着这一刻。
　　四下除她们之外没有别人。人们都挤到青鼎那儿去了，就像在远远祝福她们。
　　两个人的手扣在一起，紧紧抓住桥栏，骨节发白。
　　都说十指连心。
　　我爱你，如此深厚，以至于自己都不敢相信。

　　“姜米达。”
　　“姜米达！”
　　“姜米达，姜米达。”
　　她们牵着彼此有些茧的手，脸颊仍然因为方才的吻发烫，和身边走过的人互道祝福。
　　然后她们挤到了青鼎旁，江立心准确地把纸投进鼎正中央的那块儿地，向裴秦和眨眼索要夸奖。
　　裴秦和无奈地笑笑，抚摸江立心的脸颊，轻轻地掐了一下，泛起淡淡的红色：“好厉害。”
　　“？？？仗着大庭广众是不是？回去我就亲晕你，按到墙上亲，按到地上亲，压在……”
　　裴秦和伸手堵住她的污言秽语，右手背在身后把灵力灌入纸条，霎时变得粉碎。人走动带动的风旋着他们，最后被踏进砖缝里。
　　“嗯？对了，你的纸条呢？上面写得是什么？”
　　“不小心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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