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浪漫癔症

　　清晨，哈利被一阵敲打声吵醒。
　　看他不顺眼的佩妮姨妈一直在外面不耐烦地大喊：“快起来！”

　　于是哈利边叹气，边戴眼镜，认命地爬出橱柜。他当然会觉委屈生气，但也清楚，这里没人在乎他那点情绪。

　　等他走到客厅，坐沙发上的弗农姨夫抖了抖报纸，随口道：“去拿报纸！”

　　知道了。
　　——哈利当然知道他是指谁。

　　这天难得阴雨初霁，阳光甚至懒懒躺在屋外草地。面对这在英国非常难见的一幕，哈利不由忧虑起来：弗农姨夫会不会让他去除草呢？

　　事实证明这种担忧是正确的。

　　早餐后，弗农姨夫命令哈利拿着工具滚出屋子,他硕大的身躯挡在门槛，满是横肉的脸上扬起讽刺高傲的笑,眼睛下瞥,似在看一只臭虫。

　　“你得去除草！”他命令道。

　　佩妮姨妈哼了声，默默走进厨房。

　　哈利动动嘴唇。

　　可下一刻，比他大一月、身体却足足膨胀不止一倍的达力表哥蛮横地把餐具甩地上，瞪向哈利大喊：“给我滚出去——怪胎哈利！”

　　我才不是怪胎。
　　哈利在内心反驳。

　　哈利站门口，局促地摸摸衣角，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可是，昨天才除了草，不是吗？”

　　弗农胡子瞬间倒翘：“谁知道你昨天有没有偷懒？”
　　“可是——”

　　哈利还想解释，但弗农冲过来，推搡着赶他出去，指着他鼻尖低吼：“这是你应该做的！”

　　砰——
　　门被关了。

　　着宽大深灰色衬衫的小男孩盯着紧闭的门。里屋男人又换了副慈父脸关切地摸儿子头，黑发女人也含笑走出来。屋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他的确格格不入。

　　他垂下眼，转身走向草坪。
　　但无论如何。
　　“——我没有偷懒。”

　　-

　　日光渐渐偏移。
　　哈利放下铲子，皱眉盯着自己的食指，那里冒出了一个血泡。
　　他看向身后，又收回视线。德思礼一家可不会心疼他。

　　作为虽然有血缘关系的侄子，但哈利实际上的地位说不定还不如玛姬姑妈家的喇叭狗。
　　没有人会在乎一个麻烦。

　　小孩子总是很敏感。哈利不止一次听到佩妮姨妈和弗农姨夫在讨论他，根本不在乎他能否听见。

　　‘莉莉就知道折磨我！’
　　‘该死的，到底谁能把这个麻烦鬼带走！’

　　哈利一直很疑惑：
　　他真的有这么讨人厌吗？

　　忽然。
　　“你需要创口贴吗？”

　　哈利抬头，几步之外站着个金发蓝眼的小女孩，衣着干净漂亮，眉眼精致得像橱窗里的洋娃娃。

　　见哈利没说话，她又重复一遍：“你需要创口贴吗？”

　　“啊……嗯，是的，”哈利低头看自己的手，又抬头，“我想我需要。”

　　女孩被他的回答逗笑：“你真有趣，不过你需要先清理一下才行。”
　　哈利有些为难，女孩似乎看出来了，又说：“要去我家吗？我家就在隔壁，我可以帮你消一下毒。”

　　哈利顺着她指的屋子看去，那就在隔壁。他思考了下，然后点头。

　　“我叫安珀·希尔，昨天才搬过来。”安珀让哈利随便坐下，而后从客厅找出一个箱子，拿出酒精和棉签。

　　哈利趁这时悄悄打量周围。
　　和德思礼家不同，希尔家总体配色鲜艳明亮，客厅摆满了披着白布的画作，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阳台有架白色钢琴，翠绿色的植物点缀其间。
　　新奇又浪漫。
　　仅仅看着，心情就舒适很多。

　　安珀走过来：“请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哈利忙道：“哈利·波特。”
　　他稍稍有些紧张，在此之前，他从未去过同龄人家里——应该是同龄人，安珀看上去并不比他大多少。

　　安珀弯眼笑：“哈利——我可以这样叫吗？”
　　哈利耳根泛红：“可以。”
　　“那可以把手拿出来吗？”
　　哈利忙把手伸出来，当看见手指上沾着的泥土，又立马缩回去。

　　安珀眨眼：“我们应该先去洗手。”
　　哈利窘迫得脸通红。
　　安珀带他去厨房，愧疚道：“对不起，我刚刚搞忘了，我手上不太干净，细菌肯定会沾在你手上。”
　　哈利摇头：“没有。”
　　那至少比他的手干净。

　　洗完手后，安珀开始给他伤口消毒，同时扯闲话：“我爸爸在楼上画画，他不喜欢别人打扰；我妈妈在逛超市，她今天不想带上我…哦，你疼不疼呀？”
　　她抬头盯过来，蓝眸纯粹真挚。

　　哈利抿唇：“不疼。”
　　于是安珀低头给他贴上创口贴，动作极其轻柔，侧脸稚嫩却漂亮。

　　哈利忽然觉得很不适应。
　　但又不是排斥那种。

　　在德思礼家，几乎没有人在意他这点伤；可在一个陌生人这里，却成了需要细心呵护的存在。
　　他无法形容这种对比感。那有点像在水里待久了后，忽然有天上岸的茫然感，他一时分不清究竟哪种才是正常的方式。

　　正想着，安珀抬起头，对上他碧绿色的眼睛，稍稍愣了几秒。
　　她脱口而出：“你眼睛真好看。”

　　哈利下意识回：“什么。”
　　于是安珀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哈利听清了，但大脑却混乱了一瞬，脸颊发烫：“谢谢，你的眼睛…也很好看。”

　　这是真的。
　　他没骗人。
　　但他不知道对方骗没骗人。

　　“谢谢！”安珀笑起来，显然被这句话愉悦到。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叫哈利·波特的男孩特别有好感，而且尤其喜欢他的眼睛，像翡翠碧湖绿波，一见便心生欢喜，忍不住想接近。

　　似一段遥远不可知的梦境，
　　在此刻，
　　终于画面清晰起来。

　　安珀盯着他，眉眼稍扬，眸子里染着光亮：“我想我们大概是在一个学校，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吗？”

　　听到这，哈利睁大双眼，张了张嘴唇，稳着声音尽量平静地回：“当然可以。”

　　也许——
　　哈利不由自主地乱想：
　　他将拥有自己的第一个朋友。

　　-

　　哈利走后，一个红发高个男人揉着额头下楼：“刚刚有谁来了吗，宝贝？”

　　“有个男孩，爸爸。”安珀解释了下方才的事，“他叫哈利·波特，我觉得我应该能跟他做朋友。”

　　“谁能拒绝你呢？”希尔先生忽然皱起眉，“哈利…波特…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安珀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反复思索无果后，希尔先生摇头：“没什么，宝贝。那个男孩…他跟你同龄吗？”

　　安珀想到瘦瘦小小的哈利：“他应该比我小，可能才八九岁吧。”
　　她今年十岁。

　　希尔先生哦了声：“那注意照顾小朋友。”
　　安珀说好。
　　“对了，爸爸，我觉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安珀问，“好像是在梦里，但好像又没有，你说有这种可能吗？”

　　“有点奇怪是吗？”希尔先生笑起来，“悄悄告诉你，我第一次跟你妈妈搭话时，说的就是‘您好，小姐，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妈妈问在哪儿，我说在梦里面。”
　　安珀很好奇：“那然后呢？”

　　“然后啊，”希尔先生懒懒地扬眉，做了个抽烟的假动作——他不抽烟，伤感地说，“她说我神经病。”
　　“……”

　　-

　　安珀没说谎。
　　她真的觉得自己在梦里见过哈利，梦中具体不可知，可对那双绿眼睛，安珀记忆犹新。她甚至能直接画出来。

　　不过也有点奇怪。她隐约记得，梦中的“哈利”好像是个巫师，拿着魔杖穿着巫师袍，和现在的哈利长得不太像，但感觉又有点相似。
　　乱蓬蓬的黑发，绿眼睛，戴着圆框眼镜，像是特定的标志。
　　可再多，安珀就不知道了。

　　有一次她在家提到了巫师，希尔先生挑眉看过来，慢慢道：“哦，巫师啊，那都是假的，孩子。”
　　安珀觉得也是，不再多想。

　　希尔家祖籍苏格兰，往上数三百年前是海盗起家，后代改行经商，努力跨入贵族阶层，未果。而到杰森·希尔——安珀爸爸这一代，追求就由财富变成了精神和艺术。
　　希尔先生专研绘画，去法国游学时结识了一位金发蓝眼的淑女，与当时在大学主修钢琴的杜勃利女士陷入爱河。后来，杜勃利女士就成了希尔夫人和安珀妈妈。

　　时到今日，一家人住进了女贞路。
　　隔壁一户人叫做德思礼。

　　乔迁新居，希尔夫妇起初忙于新家安排，无意顾及邻居，可德思礼一家却对他们很感兴趣。

　　“我打听过了，”佩妮说，“希尔先生是有名的画家，希尔夫人是音乐学院的老师。他们有个和达力同岁的女儿，她很会弹钢琴。”

　　弗农思索过后做出结论：“显然这家人值得我们去交往。”

　　“当然，”佩妮说，“我们的小达力需要一个优质的同龄人，不是我说，我们附近的小孩都太调皮且无礼，实在让人担心…”
　　而且周围还有哈利这样的坏孩子。

　　佩妮朝哈利瘪了瘪嘴。

　　听到这，达力开始大吼大叫，对父母这样讨论自己的朋友极不满意。
　　德思礼夫妇即刻停止讨论。

　　哈利也不太高兴，但没表现出来。
　　他只是安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等一天结束后，缩回自己的小橱柜。

　　他拉开橱柜小灯，小心翼翼地从衣兜里拿出一盒巧克力，轻轻扳下一块放进嘴里。那是安珀送给他的。

　　甜腻的巧克力在嘴里化开，绿眼睛小男孩嘴角上扬，把小盒子收好放上柜台后，悄悄地关了灯。

　　-

　　安珀确实和哈利一个学校，甚至还在同一个班级。
　　她有点惊讶，没想到他们同岁。

　　哈利眼睛发亮，悄悄红着脸笑。他本想下课找她聊天，但看到被人团团围住的女孩后，又默默退回去。之后有机会，也没找她。
　　安珀有些失落，没在学校问，但在回家校车上，她在他旁边坐下：“哈利，你不记得我了吗？”

　　哈利稍愣：“没有啊。”
　　安珀盯着他：“那你为什么都不理我啊？我给你打招呼了。”

　　“我回了，”哈利低声解释，“只是围着你的人太多了。”
　　安珀想了想，确实如此。
　　“对不起，那我们现在能说话吗？”

　　哈利抿起唇，紧张又不知所措，最后吐了口气：“如果你不介意，当然可以。”
　　安珀笑：“当然不介意。”
　　女孩蔚蓝色的眼眸盈着光，唇角弯起似有感染力，哈利不自觉也笑起来。

　　哈利其实不敢在学校和她说话。他在学校并不讨喜，甚至因为有达力在，很多人都把他当怪胎。
　　而这才第一天，安珀就表现得太受欢迎了。在一群孩子中，她长相漂亮吸睛，课堂表现出色，性格难得温和开朗。这些特质集合一起很难不受欢迎。
　　他们的差距有些大。

　　可他还是想和她做朋友。

　　哈利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
　　回家后，达力指着哈利，粗鲁地大吼：“他这个怪胎——他居然敢和新来的安珀说话！他会坏了我的名声！”

　　哈利不知道达力能有什么名声。

　　一段时间的了解后，德思礼一家已经知道希尔一家的名字了。
　　佩妮脸色顿变，拉着哈利逼问：“你和那女孩说了什么？你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我就知道你从来不会让人省心…”

　　佩妮滔滔不绝地讲述哈利的“前科”，好似他已经做了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情。

　　哈利脸色也不好看，有些生气地说：“我没有对安珀做什么！”

　　旁边的弗农一下子被激怒了，指着他骂：“你就是个怪物，谁知道你会不会做出什么，让别人误会我们一家人？”

　　“我—不—是—怪—物！”
　　哈利愤怒反驳。

　　他感觉自己身边的空气发生了改变，客厅似乎有东西飞在空中，还有——佩妮姨妈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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