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她难撩[快穿]

　　方君影不想与他多说，重复道：“冯先生，我是来找陶先生的，请你让他接电话。”

　　冯仕良偏不如她的愿，语气平静地质问她：“你当初一走了之，可有一分钟回头想过我？”

　　方君影说不出话。

　　和冯仕良约定由她掌控良夜也是真，考虑过究竟要不要一时妥协于他也是真，虚与委蛇是真，讨他欢心是真，唯有动心是假。

　　她从未对冯仕良动过一分真心。

　　可方君影觉得她还不至于要因为当初的不告而别就愧对于他，她不过是一枚棋子，没了她这一个，再换下一个就是。兵不厌诈，人都要给自己留后路，他这些年来的手段又有多正义？

　　方君影笑笑：“冯先生要质问我，不如先回头问问自己的太太当初将我逼到何种地步，你得力手下陈月鸿的儿子又是如何欺辱我的。我不设法自保，难不成等你来保我？”

　　就算没有余汐，没有陈念生，他的前路总少不了更多的牺牲品。前面就能看见绿洲，又有谁会扭头跳进身后的火坑里去。

　　冯仕良沉默数秒，哑然开口：“你怎知我就不会保你。”

　　方君影抬抬眼皮，“现在再说又有什么意义？”

　　过去的事情正反难料，如同薛定谔的猫生死未卜。

　　一个向来惯于运筹帷幄的人，此刻不过是心中不平，因方君影从未给出的信任此刻却给了他一生的死敌。感情于他，连锦上添花都不是，最多不过是偶然讨过他欢心的玩物，又或是众多瓷器中他多看过一眼的那一只。

　　再者说，等拍完电影后她便只需等待，看云起风涌就行了。拍摄一结束，大概离她回到原来世界的日子也差不多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将与她再无关系。

　　想到这里，心里非但没有轻松，不知为何，却反而像近日上海的天气一样，压上重重阴霾。

　　冯仕良许是觉得无法再和她聊下去，半晌过后，开口却嘲她的不谙世事，“君影，你以为你离了我身边，就不是跃入另一个火坑么？”

　　方君影不答。

　　“你的自作聪明，不过是送你早断性命。将来后悔，不要再怪我不念旧情，没有提醒过你。”

　　隔着电话，她听到那头脚步响动，陶瑾秋与旁人交谈的声音模糊传来。

　　冯仕良到如今地步依旧像一名高傲将领，高高在上地祝福她，“希望方小姐能够不悔来路，得偿所愿。”

　　她疏离道谢，很快电话被陶瑾秋接起，“君影，你找我？”

　　温柔声音穿过话筒，她突然觉得眼睛发酸。怕被他听出异样，特地缓了一会没有说话。

　　陶瑾秋听不见她的回答，一瞬间语气紧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赶紧平静情绪，装作开心地开口：“没事，我们今天杀青了，闻先生说他在外滩请客，一定要让我把你叫过来。”

　　“原来是为这事。”

　　“你如果忙就算了，我向他转告一声就好。”

　　“不妨碍。我之前答应你，杀青要陪你一起去庆祝的，料到这几天拍摄进度差不多，已经留出了时间。”陶瑾秋思量道。

　　方君影心下错愕——她当时随口戏说的话，他居然一直放在心里。

　　“还有别的事么？如果没有其他重要的事，一会儿见面再说？”陶瑾秋道。

　　她鼻子一酸，终究是没能忍住，“有，特别重要。”

　　“嗯？”他耐心等待。

　　“瑾秋，我想见你。”

　　-

　　方君影心事重重，一顿饭也吃得食不知味，陶瑾秋给她夹菜，他夹什么她就吃什么，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咀嚼机器。

　　吃完饭后众人嬉笑吵闹来到门口拍照留念，闻潇和陶瑾秋自然占据C位，方君影是主演，和陶瑾秋又有这层关系，被大家起着哄挤到陶瑾秋身边。

　　她自从来到这里，除了拍摄商业宣传照外，一次都没有私下里拍过照片。

　　这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既然如此，不如笑得开心点，也好给以后回到这个身体的方君影，留下一点开心的回忆。

　　她轻轻扯动嘴角，摄影师大喊“一二三”，她放在身侧的手一热，被陶瑾秋握在手心里。方君影心中一触，湛然笑开，索性大方将手臂绕过他的臂弯。

　　她一身月白旗袍素兰披肩，和西装挺阔的陶瑾秋宛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照片拍完，众人散开，陶瑾秋温柔摸摸方君影头顶，“我下午还有事，你玩一会就让司机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几天，等我忙过这一段再来陪你。”

　　方君影点点头，和陶瑾秋一起回到包厢拿了东西，目送他走出去的背影。

　　出门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东西，来不及腾手，聂逐星走过来和她同撑一把伞，方君影抬头道谢。

　　聂逐星明媚笑笑：“今后大家都是朋友了，不必这么客气。你肯下苦工夫，日后前途一定光明。”

　　方君影想想，若论敬业她还是比不上这个身体的原主，毕竟原主那可是过劳死的。这么一想，大概灵魂换回去后，方君影在这个时代也不会过得太差，也算不枉她这段时间的努力了。

　　聂逐星发觉她今天不太高兴，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感情的事困扰，就以过来人的身份开解道：“对于我们来说，时刻都像孤舟飘摇在大浪中，若不聪明一点，及时抓住救命的绳，下一个浪头打过来，翻船只在顷刻间。陶先生以真心对你，我看得出来。”

　　她怎么能告诉聂逐星，现在完全不是她想不想抓住机会的问题，而是她不可能留下来啊。就算给她选择，她也不可能放弃过去的人生。

　　方君影没做正面回答，反把问题抛给她，“聂小姐的绳子是谁？”

　　聂逐星露出苦涩神色，将她送到车边才离开，“我比较笨，放弃了很多机会，却想追逐天上的海鸥。”

　　黄浦江上轮渡驶过，鸣笛长啸引起胸腔内震动。

　　“希望我们还能再有合作机会，到那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听。”聂逐星拍拍她的肩膀，转身摇曳生姿地向站在饭店门口抽烟的闻潇走过去。

　　远远的，方君影看见闻潇对聂逐星笑了笑，两人简短交谈几句后，闻潇灭掉一支烟，就告别她向自己车上走去。聂逐星也不在意，红唇嫣然，胜券在握。

　　-

　　方君影拿到剩下的片酬，却发现和前期的加起来，比他们当初合同里说好的多了一大笔数额。她核算了一下，惊讶地发觉多出来的这笔钱，刚好是她当初支付给吴远江的违约金。

　　这事闻潇不会主动授意，都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陶瑾秋的意思。

　　她在家休息几日，一想到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回去的事，心里焦虑一波盖过一波。迟迟没有接到陶瑾秋联系她的消息，她决定主动出击去找他。

　　料到他这阵子大概又忙得没时间吃饭，胃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过去之前她特地去上次的粥铺，打包了一份红枣小米粥。

　　买完了在路上才想，他家厨子那么优秀，什么不会做，怎么会想不到给他熬小米粥养胃？可买都买了，总不能半路自己解决掉。

　　管家见到她出现已经很平常，熟门熟路地说：“先生今日没有外出，在书房中办公。”

　　方君影就随口问了一句：“哦，他这两天空闲些了？”

　　“也不空，只是为了查收一样等了很久的物件，特地挤出今天的时间，守在家中。”

　　方君影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什么物件还要他亲自查收？”

　　管家慈眉善目地笑了笑：“方小姐正好今天来了，就自己上去问先生吧。”

　　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秘？方君影放下粥，蹑手蹑脚上楼，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靠近书房的时候她就听到里面在打电话，原本没想偷听，可一个名字漏进耳朵，就让她挪不动脚了。他在和冯仕良通话。

　　方君影埋藏了许久的猜疑心终于在此时被全部调动，这段时间他会不会和冯仕良走得太近了？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难道陶瑾秋是想借此说动冯仕良合作？

　　陶瑾秋的声音安稳沉着。

　　“……若我刚才说的筹码不足以打动冯先生，不知道若再加一项，能不能让冯先生动心。”

　　“君影。”

　　她以为陶瑾秋发现自己了，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意识到，没有。他只是对冯仕良说出了她的名字。

　　“……若我能说服她呢？”

　　“不，我会娶她。但如果冯先生计划中少的那一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扣上，或许我可以说动她。”

　　“当然，我也希望冯先生能深思熟虑后再给我答复，毕竟生意上的事，一旦敲定，我们谁都不愿看到对方再回头。”

　　“愿候佳音。”

　　站在门外的方君影如同跌入深渊，浑身冰冷。

　　她原本想一走了之，但脾气一时冲上来，她门都不敲就走了进去，一脸隐忍的愤怒像是要当场将陶瑾秋手刃。

　　方君影眼神往他办公桌上飘了飘，看见了管家说的那个神秘玩意儿——一个首饰盒。若她没有猜错，里面应该装着一枚戒指。

　　陶瑾秋见她气得发抖，心里就有了数。她刚才都听到了。

　　她等着他解释。

　　可陶瑾秋只是向后靠在座椅上，神色肃寂地看着她，“你有什么想问的？”

　　她气到发笑：“你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回国之前，叫人调查你的时候。”

　　她果然猜对了。

　　可既然该猜的早已猜到，面对如今的局面，她还有什么脸去怨别人呢？

　　是她天真了，站在陶瑾秋的位子上来看，这一切都应该是他们心知肚明的才对。

　　可她偏偏就当了真。

　　“我不玩了，陶瑾秋。我退出，行不行？”她眼圈泛红，视线模糊，渐渐看不清眼前俊朗人影，可她就是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陶瑾秋沉默几秒，伸手递给她一张手帕，声音沉沉，像是听到什么滑稽的事，“退出？你是觉得，闻潇即便和我闹到反目，也会保住你在上海的地位么？”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在他面前退缩，“我可以不要地位，我可以离开上海，陶瑾秋，我不像你高高在上，我玩不起，也不想加入你们这场荒唐游戏。”

　　“这个暂且不论。”他轻声笑道，方君影心中涌起不祥预感。

　　陶瑾秋见她不接帕子，站起来为她拭掉眼中朦胧，“我和南京来往的事，你以为现在全上海有几人知道？”

　　他说这句话时，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方君影向后趔趄两步，泪如雨下。

　　原来是他早就算好的。原来如此，现在一切都明晰了。

　　“你是故意让司机透露给我的。”方君影带着眼泪笑时，也那样生动，那样光彩照人，“步步为营，陶先生高明。”

　　他盯着她，不知是何意味。只是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去揣测。

　　“我佩服。”她用极轻的声音说出最后三个字，拿起桌上水杯，泼了陶瑾秋一头一身。

　　他好看的眉眼紧紧闭起，任温热水珠滚落。

　　方君影扭头就走，今天她泼了陶瑾秋，算是彻底闹僵。日后怎么再相见——日后就再说吧。她受了天大的委屈，立刻就得找回来。

　　走出别墅，她一路上都在回想。

　　她想起冯仕良当日那句嘲讽——你以为你爬出来了，实际上不过是跳入另一个火坑。

　　她想起吴远江那天雨夜的话外之音——陶瑾秋让你不顾大雨连夜来解约，分明是没有把你当一回事。

　　她还想起前些天聂逐星对她说的——陶先生是以真心对你。

　　她们在时代洪流中扮演着弱势角色，说到底谁不是面临豪赌，只是当感性撞到理性手里，结果只能是一败涂地。

　　原来陶瑾秋装作对她动心，也不过是诱她一步步走入陷阱，他好回过头来将陷阱封死，以此让她成为牵制冯仕良的一颗棋。她和他手里其他棋子的区别，最多只是从前的余汐和方君影的区别而已。

　　方君影自嘲地笑笑，反而心情轻松许多。

　　这样再好不过，可以把她那点可笑的期待、不舍、难过一并葬送，开开心心地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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