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

　　邢野：“有。”
　　盛任星便掏出手机，朝他晃了晃。
　　邢野报了一串数字。

　　盛任星点下搜索，出来了一个□□名字叫“不加好友”的，头像是个红色的X。

　　“？”
　　盛任星盯着名字看，突然就觉得自己的“X”不酷了。
　　又看了眼正认真吃面的邢野，忍不住笑了声。

　　邢野抬头看他。
　　盛任星便转过手机，给他看自己荧幕，“你这名字好装逼。”
　　他倒是没什么感觉：“太多人加我了，麻烦。”

　　之前有人把他的号发去告白墙了，然后每天都有人来加他，邢野不胜其扰，干脆改名“不加好友”。

　　盛任星笑着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备注下自己的名字发出去。
　　邢野拿出手机，当着他面按了确认，又把手机收了回去。

　　盛任星看着他，也把手机收了起来。

　　接下来吃饭的时间里，盛任星也吃的很专注，这一碗6块钱的饺子给他吃出了法餐的庄重感。
　　不过味道很普通，没有上次面摊的那个让他惊喜。也有可能是不够欲扬先抑，总得来说对得起它的价格。

　　邢野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盛任星自己以前的教育也是食不言寝不语。
　　他吃着东西，边分出一半心神打量对方。

　　接着发现对方可能真的是没胃口，吃的很慢，细嚼慢咽的，仿佛下一秒就能闭眼睡着。

　　这家可能是开在巷子尾巴上，店铺小，人也不是很多。盛任星开始怀疑他就是随便找了家店，人少就行。

　　那边，靠里的两个小女生吃完了，要出去。
　　他们这一桌靠近门口，盛任星贴着墙，邢野则坐在走道上。

　　她们过来后站着不动了，邢野偏头瞥了眼，然后把椅子往里拉了拉，让出路来。
　　俩人腿都长，一时没注意，撞了下。
　　盛任星岔开腿，没抬头。

　　俩小姑娘还是没走。
　　盛任星觉出不对，抬头看了眼。
　　就看到俩人站在那看着他们。

　　没穿校服，看不出是不是学生，其中一个短头发的冲他们一笑：“帅哥，交个朋友呗？”
　　说着摇了摇手上的手机，“加个□□？”

　　邢野像是没听到，盛任星抽了张纸擦嘴，然后说：“帅哥没有□□。”

　　另一个长头发的撅了下嘴：“我刚刚看到你们加Q了。”
　　盛任星不自觉地看向她的嘴唇，一时有点分不出那是女孩子的唇膏还是她刚刚忘记擦嘴了。

　　想了想，指着邢野：“那你想要哪个的？”

　　邢野抬头看了他一眼。
　　两个女孩子显然没有他问出这么个问题，一时脸上露出了纠结的神色，严肃地仿佛在思考是要清华还是北大。

　　没一会，长发女做出了抉择，捏着嗓子：“不能两个都要吗？”
　　盛任星震惊：“你好贪心啊。”

　　短发女看出他逗着自己玩，压根不想给。而另一个一直在低头吃饭就没抬头看她们一眼。
　　女孩子脸皮薄，她瞪了盛任星一眼，拽着长头发的走了。

　　他们旁边桌的客人听着这场对话，全程捂着脸笑。见到女生走了之后对着盛任星比大拇指：“哥们牛逼啊。”
　　他对面坐着女生，应该是他女朋友，还穿着13中的校服。

　　盛任星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邢野：“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邢野咽下嘴里的饺子：“没看出你需要捧哏的。”他眼中还有笑意。

　　盛任星愣了愣，反击他：“没看出你这么闷骚。”
　　邢野也是一愣：“什么意思？”

　　盛任星还没回答，旁边桌的男生抢着说：“就是说你闷着骚。”
　　邢野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盛任星。

　　盛任星觉得这男的屁话真多，对邢野笑：“夸你的。”
　　邢野低头咬了个饺子，没说话。

　　那男生看着他们乐，然后说：“我知道你，高二的邢野。”
　　“听说你打架很厉害，他们就说你要抢扛把子的位子？”

　　邢野偏头看他，像是打量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男生继续笑：“你上次打的是我把子。”

　　邢野还是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缓缓把饺子咽下去：“哪一个？”

　　盛任星视线在他们之间游移。
　　先是被那男生认真又装逼的语气激出了一胳膊非主流的鸡皮疙瘩。
　　然后又被邢野的话惹得想笑。
　　虽然他觉得邢野可能就是单纯地问，不带嘲讽。

　　男生显然是不知道，他笑容都维持不下去了：“你有点拽啊。”

　　气氛有点僵，还是男生的女朋友看着不太好，拉男生的手：“你干嘛呀？不是说陪我吃饭吗！”

　　男生便耸了耸肩：“那这样，今天晚上釜山广场，你告诉万关西他们，要么给我把子道个歉，要么带着家伙过来。”
　　邢野点了点头。

　　男生放完狠话，带着他女朋友就走了。
　　女朋友还有半碗饺子没吃。

　　“你今晚要去打架？”盛任星问，他觉得邢野不是个会道歉的。
　　出乎意料的，邢野摇了摇头。
　　盛任星疑惑地看着他。
　　“我不去。”

　　“哦。”盛任星点头，旁边桌都没有人，他便将腿打直了，这桌子有点矮，他一双长腿缩着憋屈。

　　邢野低头看了眼在自己椅子旁边晃悠的腿，补了句，“黄毛他们也不会去。”

　　“？”盛任星笑了声，“你是要放他鸽子？”
　　见邢野一脸坦然，他继续笑，“不仅闷骚，你还焉儿坏。”

　　这下邢野听懂了，他学着刚刚那男的耸了耸肩，不发一语。

　　盛任星还有些好奇：“干嘛不去？”
　　邢野：“不在学校打架。”

　　盛任星挑了挑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好像是那种大人在说：不跟小孩打架。
　　禁不住问：“为什么？”
　　他想到之前邢野说的“规矩”，难道这也是什么规矩？

　　他这边想着，那边邢野说：“因为要付医药费。”
　　“？”盛任星一下愣住，眨了两下眼，真情实感地“操”了声。
　　“操”完又忍不住笑。

　　“不要打到进医院那种程度不就行了？”
　　邢野摇头：“真打起来就顾不了那么多。”
　　高中生打架都很莽，不计后果。

　　两人吃完走出店门，盛任星跟邢野拜拜，顺口说了句“下午见”，说完想起来对方下午不一定来学校。

　　邢野没想那么多，跟着他也说了句“下午见”。

　　下午。
　　盛任星换了套衣服，还顺便洗了个澡。
　　踩着铃声进了学校。

　　于老师带着他一直走到五楼。
　　五楼有三个班级，11班、12班、13班。
　　还有两个空的教室，其中一个是办公室，但是都堆放了桌椅。

　　当初建楼层的时候，因为忌讳，建了五层，但是班级并没有那么多。
　　后来一商量，多出来的两个正好给学生作为他用，用处包括但不限于补考、写作业、写检讨......
　　算得上物尽其用。

　　由于盛任星要一直待到明天，于老师没给他用那个空教室，而是选了办公室。
　　他带了两套卷子，语文和物理。

　　盛任星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了笔。
　　今天中午洗完澡之后的空隙，他跑去文具店补足了各种学习用品，不用再问陈郢借笔了。

　　于老师伸手：“手机给我，考试的时候不能带着，怕作弊。”
　　盛任星回她：“手机放在教室了。”
　　她便点头：“那行。”

　　说着就把两套卷子都放在了他桌上：“放学前拿去我办公室桌上。”

　　盛任星扫了眼试卷：“能提前交吗？”
　　“可以。”于老师表情毫不意外，“也是放到我桌上，然后你就可以回教室听课了。”

　　他一点头，就见于老师二话不说抱着怀里的课本，急匆匆走出去了。
　　走之前甚至没说一句“现在开始考试”。

　　盛任星等了一会，没有等到老师回来。
　　一边想着这么随便的吗，一边翻开卷子。

　　看了一会，决定先写物理。

　　他拿起笔顺手在手中转了下，开始审题。
　　这个卷子，挺简单的。
　　比他之前写的要简单。

　　如果是一般测验还好，但是这是月考题。
　　盛任星心里想，他又一次侧面的了解了这个学校学生普遍的水准。

　　写试卷的时间流逝的很快。
　　盛任星写完两面，下意识想看一眼时间。发现自己没有带表。
　　太久没有考试，他都忘了带一只表来计时。
　　而教室里连个监考老师都没有，问人都问不出。

　　他抬头盯着前面的墙，身后却传来声音：“快三点了。”
　　给盛任星吓了一跳。
　　他飞速转头，就看到邢野坐在他身后不远处，正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太意想不到了，盛任星真实疑惑。
　　邢野指了指他旁边并在一起的几张椅子：“来这睡觉。”

　　“......你什么时候来的？”盛任星想，自己都没发现多了个人。
　　“十几分钟前。”邢野问，“你在考试？”

　　“嗯。”盛任星干脆侧身坐着看他，“补考第一次月考。”
　　邢野点头，见盛任星不动：“你考完了？”
　　“哪有这么快？”盛任星把手肘搭在椅背上，“休息一下。”

　　又问邢野：“你怎么在这睡？”
　　邢野：“我想睡觉的时候会来这。”

　　“早上也是？”盛任星记得他早上翻墙了。
　　邢野：“不翘课的时候。”
　　盛任星觉得有意思，扬了扬眉：“你这不算翘课？”
　　邢野：“没出学校就不算。”

　　有理有据。
　　盛任星赞同的点点头：“所以这间教室是你的地盘？”
　　“这间教室一般没人。”邢野不太赞同他所说的地盘。

　　他今天下午本来不准备来。但李主任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风声，硬要他下午呆在学校里。教室太吵，他又犯困，便来这里睡觉。
　　万关西他们本来也要来这打牌，顾忌着他就没来了。

　　谁知道在这碰到了盛任星。

　　那时盛任星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着笔，写得很认真。

　　认真到他在这儿呆了十几分钟，中间还搬了椅子拼床，虽然他刻意降低了音量，但声音并不算太小。
　　这些盛任星都没有发现，直到自己出声。

　　姿势像极了学霸。
　　如果不是他转笔平均转三圈就写一道题，连个草稿都不用，就更像了。

　　邢野本来是上来睡觉，结果硬是看了十几分钟盛任星猜题，直到盛任星想看时间，才出声打断。

　　他想着，见盛任星微眯着眼很认真的休息，问：“题难吗？”
　　“嗯？”盛任星想了想，“还行。”

　　说完又想到邢野已经考过了月考，顺口问回去：“你呢？”
　　邢野朝他点头：“还行。”

　　盛任星闻言倒是有些意外，真人不露相，其实是个学霸？
　　又想到邢野一直穿着的校服，心中吹了声口哨。

　　盛任星休息好了，要继续考试。见邢野床都摆好了还坐在那：“你不睡？”
　　邢野：“等会儿。”
　　他撑着头晒太阳，看着还挺放松。

　　盛任星转过身去，继续写。转笔跟笔尖触碰纸张的刷刷声，衬的外面教室的学习声更为遥远。
　　有种热闹以外的静谧。

　　邢野喜欢这个声。

　　他趴在桌上看着盛任星背影发呆，阳光半晒在他桌子上，阳光的味道最能引起瞌睡。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肋骨，也没有躺在自己拼起来的床上，就这么看着盛任星背影睡着了。

　　邢野是被下课钟声吵起来的，他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盛任星挺直的背影。
　　与他睡前没有两样，像是刚刚一直没动。

　　邢野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何况对方还在考试。甭管是在猜还是在认真做，冒然出声恐怕又会把对方吓到。
　　他这么想着，却听到外面传来学生的嬉闹声。

　　盛任星身形一动，像是从刚刚那个状态中醒过神来，左右歪了下脖子，放下笔伸了个懒腰。
　　接着转头，看着邢野吓了一跳。

　　他“操”了声，任谁一转头看到有人正一声不响地看着自己，不会被吓的心脏骤停呢。

　　邢野还毫无歉意，像是被他逗乐：“写完了？”
　　盛任星点头：“写第二张了。”

　　他已经开始写语文了。
　　写得快的话，第二节课结束他就能回去上课了。

　　但是......盛任星看了眼邢野，觉得不提前交卷也行。
　　“你睡饱了？”

　　“没。”邢野依旧趴在桌子上跟他说话，“被吵醒了。”意思是还要继续睡。

　　盛任星看了眼被搭出来之后毫无用处的椅子床，舔了舔唇：“你要不要趴这睡？”
　　他指了指跟自己同排的一个位置。

　　邢野摇了摇头：“那儿晒不到太阳。”

　　盛任星一愣，这时候太阳比之前又落了点，渡在邢野身上，不动声色地好柔和了他自带的冷淡气质。

　　接着就看到邢野在阳光中邀请自己：“你坐这吗？晒晒太阳。”指了指自己旁边一点的位置。

　　盛任星还没来得及体会被拒绝的感受心脏就先一步起飞。

　　这里的桌椅不是像教室那样摆的整整齐齐，杂乱无章，而且每套桌椅之间都有距离。
　　邢野指的是他右前方一点的座位。

　　那里的椅子已经被他搬过来了。
　　他问得同时，便起身将“床”拆开，把一把椅子推了过去。

　　盛任星觉得人家都邀请了，怎么好意思拒绝。
　　于是欣然带着试卷文具，搬了个家。

　　这里一直被太阳晒着，桌上暖暖的。
　　盛任星罕见的不嫌弃桌子脏，拿手背贴了贴，感受温度。

　　钟声很快响起。喧闹声逐渐恢复安静，盛任星余光看到邢野枕着手臂闭上了眼，手中笔转的愈发迅速，答题速度也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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