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园

作者:靡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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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 章


      费园-2

      书房的布置这些年来变化不大,厚实的窗帘把夏日热浪都阻挡在了外面。文清随手抄了一本书,坐在窗帘下的地板上看起来。
      隐约有音乐声从门缝里飘进来,文清望了望书房大门,她自己外面是一个自己无法融入的世界。
      她估摸着不会有人来这里,从裤子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包烟来。烟都被塞得有点皱,可是她并没嫌弃,点燃之后深吸了一口,然后撇了撇嘴。
      她并没有烟瘾,只是这个时候抽一口,似乎的确可以缓解抑郁的情绪。青烟中,被排斥的失落与伤痛感似乎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飘飘然的畅快轻松。没有烦恼,什么都不在乎。难怪张雪艳他们放学后总爱聚在一起抽几支。
      烟只抽了一半,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唐学优的声音传了进来:“这是书房,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他。”
      一个低低的男声应了一声。门把扭动。
      文清跳了起来,一把掀起窗帘就躲了进去。唐学优虽然不是一家人,但是仍旧是长辈,又是唐忱的父亲,让他知道她抽烟毕竟不好。
      但是唐学优把那个人送到后就离开了。那个人关上了门,走动了几步,就再也没有声音发出来。文清很快就出了一层汗,在这片诡异的宁静中揣测着对方的举动。
      窗帘隔断了冷气,太阳烘烤之下,文清很快就出了一层细汗。她实在忍不住,抬起手来在额头上抹了一把。
      窗帘突然被掀开,一个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文清吓了一大跳,傻傻地看着他。
      男子年轻清俊的面容在阳光下有些耀眼,他的眼睛很透明,充满着惊讶与好奇。
      “你是谁?”他打量着文清,“是客人吗?怎么在这里?”
      “我……呃……”文清语塞,手足无措。
      男子嗅了嗅空气,忽然恍然大悟,“看来倒是我打搅到你了。”
      文清脸上腾地红了,手足无措,结结巴巴道:“我只……只是进来躲躲热闹……”
      可是声音越来越小。
      男子笑了笑,却是带着一点诡异:“没事,我不说教。你是要呆在这里,还是出来?”
      文清急忙从窗帘后面钻了出来。皮肤接触到房间里的冷气,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男子忽然说:“我总看你眼熟,你是谁家是孩子?”
      文清正要开口,大门突然打开,费则诚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文清?”他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里?你妈还满屋子找你呢。”
      文清立刻道:“我这就走。”
      她跑到门口,出去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年轻男子正微笑着望向她,温文儒雅,如若春风。
      她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猛地打开了,这股慌张的感觉让她逃似地跑了出去。
      大厅里依旧回响着欢声笑语,华尔兹轻快的音乐飘扬。文清摸着滚烫的脸,躲躲闪闪地回到楼上卧室。
      一推开门,屋里有人开口:“才回来了?”
      文清一惊,又很快冷静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文湘丢开手里的杂志,从床站起来,皱着眉头打量着妹妹。她身上还穿着礼裙,脸因跳舞而染上了红晕。母亲找不到文清,她便从派对里退了出来,坐在妹妹的房间里守株待兔。
      “你跑哪里去了?打电话到学校,老师说你今天没去,现在这么晚了才回家!你不知道妈妈很担心吗?”
      “我朋友出了点事。”
      “你的朋友?”文湘嗤笑,“你的那些狐朋狗友,早劝你离他们远点,近墨者黑……”
      文清猛地把衣服摔在地上,大叫道:“费文湘你有完没完。爸妈都没管我,你多事什么?”
      文湘的脸色很难看:“正因为他们不管你,我才要管你。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不好好读书,尽认识那些不正经的人。”
      文清顶道:“你正经,你清高,你是神仙一样的人儿。我和我朋友则都是地上的烂泥巴。”
      文湘气得脸色发白,却还坚持镇定地说:“你那几个朋友,已经和社会上的不良青年混在一起。他们对你没有好影响。”
      “我自己的事,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个什么?我们家虽是大富人家,但是父母教养你也不容易,你就不能争气一点?”
      文清斜睨她一眼:“什么气都要挣,那还不得撑死。”说完哗地拉上浴室的门。
      文湘深吸一口气,走到浴室前,耐着性子说:“文清,我看了你成绩单,科科都是中等成绩。我相信以你的头脑,稍微努力一下,拿优等是不成问题的。你为什么就不用功呢?”
      里面响着哗哗水声,没有回音。
      “爸妈虽然因为忙工作对你关注少了,但是他们对你都还是抱着很大期望的……”
      里面传来一声冷哼。
      文湘无奈:“文清,你若想混日子,没问题,费家有的是钱,包你一生衣食无忧。可是,这样有什么意义?你马上就要成年了,好好想想吧。”
      她叹口气,自己都觉得这些话老气横秋,难怪妹妹不爱听。不过一个叛逆期的孩子又听得进哪些话呢?
      她开门而去。
      门后,文清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头发上的水一个劲滴着。她从衣柜里取出一套骑装,解开浴巾,露出优美的后背。
      费家姐妹都从母亲那里继承了一双动人的大眼睛和一副窈窕的身段。文湘较为白皙秀气,文清则像费则诚,头发浓密,气质狂野,像个男孩子。
      现在的文清早已经可以接近马厩,有一匹属于自己的栗色母马,叫妮姬,来自英国,血统高贵,性情温和。这马原本是属于文湘的,可不喜欢这项运动,便把马转手送给了妹妹。于是,几乎每天放学,都可以看到这个初成长的少女穿紧身骑士服,骑着骏马奔驰在练马场上,英姿飒爽。
      孙长宁不大乐意女儿骑马,一是怕正在发育期的孩子马骑多了,腿会变形,二是觉得这运动到底有点蚊香。不过小女儿性格乖僻,我行我素,极少听人劝告的。
      费家生意越做越大,他们夫妇并无多余时间来管教女儿。而且有有大女儿这么优秀的接班人,夫妇俩不强求小女儿也做到完美。
      文清骑了十多圈,练习了两次障碍,才停了下来。妮姬呼呼喘着气,刨着土,抖着棕毛,仿佛意犹未尽。
      文清心不在焉地摸着它。脸上的热浪似乎还没消,那个陌生人温柔醉人的微笑像是烙进了眼帘里一样。
      从来没有人这样注视过她。她的朋友们不会,父母和姐姐的目光再温和,也总是带着挑剔,唐忱的目光是温柔的,不过唐忱是她的死党好友。
      文清眼睛一涩,她不小了,知道这感觉是什么。她欲哭无泪,在心里对自己说:太平终于见着薛绍了。
      她躲在窗帘后,才抽过烟,一头乱发,不修边幅。居然让他给撞见了。
      完了。爱情出现的真真不合时宜。
      妮姬感觉到小主人的情绪波动,喷着气蹭了蹭她。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可真不好找啊,大忙人。”
      文清没回头,说:“今天是文湘的大好日子,偏偏一屋子的人都在找我,想不通。”
      “酸。”
      文清板着脸转过身去。那个高大俊朗的那男孩裂着嘴冲她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文清忙用手挡眼睛,“妈呀,真刺眼。”
      唐忱哈哈笑起来。
      文清问:“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唐忱说:“你姐姐说你物理没及格。”
      文清沉则脸,“她真多嘴。”
      “别这样,她也是为你好。她想我来给你补习。”
      “我讨厌数理化!”
      “我也讨厌吃菜椒,可我母亲说它营养,让我吃了十九年。”
      “我多么不幸生做人。”
      “可是这年的猪短命并且也不快乐。”
      “我爸妈总是不明白,我不是文湘,我不是读书人的料。”
      “也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
      “去你的!”文清笑起来。
      唐忱高她一大截,伸手一捞,就把她整个搂进怀里。
      “别板着脸了。难得我放假回家,同我好好玩一玩。走,骑马去。”
      两个年轻矫健的身影驰骋在马场上,被夕阳烘托着,愈加显得脱俗出众,充满着青春与力量之美。

      再见到那个陌生的英俊青年,已是一个星期后。文清顶着一头湿漉漉的乱发,穿着T恤短裤,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从地下室的游泳池走上来。家务助理在她身后瞪眼睛,文湘皱着秀气的眉,无奈地责备道:“你就不能换双鞋子吗?”
      文清甩头发,水珠四溅,文湘急忙用杂志挡脸,哎呀哎呀地叫。喧闹中忽然夹杂进一声短促的笑声,文清停了下来,透过乱糟糟的头发望过去。那个男子正含着笑站在文湘身旁不远处。
      糟糕,第二次见面。
      若再来一次,她就可以咬舌自尽了。
      文湘走过来,抓起毛巾给她擦头发,一边说:“真是没长大的样子,让人看笑话了吧?”
      文清极其难得地没有顶回去,而是尴尬地嘿嘿了两声。
      文湘拉着她走过去,“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文清。这是蒋亦辉。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认识的。”
      蒋亦辉!
      文清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蒋亦辉浅浅一笑,对她伸出了手:“你好啊,文清小妹妹。”
      文清轻轻颤抖了一下,把手递到了他的手里。
      文湘在一傍笑眯眯地看着,“亦辉以后会常来家里走动,大家多熟悉熟悉的好。”
      原来他就是蒋亦辉。
      多少年了?她都惊讶自己居然能把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孩子记挂这么久。那时候她还那么小,才五岁呢。听说他们家没落了,听说他搬走了。本来以为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见面的人,现在却奇迹般地回到了她的生活里。
      文清突兀地冒了一句:“这些年,过得好吗?”
      蒋亦辉一愣。这是只有熟人才会问的话,简单的问句触及的是他心中最深处的疼痛。但是少女友善的目光和诚挚语气让他感动了,点点头回答:“过得还行。”
      文清脸上又泛起了粉红,她察觉自己冒失了。
      文湘插进来打破尴尬,“好了,你去做功课吧。亦辉,爸爸还在等着我们。”
      蒋亦辉对文清点点头,便同文湘去了书房。
      文清找到妈妈,问:“蒋亦辉是来做什么的?”
      孙长宁一边插花,一边说:“来投靠你爸的,想到公司里去做点事。”
      “他们家会败落到那地步?”
      “饿死的骆驼比马大,钱当然是有点的。不过年轻人,总爱争口气,发奋拼搏也是好事。”
      “怎么不自己创业?”
      孙长宁抬头看她:“你不喜欢他?”
      文清撇撇嘴,扭身蹬蹬跑走了。
      那天蒋亦辉没有留下来晚饭,听文湘说,他母亲蒋太太身体不好,他要去医院。他走的时候文清没有下楼送他。她站在窗户边往下看,他对文湘挥挥手,独自一人走在那条开满菊花的小径上。
      文湘等他走了,上楼来对妹妹说:“怎么不送他?”
      “不想。”
      “他是个不错的人,是不是?”
      文清说:“我不知道。”
      文湘笑了。
      费则诚把小女儿叫到书房,开门见山道:“你有什么打算?”
      文清不说话,她早就习惯了这个场面。
      父亲叹口气,“有没有考虑换个地方读书?”
      文清瞪大眼睛看着父亲,不明白。
      “我和你妈商量过了,你还是和文湘一样,高中毕业,就去国外读书。美国还是英国,你自己选吧”
      “出国?我英语那么烂。”
      “没有谁天生就会说外语,说不好就学。”
      “若是能学得好,你们现在还用这样为我发愁。”文清不悦道。
      “知道父母为你发愁,为什么不好好学?”费则诚也抬高声音。
      文清一脸愤恨:“我不是文湘。她是天才,我是蠢材,你们还不明白吗?”
      “又是这一句!”
      “难道不是吗?从小你们就看我不顺眼!”
      “瞎说。”费则诚呵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哪里有父母嫌弃自己孩子的!”
      文清大喊大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妈说,我一点不像费家人。你们有偏见,容不得异类。我不听你们的话,你们就要赶我走。”
      “胡扯!”费则诚怒拍桌子。小女儿倔强的仰着小脸,眼睛里闪耀着坚定的光芒,他软了一口气,“你是我女儿,我不会害你。”
      “我知道。”文清说,“我没出息,你很失望。你希望我和姐姐一样,什么事都做得完美无缺。我做不到,你就要我走远点。免得看着我心烦。”
      “我从没这么说过。”
      “你不用说,你只用做就可以了。”
      “你……”费则诚气得不知说什么好。这是天下父母都要面对的难题。文湘的青少年时期过度得非常平顺,没想到文清这里却这么难搞,苦大仇深,好像全世界人都要害她一样。父女两的性子都倔强得像牛一样,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门给推开,文湘端着茶走了进来,“在楼下就听得到你们的争吵。”
      文清拉过姐姐,“你和爸说,反正我不走。”
      文湘瞪她一眼,“谁能把你怎么着?”对父亲道,“爸,她这脾气,野猫一样,放出去了还更不放心,学坏了怎么办?我看就在本市读书好了。落下的课,找个家教来帮她补。”
      文清叫起来:“那我找唐忱。”
      文湘说:“他一开学就要回学校的。”
      父亲自沉思中开口,“亦辉大学读的是什么?”
      文清忽然觉得耳朵一热,站直了。文湘回答道:“念的是高分子。”
      “去问问他,我们给三倍的人工。”
      文湘笑了,“爸,您想清楚了,他好歹是蒋氏后人,剑桥毕业,回来是为了东山再起,重振蒋家威风的。现在要他来我们家做家教,说明珠暗投已经是客气,简直是糟蹋人才。”
      文清抗议,“我哪里又差了:”
      可两个大人根本没听她说话,继续自己的讨论。费则诚说:“他回来投靠费氏,不是从底层做起?既然已经做好吃苦的准备,那来做家教也不算什么了。你去公司里问问,多少人想来老板家里做家教。近水楼台,人人挣之。”
      费氏两姐妹突然都没了声音,心里都在度量,那个“月”究竟是什么?
      蒋亦辉就是这样走进了这个家庭,走进了费氏姐妹的生活。

      几日后的下午,蒋亦辉准时登门。
      衬衣西装裤,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短发,俊逸的脸上有层薄薄的汗,却丝毫没影响到他身上干净清新的气质。
      孙长宁看着这个年轻人,微微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记忆中的另外一个男人。同样的温文尔雅,斯文俊秀。她不禁感慨时光飞逝,自己已经红颜见老,现在是儿女们的时代了。
      费则诚不在,她同蒋亦辉寒暄几句,问:“你妈妈身体怎么样了?有好转吗?”
      蒋亦辉微微躬了躬身,答道:“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气色,但也没恶化。”
      “要不要介绍一个好一点的医生?”孙长宁一副很关心的模样。
      蒋亦辉依旧客气地笑,“多谢伯母关心。现在这个医生还行。家母身底原本就不大好,不像伯母,看上去气色依旧那么好,那么年轻。”
      孙长宁和天下所有上了一定年纪的妇女一样爱听这句话,立刻笑起来。
      这时楼梯上传来轻轻脚步声,文清一脸忐忑地走了下来。穿着一件粉色小衬衣,配米色休闲裤。因为修了眉毛,一张脸一下精致了许多,看上去的确是个赏心悦目的青春少女。
      蒋亦辉笑着赞美一句:“你今天看上去很漂亮。”
      文清微微一颤,脸透红。进入青春期以来,她这还是头一次穿得像个淑女,可是往蒋亦辉身前一站,还是紧张得发抖,生怕他嫌弃自己打扮得不好看。
      张爱玲说,所有女人恋爱的时候,都爱把自己降到无限无限的低,一直低到尘埃里,还在尘埃里开出花来。
      她果真是恋爱了。
      蒋亦辉那句赞美立刻让她喜上眉梢,热情地招呼他:“蒋大哥,我们去书房吧。我都给你泡好茶了。”
      蒋亦辉便冲孙长宁点了点头,随文清走了。孙长宁注视着小女儿春意盎然的笑脸,忽然皱了一下眉头。
      那天蒋亦辉给文清辅导的是物理。文清所有科目中,这一科最玄妙,一下可以考上九十,一下又可以考出十五分的成绩。
      蒋亦辉辅导她做题目,大题全对,小题错完。他啼笑皆非:“你这倒是什么症状?”
      文清顽皮地吐舌头。
      蒋亦辉明知她并非不懂,但还是耐心地给她从头讲起,从公式到习题,巨细详尽,笔记写了好几页,竟比老师上课讲的还要仔细。文清听着听着,渐渐忘了内容,全注意到他音容上。
      蒋亦辉浓长的睫毛被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洒上一层金粉,他的脸庞似乎散发着光芒。他的声音清澈带着磁性,格外的好听,他笔下写的字遒劲有力,非常漂亮。
      天下竟有人完美至此啊。文清笑了。
      “看什么呢?”蒋亦辉扬起笔在她头上轻敲了一下,“把这题做了。”
      文清被敲得像心里灌了蜜一样,笑容更浓了。
      两个小时过得极快,蒋亦辉心想文湘没同他说错,应付文清不是件容易事。这女孩子精力那么旺盛,简直每一秒钟都不放过他。
      文清意犹未尽,问:“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蒋亦辉依旧笑得温和:“下周这个时候。别偷懒,我会检查你的功课。”
      “我爸这次出了什么彩头?”
      “教好你,给我一辈子荣华富贵。”
      文清咯咯笑,想不到他还如此幽默。
      文湘敲门进来,端着一盘冰西瓜。文清急忙上去拿起一片大咬一口。蒋亦辉的脸上这才露出微微疲惫,抬眼正对上文湘温柔关切的笑容,也不禁回了她一笑。
      文清在日记里写着:这个秋天比往常要热。所有的人都赶着往国外跑,仿佛本市成了火炉。而蒋亦辉则选择回到了这个城市,又出现在我们面前。不知道他是否还保留着那个豹子头的面具。
      讲课的时候,他的肩膀挨着了我的肩膀,我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绿茶的香。他的声音让人很安心。我想父亲选他来教我是他犯的最大的错,因为我感觉……
      这时传来敲门声,文清迅速收拾好本子,摊开一本练习册。
      唐忱推门进来,“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吗?”
      文清又羞又恼,“你没事跑来干吗?”
      “嘿,有了个专署家教,口气都牛多了。”
      文清脸一红,“要他来教我,是我爸的主意。我可是点了你的名的,可文湘又说你要回学校。”
      唐忱本来就带着一肚子酸水找上门来,听文清还在找借口,酸得牙齿都要掉了。
      “他教你怎么样?你都听得懂吗?”
      “怎么听不懂了?”文清顶回去,“人家硕士毕业,怎么也比你本科在读的强。”
      唐忱苦笑,“人家,人家。人家是谁?谁是人家?”
      文清气地跺了跺脚。
      唐忱叹口气,说:“你上次不是说想看我们做模型的吗?我这就来带你去的。”
      文清破天荒地拒绝道:“不去了,我还有功课。亦辉明天上课要检查的。”
      都已经叫‘亦辉’了。唐忱皱起了眉,“你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了?做什么样子啊?”
      文清终于真的不高兴了,“我不小了,努力赶功课也是正常的,你这话什么意思?”
      唐忱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同她真正起过争执,凡事都让她三分,这次看文清真的恼了,虽然心里难受,但也主动退让一步。他随口道:“现在是玩笑都开不得了。”
      文清口气也软了一点:“我不喜欢你这么说。我下定决心了,我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唐忱笑起来:“蒋亦辉可真比劳教所还管用。惯犯变劳模啦!”
      文清又气又笑,拿书丢他。唐忱一边躲一边叫:“杀人灭口啦!”
      闹了一阵累了,两人坐在地上喝着饮料闲聊。文清问:“你上次跟我说的,你现在做什么志愿者?”
      “在一个环保组织做法律顾问。其实做的是文书工作。”
      “怎么想到去做这个?”
      “你都可以发奋读书,我就不能报效社会?”
      “听我妈和你妈聊天时说,你们时常收到威胁信?很危险吗?”
      “她们瞎操心。我只是个小义工,麻烦找不上我。”
      文清还是一脸担忧,“我听说有律师负责控诉厂家污染,结果被投毒。”
      唐忱伸出指头点她的脑袋:“都从哪里听来这些污七八糟的东西,难怪你成绩老上不去?”
      “这同读书有什么关系。”文清又同他笑闹起来。
      唐忱又说:“文湘说,她很担心你的那些所谓的朋友。”
      文清笑意隐去:“你简直像她的打手。”
      “她说你有个朋友家里有人在赌庄做事。”
      文清冷笑,“那又如何?真论起来,我们费家在本市也是第一黑的了。”
      唐忱讪讪,“费家不同。”
      “有什么不同?”文清咄咄逼人,“都是娘生父母养的,两只眼睛一张嘴。谁把我当知己,我就把谁当知己。你去问问,我父母知道我最喜欢什么颜色,最喜欢什么科目,最喜欢哪个名人。”
      唐忱再次后悔自己涉入他们费家一滩烂泥巴里,急忙举手投降,“我们不说这个好不好?”
      文清转笑,轻捏了他的胳膊一下,“阿忱你是个软柿子。”
      声音带着甜美的娇憨,让唐忱心里颤抖良久。
      第二天蒋亦辉踏着暮色走进费园大门,文清已经站在屋门口等了有一阵了。昏黄光线下,少女的眼睛就像两颗星星闪烁着光明。
      蒋亦辉心里微微一动。没有哪个正常男子看到这样的眼神会不感动的。
      文清延他去书房,乖巧地奉上茶,一边紧张地看他改作业。蒋亦辉有点没法专心,硬着头皮看完作业,抬头对她笑:“有进步。”
      文清松了一口气,露出灿烂的笑脸来。
      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啊,蒋亦辉在心底到。
      他这才注意到文清的头发已经染了回来,发间还别了一个粉色发卡。靠近了,可以闻到一股淡雅的芳香,这味道他曾在文湘身上闻到过,这孩子八成偷用了姐姐的香水吧。
      少女为了爱情,到底可以改变到哪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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