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忘记我等你

　　这饺子一包便包到了大年三十一，因为有年夜饭的缘故，晚饭提前了许多，照例是饺子，再随便配上一两个菜。

　　外婆把年夜饭要用的的配菜洗好切好，跟楠一两个人倚在沙发上磕着瓜子花生，摸着零嘴看电视，外婆跟楠一两个人过年向来是不守夜的。

　　外公在的时候外公都是一个人守夜。楠一九岁的时候外公去世了，再也没人守过夜了。以前是一个老人一个小孩熬不住，后来也是习惯了。

　　不过既然是过年，俩人也会象征性的晚睡一会，大概十二点多才睡觉，一边看着春节联欢晚会一边闲聊，俩人都是馋嘴的，最主要的还是可以在今天晚上随便吃零食，还不用写作业。

　　第二天五六点钟起床吃个年夜饭，收了外婆一个厚厚的大红包，把自己偷偷藏了几天给外婆买的帽子围巾拿出来，果然看到外婆惊喜的笑。

　　俩人打开电视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的回放，一边等着舅舅家的表哥来帮忙放过开门炮。

　　外婆跟楠一都不敢放炮，外公去世后，每年都是等着舅舅或表哥过来帮忙放。也不跟平常人家从年头放到年尾，就年夜，初五，十五放三回。舅舅家买炮的时候也就顺手帮外婆一起买了，外婆连买炮的钱都省下来了。

　　等表哥走后，拜年的也就来了。外婆人厚道，爱帮助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泼辣的性子，外公年轻的时候也颇有本事，因此二人在村里很有威望。虽然外婆门室小，但每年过年都有许多人过来拜年，不管是不是近门的，都愿意过来说两句吉祥话，磕个头。

　　等一波一波的人都走了，已经八九点钟了，俩人睡个回笼觉，一觉睡到下午。

　　年前该准备的都准备完了，年后这几天只剩下吃和玩了。晚上三个舅舅家的人都过来给外婆送拜年礼，顺便在外婆这一起吃个饭，楠一收了几个不小的红包，美滋滋的盘算着上街买东西。

　　买东西的愿望自然没实现，大年初二楠一就被摁着写作业了。

　　在外婆许下的一系列美食诱惑下，又把零食都给拎了出来，楠一屈服了。

　　又度过了楠一眼中无聊又充实的一天，楠一幸福的爬上床。每次跟外婆一起睡觉，俩人讲着小话，总让人觉得特别踏实。

　　楠一是被外婆的呻吟声吵醒的。

　　外婆有起夜的习惯，这次挪到床边却怎么都爬不上去了。一只腿跪趴在床沿边，一只腿拖在地上，双手紧紧扯着床头柜和床垫。

　　楠一被惊醒的时候还是懵懵的，看到外婆的时候一个机灵，翻身滚下床开始往上推外婆的身子。

　　“别动我……去喊姑婆……”

　　外婆难受的皱着眉头，嘴里努力的嘟囔着。

　　楠一手微颤，抓起外套往外婆身上盖好，塔拉上鞋就往外跑，眼睛涌上一片白雾。

　　楠一姑婆就住在外婆的屋后，隔着一条马路，当年刘爸爸刘妈妈就是姑婆做的媒。

　　楠一心惶惶的，没到姑婆门口就开始喊人，一个踉跄扑倒门上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待楠一发现自己没穿衣服，浑身发冷，浑身上下只穿了薄薄的睡衣的时候，三个舅舅已经都过来了，正抱着外婆打算先送去镇上的医院。

　　外婆咬紧牙关，喉咙里无意识的哼哼着，口吐白沫。

　　楠一吓得脸色发白。胡乱套上衣服，随手拿了两卷纸跟上车开始给外婆擦嘴，眼泪啪啪打在外婆身上。

　　刘爸爸跟刘妈妈过来的时候，楠一正抱膝蹲在抢救室外面的走廊上。电子屏幕上显示着04:12。

　　楠一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把自己蜷成一团，还被外婆笑话过，说跟小动物一样。

　　刘妈妈蹲在楠一面前的时候楠一已经哭懵了。两个眼睛红肿着，一脸茫然的抬头看了好一会才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妈。

　　从镇上的医院去往县里医院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楠一倚在外婆的病床旁，手里抓着外婆的手。在救护车的鸣笛声中，楠一皱着眉头，满脸泪痕，仿佛在做一个噩梦。

　　楠一没想到这个噩梦，会连做了七天。直到外婆下葬的那天才醒过来。

　　再次从县医院回到外婆家的时候，刚刚过了四天。医生说，这病来的太急了，老人家年纪大了……医院不敢给治，下了病危通知书让回家等。

　　初七凌晨到家的，初七晚上，刚入夜，楠一就没有外婆了。

　　楠一哭得昏昏沉沉的，感觉全身僵硬到发麻。满脸泪痕，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整个脸看着都是红肿的，感觉自己脑子都不大清醒了，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吧，这可真是一个噩梦呀，还好梦醒了便好了。

　　突然想起来自己六七岁的时候跟随外婆参加同村一个老奶奶的葬礼。那时候年纪小，外婆说被顶撞到了，晚上的时候又是发烧又是做噩梦的。

　　在梦里里，自己一觉睡醒发现外婆不见了。哭着跑着到处找外婆，逮着人就问，找了好久好久，鞋子跑掉了也顾不得，跑了好多地方。结果好不容易找到外婆的时候，发现外婆死在一个陌生的院子里。自己抱着外婆哭得喘不过气，最后自己是被外婆晃醒的。

　　似乎自己到现在都记得睁开眼睛看到外婆时那种激动的心情，一把抱住外婆哭的撕心裂肺。把外婆吓了一跳，待自己讲明原委后，外婆又好气又好笑，搂着自己哄。承诺要看着自己出嫁，给自己备嫁妆，以后还要给自己照顾孩子。

　　背地里，外婆跟邻居把这事炫耀了好久，话里话外都是夸自己孝顺，直到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了才作罢。

　　自己当时知道的时候还气了好久，觉得这事不吉利不许外婆再提，可惜外婆只顾着开心压根没在意自己的小心思。楠一知道自己那是害怕了，自己好像打小胆子就小，记事还早，被吓到了能记好久。

　　楠一脑子里面乱哄哄的，自己也不清楚想的都是什么，只暗暗祈祷赶紧醒过来，这个梦太可怕了，自己能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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