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知返

　　余薇被人引导着坐在贵宾休息室里，她喝着咖啡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没有缓过劲来，星暮公司的两位老板说话真是丝毫不客气。

　　“大单子”在当今圈子内的指向性很明确，就是谈“收购合并”。一般情况下，负责人说话前必然多番考究，以免得罪人。就算这一次是余薇先挑事，其他的工作室的老板绝对不会动不动上升到公司着一个层面来。解长夜和霍元夕就不同了，想说什么说什么。

　　余薇心中虽然不高兴，却又有些隐隐的羡慕：“星暮家底厚实，霍元夕自身实力强大，解长夜也从来不是仅靠着商业场上勾心斗角的那一套胜出的。一家工作室说到底还是要有能够拿得上台面的作品才是王道啊。”

　　霍元夕一直在电脑前修改剧本，他对于零食水果咖啡饮料一向没有追求，唯一喜欢的喝的就是水，而且必须要是温水。

　　虽然解长夜吐槽过他很多次，但是每次还是会乖乖地为他倒上一杯符合他温度审美的水。

　　霍元夕盯着电脑看了许久，眼睛有些疼，他拿起刚刚解长夜倒的水抿了一小口，“你知道你不在公司坐镇，别的老板说你闲话了吗？”

　　解长夜急匆匆地去采买下午要用的新鲜茶歇点心，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饭，他急匆匆地咬了一口三明治，含混不清道：“嗯？你嗦的四余薇吗？”

　　“是啊。”霍元夕停下手头的工作，顺手将自己的水递了过去，“你吃完再说。”

　　解长夜喝了口水，吞下了口中嚼着的三明治，他用自己上一个角色最具代表性的有恃无恐的口吻道：“嗐，这不是有你盯着吗？我这个人一向是狐假虎威。”

　　霍元夕斜睨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解长夜一般正常说话的时候是较为沉稳的男中音，稍微带着些磁性，听起来让人很舒服。但是随着他自身扮演能力的不断提高，所接角色越来越多，渐渐地除了在正式场合他就很少用本音了。

　　解长夜清了一下嗓子，“我说，你在星暮我绝对放心。”

　　小柳听到之后又默默地鼓了下掌。霍元夕和解长夜二人分开都能独当一面，合体更是业界神话。其实二位老板谁在小柳都安心，只是她作为“解惑cp”大军的一员，操着更多的心罢了。

　　霍元夕眸中的光亮了一下又很快暗下去，没有搭理解长夜的这句吹捧。他又坐回了电脑前，打开工作室的接新表格，“新的剧本，我当初设计角色的时候，心中很中意你做主役，但是似乎…你档期这边调的过来吗？电视剧那边还有两三个配音任务，似乎还有一个剧组你是配音导演吧？”

　　解长夜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三明治后方才开口，“嗯，但是电视剧的配音导演那边暂时不用急，他们原定的拍摄地突发暴雨，发生了山体滑坡。如果剧组最终选择抠图上阵的话，我觉得那些演员的台词功底足够了，不需要后期加配音了。”

　　霍元夕道：“那我把你名字加上了？”

　　解长夜喝了口水，“嗯，什么题材？”

　　霍元夕将解长夜的名字输入了主役整容里面，“末世。”

　　“优秀啊霍老师？你这对爆红题材的敏锐感这么久没有人夸奖呢？”解长夜特意用了一种十分夸张的语气。

　　霍元夕淡定地道：“从心执笔，永不过时。”

　　工作室除了霍元夕之外，还有三位编辑。第一位是圈名“黄粱窃梦”、擅长爱情题材的黄粱。虽然是个大老爷们，但是他似乎总能够亲切地体察到少女们的内心。设计出来的情节，甜而不腻、爽而不狗血。第二位是擅长科幻题材的江浸月，虽然是一个姑娘，但是她笔下的机甲世界和未来狂想曲霸气侧漏。最后是圈名“苍茫云海间”、擅长大气古风题材的苏沧云。他动笔的剧本，基本上最后都能够由广播剧改编为游戏甚至是电视剧，和霍元夕一道成为了整个工作室的大IP扛把子。

　　黄粱给编辑组四人取了一个特别古风文艺的组合名——“昔梦云月”。虽然被其他三个人口头嫌弃了很久，但是他们所有的群名却还是口嫌体正直的用上了这四个字。

　　黄粱正好过来找小柳谈下一期广播剧策划的点子，听到这句话，顿时想起了自己曾今一时兴起写的挺好但是最终因为不符合时代潮流而被淘汰的众多剧本。“夕哥你做人留一线？”

　　霍元夕道：“别喊哥，你比我大三岁。”

　　黄粱正要反驳，霍元夕又道：“无意冒犯，有一说一。若有不适…”他顿了一下后，果断接道：“若有不适，纯属正常。”

　　黄粱冷哼一声，转而跑去了策划部的办公室，大喊：“扶风大人！”

　　星暮工作室是由五层楼加一个顶层空间构成，顶楼有一个半封闭式的小厨房，外围则是一个小花园。大家一般会在那里自己制作和享用午餐。时不时也会团建搞个烧烤什么。第五层是三个配音间和四个供给老牌声优使用的办公室。第四层是贵宾休息室、大会议室、健身房。一般时间都是空出来，留给加班人士临时过夜用。虽然解长夜一再表示并不提倡这种行为，但是他最后为了大家的方便还是临时增设了一个淋浴间出来。

　　第三层是老总和策划的办公室。中心区域是一个“沙发圈”，大家简易会议都会在那里讨论。解长夜和霍元夕的办公桌在大厅中央，用玻璃隔板分出两个透明的办公间来。虽然是全玻璃办公室，但是门窗选择的却是复古的木框。

　　霍元夕当初一眼相中玻璃办公间的理由是可以从当初特意设计的落地窗一眼望到外面变化多端的空气，这为他的写作带来了无穷灵感。而且如果他要专心码字的话，把玻璃门窗关好，再把办公间四周的窗帘布拉上，简直就是一个密闭码字间。可以随意调节布帘加上隔音材质的玻璃，让霍元夕基本上都不愿意在家里写剧本了——被这种好条件惯坏了。

　　解长夜当时其实也想过一个传统的办公间，但是他看见霍元夕选择了玻璃款式后，也嚷嚷着要一个同款。不过他最终给出的理由却不是跟风，而是：“大家看到我身为老板还在认真工作的身姿，会顿时对工作充满无穷的动力。”

　　第二层是编剧、后期和财务的办公室，因为各自的键盘声都很大，所以大家都是独立办公室。第一层前面是大堂，所有合作的洽谈事项都在这里预约，后面则是一间大练习室，大部分实习生和公司的宣传部、外联部的办公室也在这一层。

　　至于美工，解长夜当时想着可以找一家美术公司定向合作，就没有设置了。到现在，星暮几乎每个题材类型都会有不同的半签约式长期合作的工作室或者独立画手。

　　为此，霍元夕还难得开金口夸奖了他一句。

　　当时整个策划完成之后，还有很多富余空间，解长夜大手一挥，全部做成了图书角，美其名曰：“我们工作室的文化氛围一定要浓厚，要有文化底蕴。”

　　当初在做这个设想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不如多设置几个办公室，结果最后左右人工作累了都在图书角的懒人沙发上或看书或打游戏或喝咖啡。

　　解长夜对此表示：“人类本质罢了。”

　　因为柳扶风刚刚一直在偷听霍元夕怼人，所以特意没有关门，黄粱一路小跑着找到摸进她的办公室。

　　“我有新的剧了，是脑洞。”黄粱激动道。

　　“我手上还有两项剧在跟进，一部是我主策，一部是我协策。虽然这两部快录制完了，但是接下来马上还有霍老师的巨制《穷途》。你急吗？”小柳问道。

　　柳扶风负责的主要是编剧带着脑洞找上门来的广播剧和绝大部分霍元夕的剧。其余的剧本基本都是交由另外两位策划——专门负责急单的侯津渡，和专门负责系列剧的邹朴卿。

　　虽然另外两位编剧一般不负责接脑洞剧本，但是柳扶风手上策划的剧本已经有三个了，她怕再多会影响质量。

　　黄粱思索了一下，“我还好，我去问问侯哥。”

　　柳扶风问道：“你真的只有个脑洞？除此之外一个字也没有动了吗？”

　　黄粱很是自然地点点头，“对啊。”

　　柳扶风抚额道：“你们的脑洞怎么都那么大？”

　　“这有什么？”黄粱耸耸肩，“有时候真的，你脑补完了，这部剧就像是写完了一样。”

　　黄粱跑去隔壁敲了敲侯津渡的门。

　　“进。”侯津渡说话一向最简洁明了不过。

　　“那个，侯哥，我有个脑洞。”

　　“不接。”侯津渡利索道。他是一个极其注重效率的人，接急单久了，连没有三改四审定稿的剧本都不接了。

　　“别啊。”黄粱开始磨，“你想啊，我的水平，我的速度，我的能力，我的人气…”

　　“定稿剧本。”侯津渡伸出手来，“你这个脑洞要是半途而废，那我前期工作也就跟着废了。别磨，我，你是磨不动的。”

　　黄粱刚刚张开口，正准备握着侯津渡的手剖白一番，侯津渡就迅速把手收了回去，“你带剧本过来，多急的制作我都接。否则，免谈。”

　　黄梁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霍元夕正好出来接水，看到他颓靡的样子，安慰道：“侯津渡被惯坏了，我拿着完整版初稿过去他都不一定会接，更何况你？”

　　黄粱还没有感受完霍元夕居然出言安慰他的欣喜，侯津渡就打开门探出半个身子道：“霍老师的剧本就算脑洞只有一句话我都接！”

　　黄粱翻了个白眼，“行行行，我现在去写，我去写，行了吧？”虽然黄粱坑品确实不好，时不时会有一两个脑洞太大圆不回去的情况，但是他一旦真的下定决心要写出来一个稿子，那效率还是高的吓人。

　　霍元夕看了下表，“下午的会议还有两个小时左右就开始了，你…还来吗？”

　　黄粱道：“不来啦，我先去实现我的脑洞。”

　　因为编剧组的群只有在深夜才能够得到秒回，其余时间他们都是不看手机的，霍元夕又懒得下楼去问，便趁着黄粱在这里，问道：“其他人来不来？”

　　黄粱道：“他们手上都有稿子，沧云估计会来，其余两个人应该也不会。”

　　解长夜插了一句嘴道：“那行。让他们记得锁好门，不要让别的公司的挖走了。”

　　黄粱摆摆手，“知道啦！”

　　霍元夕白了解长夜一眼，“过来准备茶歇了大老板，这群人，你给他们多烤几次烧烤，估计世界末日你不走都不会考虑星际移民。”

　　解长夜看着外面的天色眸色一沉，“说不定末日就在下一个瞬间。”霍元夕一个眼神过来，他又立马收了心思提起刚刚买回来的两大袋子点心，“不是我说，下次我要亲自露一手，这外面买的哪有我做的好吃？”

　　霍元夕帮他提着盘子，“摆在五楼还是会议室旁边？”

　　解长夜道：“会议室旁边吧。感觉…五楼我们工作室有人会想要休息。”

　　霍元夕想起难得出太阳的日子里，那些人在顶楼四仰八叉的样子，不自觉地含着笑意道：“也是。”

　　那样好的太阳，已经多久没见过了呢？

　　霍元夕在会议室旁边摆着盘子的时候才想起来，大概得有五个多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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