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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助小心翼翼地把石头翻过来。

　　鹅卵石的形状比较规整，翻动时有晶体粉尘簌簌落在桌上。男孩轻轻吹掉尘屑，模糊线条便清晰起来——那是一个以正圆为基底、内外数层，刻满陌生字符的奇异图案。

　　“它叫召唤阵。”旁边的立香解释，“在我学习过的神秘知识里，这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怎么样，看起来厉害吧？”

　　男孩兴奋道：“是那种可以召唤妖精魔兽之类的东西的召唤阵吗？”

　　下意识把召唤系统拿出来哄小孩的御主表情略显微妙：“呃，嗯，不过幸助不是魔法师，用不了它。”

　　尽管天文台的灵基一览里确实保存有类似妖精魔兽的从者记录，但这个世界没有英灵座，不存在魔术师，自然也就无人拥有召唤英灵的才能。

　　紧接着她的衣袖就被攥住了，小小少年的眼神发亮：“藤丸姐姐，我能学魔法吗？”

　　依靠功绩评定的开位·前菜鸟·不是魔法师是魔术师·魔术师也算不上的魔术使·藤丸立香眼神游移。她拉回自己的衣袖，摆出正襟危坐的架势，单手握拳抵着嘴唇清了清嗓子：“嗯哼，在检验你有没有成为魔法师的素质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少年啊，你为什么想要学习魔法？”

　　“因为我想再见爸爸妈妈一面！”

　　男孩的回答掷地有声，仿佛这个问题早已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只等待一个开花结果的时机。

　　仿佛有巨石砸在胸口，少女面容忽然泛出缺乏血色的苍白。织田作之助侧过头，看见藤丸立香撑起虚弱微笑：“‘再见爸爸妈妈一面’是指——”

　　幸助老成地叹了一口气：“唉，当然是告诉他们我现在过得还可以，让他们不要再为我担心了啊。”

　　身边的青年摸了摸男孩的头：“不想再和他们一起吗？”

　　“……爸爸以前告诉过我，这种事魔法师做不到的吧。”幸助撇过头，不让二人看见他的脸，“能再见一面就已经很好了。”

　　心间泛滥的针扎般的细密刺痛悄然淡去，立香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赞同：“你爸爸说的没错。”

　　即使获得了远超以往自身万倍的力量……可对于平凡的人类而言，这力量的本质与灾厄无异。假如只是向祂祈求愿望，最终恐怕什么都得不到。

　　混沌的情绪在近似人类的内里涌动，橙发少女的外表没有异样。她握住幸助手腕假装严肃地观察几秒，旋即露出了遗憾的表情：“你还太小了啊，至少要五年之后，才到可以学习魔法的年龄。”

　　男孩一脸怀疑地瞅她：“我觉得你在骗我，藤丸姐姐。”

　　立香对这小鬼阴森森地扯起嘴角：“年纪不够是学不会的知道吗？”

　　“真的？”

　　“不骗你。”

　　最终幸助决定把刻着召唤阵的鹅卵石随身带着，直到自己能够学习魔法的那一天。立香作为‘横滨最有名的魔法师’被男孩依依不舍地送出了门。和孩子一起下楼的织田作之助站在门口问她：“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

　　夜色静谧，灯光下少女葵金双眸仿佛流淌的琥珀，眼神柔和而深沉，“那孩子远比我更需要织田君。他应该快醒了，你需要留在家里。”

　　青年会意，向她道别：“记得路上小心。”

　　只到他腰腹间的男孩挥手 ：“再见了藤丸姐姐~”

　　立香便也向他们挥手：“下次见。”

　　她转身向前，少女纤细的轮廓无声沉入寂静黑暗。

　　——
　　——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交给立香的任务变得越来越多。

　　工作时间之长已经让御主时不时会产生‘这里难道是迦勒底吗’的熟悉错觉，并且情不自禁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应该适当地偷个懒。

　　可立香又实在不忍心——这次并不是有谁要折腾她，因为整个港口黑手党都进入了超高速运转状态，御主相熟的所有人全部忙了个半死，连临时上司先生也极少出现在她面前。少女环顾一周，而愕然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周围最闲的那个人。

　　迦勒底的御主不会偷懒，但这并可代表她不知道怎么偷懒。在这方面，几位英灵以身作则地‘教导’过她一些诀窍。

　　比如说当同事们表现出差不多的忙碌程度，那么适当摸鱼是被允许的；但如果本来你就是工作量最少的那个，这种情况还想着摸鱼，下一秒上司的助理就会从天而降把你拎进办公室。

　　嘛，虽然‘被老板叫进办公室’对现在的藤丸立香没什么用就是了。

　　某天，立香步伐沉重地踏进港口黑手党本部大楼，恰巧碰见忙到满脸青气的中原中也从电梯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整队黑西装，气势汹汹走路带风，好像赶着要去拆人老宅。

　　这两天的任务量呈现出飞跃式的上涨，立香已经被工作烦到懒得和他打招呼，默默退去一边让道。结果人群里中原中也蓦然回首，看见她时眼睛一亮，当即抬高嗓门：“喂，藤丸，过来一下！”

　　立香：“？”

　　少年话音刚落，黑衣人便如海潮般涌过来，将她卷进队伍里，簇拥着二人往外走去。立香眼角一抽，预感麻烦事即将砸在自己头上。

　　“那个，中原君，我今天的任务——”

　　中原中也哐哐拍她肩膀：“刚刚首领接到了新的消息，你的任务转交给黑蜥蜴，今天跟我活动。”

　　少年措辞口吻稍显粗鲁，眉眼间弥漫着烦躁意味，举手投足却仍显出笃定自信的沉稳，锐利视线越过立香肩头望向远方。

　　“跟会议上太宰那家伙推测的一样，‘集群老鼠的反扑开始了’。就算是群下三滥的废物，联合起来也还有两分能看。负责那个方位的队伍发消息请求支援，现在人手不足，首领把你暂时拨给了我，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明白没？”

　　中原中也解释的语速很快，走路的速度也很快，话说完就赶到停在门口的车队边，一行人鱼贯登车。

　　立香快跑两步和他钻进同一辆面包车，在中也身边落座。兜里通讯器嗡嗡狂震起来，点亮的屏幕上消息和少年刚刚交代的一致。于是她顺手把这玩意揣回口袋，又问：“具体细节有吗？”

　　中也直接从边上黑西装手上拿来文件袋塞给她：“都在这里，想知道什么自己看。”

　　一目十行读完文件，立香交还卷宗，捏了捏眉心：“敌人规模意外的大，森先生就派出了这队人？”

　　中原中也眉头一挑，截止了当地否定了她的话。“这你可就说错了，藤丸。Boss没有命令他们前去支援。”

　　立香瞬间领会了潜台词，她睁大眼睛：“你是说——”

　　“对。”少年双手环抱，笑容充满跃跃欲试的凶气，“支援部队是我们两个，他们负责打扫战场。”

　　多国语言精粹在立香喉咙口憋了三秒，被她的理智压了回去。

　　根据情报，敌人的反扑不止在一处发生。数个势力联合构成的组织人手充足，发起决定性进攻的同时还能在复数地点与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展开周旋。森鸥外仅仅点了这些人前去支援，也就是说，中原中也给出的理由‘人手不足’应该是真的，大部分黑手党成员都被派去镇压各个区域了。

　　留给正面战场的支援者，就是他们二人。

　　那个男人对敌方的态度真是狡狯又傲慢。

　　精确地衡量部下的能力，将他们布置在棋盘上，保证付出的代价能够换回更大的收获。同时又吝啬着每一滴价值的消耗，对可以预见的败者绝不多出半个人手，甚至不惜冒着些许风险动用根底不明的手牌，也留出余力去保护组织的利益。

　　迄今为止，港口黑手党高层对她的判断基本没有出错，而立香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忌惮与信任’并存的情况。

　　虽然最开始是因为所谓的‘预言’而允许她的加入，但少女的能力有目共睹，只要有野心的人都不会舍得放弃这把绝好的利刃。更别提她还诚心诚意地有求于港口黑手党。相比留下少女能得到的回报，那些基于少女性格的小小算计和让步完全可以忽视。

　　再次作为ACE被扔到牌桌上，立香已经懒得对此作出反应了。她面无表情地自我放空三秒：“中原君，尽快解决他们怎么样，我想快点回公寓休息。”

　　“哈？”

　　年少的干部朝她丢了个惊讶眼神：“头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谦虚得让人恶心来着，藤丸你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态度？”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笨蛋。举个例子来说，就像年底清账时新进公司的会计，蠢得难以直视。”立香把脸转向他，视线没有焦点，“所以还是尽快解决给大家增加工作量的罪魁祸首更好，中原君你不是也忙出了黑眼圈吗？”

　　“……虽然比喻奇奇怪怪的，不过说的没错。”中原中也眼底燃起战意，“赌一下？”

　　“输的人请今天晚饭？”

　　“可以，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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