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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之吻
法兰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痛苦,
白皙、俊美,仿佛一尊白玉精雕而成的雕像,没有任何瑕疵。
八云举起了刀,正准备朝自己的心脏刺下,却猛然停了下来,因为他似乎听见某种细微的声音。
「唔……」法兰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长长的睫毛轻颤着,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兰……?」完全被抛弃的希望又迅速的涌上心头,八云手一松短刀掉在地上。
法兰神情痛苦的弓起身体,倒吸了一大口气,然后不停的咳嗽。
「怎么可能…活…活过来了……」八云颤抖着手,扶起法兰。
「八云……你在哭啊?」法兰喘着气,半睁着眼,声音干涩。
「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八云悲喜交集,热泪盈眶,一把用力将法兰搂进怀里。
「唔……不能…呼吸…」法兰眼前金星乱冒,一口气接不上来,又昏厥了过去。
八云慌乱的拍着法兰的脸:「兰!快点呼吸……快点呼吸啊!」
法兰咳了几声,悠悠的醒转过来,靠着八云坐了一会儿,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呼吸顺畅了一点,法兰就开始劈头大骂:「你这笨蛋!不是说过了,银魄无法伤害我。暗示老半天你都听不懂啊!」
「你刚才连呼吸心跳都停止了,害我…害我……」八云的情绪仍未平复,一脸委屈。
法兰低着头,捂着胸口,神情有点异样:「刚刚……可能是直接穿透心脏,冲击太大,暂时休克而已……我口气太差了……对不起。」
「算了,你怎么骂我都没关系,你还好吧?还疼吗?」
「还好……银魄不是普通的刀,杀伤力很大,如果受这一刀的不是我,而是你或秋子,我恐怕也没能力救你们了……」
「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其他都不重要了。」八云用衣袖擦干泪水,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那个……」八云忽然记起了某件事,嗫嚅的说:「你刚刚没听到什么吧?」
「虽然不能动…也无法回答…但是你说的话,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法兰皱皱眉,坦白的说。
「忘了吧。」八云别过头去,声音有点苦涩:「我…喝多了……胡说八道……」
法兰凝视着八云,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有些事情…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了的…」
「你笑话我!」八云的脸瞬间胀红了起来。
「没有啊!我本来就是这种表情。」
「你明明笑了!」
「就算我笑也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种…意思啊……」法兰的脸忽然贴近了八云。
法兰靠得如此的近,近得连睫毛有几根都能算清楚,八云的心脏都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了,连忙往后退了退,狼狈的跌坐在地。
法兰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的搂住了八云的颈,温润的双唇贴上了八云的唇。
柔软的触感,
听到了海潮声,
闻到了海洋的气息,
梦?
是梦?
这是梦?
不可能会有这种事……吧?
时间似乎静止了很久,八云的脑中糊成一团,酥酥麻麻的感觉,就像喝醉了酒,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不知道该推开他,还是该回抱他,只能任由法兰的唇舌与自己纠缠。
法兰松开八云,唇角浮出一抹微笑:「你根本没喝酒嘛……」
「啊…啊…你…」八云坐在原地,因为太过震惊而说不出话来。
「你刚才真粗鲁,衣服都扯破了……」
「我…我是为了……」八云胀红了脸。
「为了确认我是本人还是式神?」法兰拉了拉衣襟,但是衣服实在破得太严重,只好任由左肩袒露。
法兰又叹了一口气,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别过头来,恢复了平时的淡定,淡淡的说:「这是回报你,肯为我舍命的情义。但是,别误会,我对男人没兴趣……不,该说我不能对任何人类有兴趣……今后,我们仍然是朋友,只是朋友,明白吗?」
「我…我明白……对不起。」八云回过神来,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说。
「用不着道歉。你没亏欠我什么,是我欠你。走吧!我们去把秋子找回来。」法兰说话的语气仍然十分冷静,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有这个……」法兰摊开左手掌,掌心上有几条女子的长发:「这头发上还残存着怨念,我想我应该可以召唤她来……」
「怨…怨念?」
「那个对你下咒的……我怀疑是怨灵……之类的,秋子是被附身了,她的头发卷住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意念,那个怨灵似乎和你的父亲有一段纠葛……还有,必须找到秋子,秋子她……似乎已经失去求生的意志了,再继续下去,恐怕……」
「秋子亲眼看着我杀死你……她的心一定碎了……我明明知道她对你……却……真是太不应该了!」
「所以你有罪恶感?」
「我觉得我这样……是不对的,也对不起秋子。我以为可以隐藏得很好……」八云非常懊恼的搔着头。
「若不是以为我死了……你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吧?」
「嗯。」八云无奈的承认。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咦?」
「你在想些什么…全写在脸上啊……我…又不是没知觉。」
「写在脸上…有这么明显吗?」八云摸着自己的脸,含糊不清的咕哝着。
「你不必有什么罪恶感,我不会对任何人类付出除了友情之外的情感,我对你们好,纯粹只是因为你们救了我的命。」法兰冷酷的说。
「噢……我们之间,只有友情,我不会越过这道界线的。」
八云沉默了片刻,说:「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救秋子?」
「八云,你应该长得像你父亲吧?」
「人家都这么说,应该是吧……」
「嗯,这样很好」
「你要做什么?」
「施展降灵术啊!你的母亲是巫女,你的体质应该很适合当灵媒。」
「灵媒?你要让我父亲……?」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法兰神秘的笑了笑:「我先去回去换件衣服,降灵仪式在你家做可能效果会好些。」
八云家的院子,一片狼籍,原本生气勃勃的花草,散落了一地,片片花瓣,飘零一地。
「啊!这是谁干的?这些都是你辛苦整理过的……」
「因为这片花圃有你母亲的气息……这女人是被嫉妒蒙蔽了心灵……嫉妒,真的很可怕啊……」法兰捡拾着地上的花瓣,一片一片在地上排列成两个交错的三角形。
「这形状,跟你手掌上的胎记一样!」
「这是六芒星,守护之星,我们亚特兰提斯的王族,一出生就有这个印记,我没试过降灵,万一失败了,还是有危险性,要先试验一下……」
法兰站在花瓣排成的六芒星阵中央,张开双臂,轻轻唱着温柔的旋律,那是一首摇篮曲。
月儿高挂在天空
星儿都沉睡了
花儿进入了梦乡
鸟儿回到了巢里
亲爱的孩子
不要哭泣
承受着上天的恩泽
平安的成长吧
「啊!这首歌是……是……」八云说。
排列在地上的花瓣发出了七彩的光芒,轻飘飘的飞了起来,旋绕着法兰舞动着,法兰一扬手,花瓣幻化成一束绚丽的星形光柱,法兰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光柱中。
待光线渐渐淡去,法兰却已经不见踪迹,屈膝跪坐在六芒星阵中的是一名容貌端正的女人,白色的上衣,红色的裤裙,眉如新月,有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女人哼着歌,那是八云小时候常常听的儿歌,只是遗忘在记忆中很久很久。
「母亲!」八云睁大了眼睛,流下了泪,双脚却因为激动而无法移动半分。
「小八,你长大了……到这里来……」女人的声音非常飘忽,像是来自遥远的彼岸。
「母亲……」八云颤抖着跪了下来,伏在女人的膝上痛哭失声:「我好想妳!好想妳!你们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
「对不起…小八…你一定很寂寞吧……」女人温柔的抚着八云的头:「没有我在,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呜呜呜……小八知道,小八会坚强的……」八云像是个孩子般的抽泣着。
女人没再说话,只是抚着八云的头,八云的背,轻轻的哼歌。
八云哭得累了,抬起头来,却见到眼前的并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法兰,吃了一惊,坐倒在地:「啊?怎么是你?我母亲呢?」
「她已经回去了……」
「兰,你刚刚真的让我母亲和我见面了?」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一定是的,只有我母亲会叫我的乳名,还有那首歌是我母亲在我小时候唱的摇篮曲,我每天晚上都听着那首歌入睡的……」
「那是因为我……才不小心触及你的记忆……我用自己当媒介,将你对母亲的渴望与记忆具象化…也许真的召来了什么…唔…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
「因为你……怎样?你怎么会知道我小时候的记忆?」
「因为我……我…吻了你,感应到你埋藏在心灵深处的记忆……」法兰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你该不是为了探索我的内心才…才……」八云胀红了脸,生气的说。
「不是那样的!都说了那是不小心…碰触到的,不是故意的,你以为我那么随便吗?那…那可是…本王子的初……初吻啊……我们人鱼族,本来就是用心电感应沟通的,我也不知道…和你也可以透过这样……心灵相通……」法兰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辩解着,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是这样啊……」八云恍然大悟,法兰不可能不在意刚才发生的事,过分的冷静都是装出来的,只得赶紧闭嘴,深恐一不小心就伤及了法兰的自尊。
害羞了吧?
一定是的。
想不到,他也会有这种表情,
八云的内心有点小小的雀跃。
法兰低着头,默不作声,似乎非常迷惘。
八云决定让这种尴尬尽快结束,赶紧转移话题:「你的试验很成功,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让我再见母亲一面……再下来要怎么做?」
「先去找一件你父亲的随身之物。最好是他珍爱的东西。」
「嗯……有一把短刀,父亲从不离身的,他在临终时交给了我,我怕弄丢,把它收起来了,我这就去拿。」
八云到衣橱里翻了一阵子,果然翻出了一把有着红色刀柄和刀鞘的短刀。法兰拿起来端详了一下,刀柄上缠着金色的丝线,刀鞘上雕刻着非常精致的牡丹花纹,刀身上刻着两个篆字-「露华」。
「是这个,太好了!这把刀叫露华,这果然是最适合的东西!」
「这两个扭曲的图形是字啊?你怎么看得懂?」
「这是汉字中的篆体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露华是含着露水的牡丹花,是牡丹!」
「想不到你懂这么多,牡丹有什么奇怪的吗?」
「牡丹,是那个女人的名字!我在秋子的头发里感应到的名字,的确是牡丹!」
「我听得一头雾水,你可以解释清楚点吗?」
「那个怨灵,名叫牡丹,和八云你的父亲有过一段情,她似乎非常的怨恨你的父亲,这把小刀,极可能是牡丹送给你父亲的定情信物。」
「我父亲闯的祸,她想报复在我身上,却不杀我而让我去杀你?为什么?」
「你还是不明白吗?既然是诅咒,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所以……所以……」
「大概是要你去杀…最重要的人……之类的,而你早已失去了亲人,我也没想到这个重要的人竟然是我……」法兰停了停,望向八云,眼睛像是平静的湖水:「我的家虽然不在这个时代,但是至少知道我的亲人都平安,八云你一无所有,却仍然开朗乐观,我真的不如你……」
「我并不是一无所有啊!我有秋子,还有你…这两个好朋友。」八云笑嘻嘻的坐在木地板上,一手支着头。
窗外的月光悄悄地跌落在法兰身上,
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染成银白色,
法兰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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