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的见异思迁

　　秦朗十五岁的时候穿着一身斯图西，脖子上戴着一条骷髅克罗心，耳朵上还戴着十字耳扣，一脸拽样的大摇大摆的走进道场看着一群正在练腿的小孩。他随手指着一个正在流鼻涕的，掏出一张一百面无表情的说，“喂，一会儿有人问秦朗来了没，你就说他死了不用找了。

　　流鼻涕的小孩点点头，随手拿过那张大钞。

　　秦朗：“你也不问问秦朗是谁？”

　　小孩吸溜一下鼻涕，点点头又摇摇头。

　　秦朗挑挑眉，嘲讽道：“弱智。”说完就一身轻松的准备跑去朋友家玩游戏。

　　他掏出包里的游戏机低头玩着，转身的时候却迎头碰见一个穿道袍的男人。那男人头发微长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戴一副金边眼镜，脸上总是带着腼腆的浅浅的笑，看起来人畜无害，像个内向的大学生。

　　秦朗知道这是个道馆，却不知道这还真有道士，还真他妈的是个道馆。

　　那男人手里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一直抬头看着他，抓着他的大腿想要抱抱。

　　男人看到一身暗黑系大佬装扮的秦朗微微一笑，又弯腰抱起小姑娘，一手扯了扯小姑娘的衣服遮住她圆滚滚的肚子。

　　小姑娘抱着男人的脖子蹭了蹭，扭头看见了秦朗。

　　秦朗虽然才十五但已经一米七五，可对方个子很高，得有一米八多。秦朗得抬头看他，这让秦朗觉得很不舒服。秦朗最讨厌被人气压一头，更不喜欢小孩，冷声嘁了一声对那男人道，“借过。”

　　小姑娘指着秦朗脱口而出叫嚷，“帅哥哥呐！”

　　男人低头看着比自己低一头的秦朗问道，“你来是想了解一下武术还是只想报个兴趣班？你爸说你有哮喘，我建议你还是从最基础的开始，当不当兴趣不重要，主要是强身健体。”

　　男人说话很轻柔，那话音听进耳朵里像是春风吹进了心里，秦朗并不讨厌，但秦朗还是抬头看他，皱眉道，“你认识我？”

　　男人笑了，眼睛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好，我爸爸和秦叔叔有点交集，是秦叔叔拜托爸爸教导你的。不过爸爸这段时间都在山里，只能我来了。”他一手抱着小姑娘，一手伸出去要跟秦朗握手，“我叫畅意，是这家道馆老板的儿子，你好啊，小朋友。”

　　秦朗嫌恶的躲开他，“什么小朋友，我叫秦朗！”

　　秦朗身后流鼻涕的小孩吸溜着鼻涕嚷嚷道，“秦，秦朗死啦不用找啦！”

　　秦朗：“……”

　　少馆主对秦朗温柔的笑，秦朗对少馆主比了个中指。

　　少馆主没有生气，而是赶紧捂着小姑娘的眼睛把她放下来，并且对秦朗道，“我们这里有淑女在，不可以做不绅士的举动呦。”

　　秦朗白他一眼，大大咧咧的要从他身边走出去，结果少馆主身子一挡不让他走。

　　秦朗冷哼一声，抬头一手指着少馆主，嚣张的勾起嘴角轻蔑的笑，“老爷子给你多少钱啊让你跟条狗一样挡我的路，你以为你挡的住我？”

　　少馆主对秦朗温柔的笑，一个过肩摔就把秦朗送进了医院。

　　……………………

　　“轻微骨折问题不大。不过你受到惊吓哮喘犯了，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忌油忌辣忌剧烈活动。你哥哥去给你打饭了一会儿就回来，乖乖呆着别乱动。”医院里，护士面无表情的给秦朗挂水，一边扎针一边看着秦朗被打了石膏的腿道。

　　秦朗怒吼道：“他不是我哥！”

　　护士给他扎好针，又面无表情道，“医生说你这哮喘不像是生理上的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对了，你哥哥看起来也是个学生，你受伤住院还是给爸妈打个电话吧。”

　　秦朗狂怒的坐起来，“我说了他不是我哥！”

　　护士点点头准备离开，嘱咐道：“忌发怒。”关门之前又感慨道，“不过你哥哥真的挺帅的。”

　　秦朗简直要吐血。

　　跟秦朗一个病房的还有一对小情侣和一位老爷爷，小情侣不满秦朗的聒噪，教训道，“小朋友你声音小点，这是医院不是儿童乐园！”

　　秦朗正要骂回去，却看到临床的老爷爷喘着气靠在床头，正颤颤巍巍的想要去拿床头柜上的一瓶水。那瓶水用洗干净的玻璃罐头装着，里面飘着白色的杂质，看起来是在公共热水机上接的已经凉透的白开水。

　　老爷爷的手一直抖，水拿在手里不停的洒。秦朗一手扎针一腿打石膏，活脱脱一个半身不遂，只好探着身子，整个上身抬起来，以一个高难动作用一只手勉强的从老爷爷的手里拿过杯子要喂老爷爷喝水。老爷爷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又不好坏了小孩的一片心意，赶紧就着杯子喝了几口。
　　一旁的小情侣一直在避免和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家伙接触，觉得晦气。

　　躺在床上的是个年轻男人，看样子和畅意差不多大，他女朋友坐在一旁一边削平果一边嘟囔道，“脏死了，自己儿子不管，整天装可怜。”

　　老爷爷知道她是说自己，脸上一红，赶紧让秦朗快躺下。

　　那女孩还警告秦朗，“你哥也是矫情，你又不严重还非得让你住院，我男朋友摔的比你厉害，你能安静一下让人休息会么，要不等你哥来了我跟你哥说！”

　　秦朗放下杯子躺回到床上的时候腰都是酸的，他还生着气，却又不想吵到老爷爷，只拉过被子闷闷的说：“都他妈说了他不是我哥！”

　　那女孩的男朋友忽然说，“我好像见过他哥。小朋友，你哥是不是那个‘天行道馆’的？”

　　秦朗拉开被子，那人又说道，“啊呀我说嘛，就觉得脸熟。”

　　女孩好奇的问，“你怎么认识？”

　　男孩翻了翻手机递给女孩，“不是跟你说了年前学校组织志愿者活动，我们班去关爱特殊儿童。
　　他这个道馆白天就收留一些脑子有问题的脑瘫自闭症啥的，有教学又午托，算是个服务特殊儿童的义务托儿所。”

　　女孩翻到一张照片，畅意穿着小熊睡衣盘腿坐在中间，两手放在脸颊上比着两个“V”，身后一群或脑袋不正，或流着鼻涕，或手脚蜷缩的小孩也都穿着睡衣，虽然他们的样貌和肢体看起来很古怪，但脸上的笑容都很灿烂。

　　女孩看秦朗探着脑袋在看，看的脖子都绷紧了，于是好心把手机举在秦朗眼前。

　　秦朗瞥到了今天遇见的那个流鼻涕的小孩，他心里一咯噔，又赶紧躺回床上拉起被子盖上自己，“我才不看。”

　　女孩瞪他一眼，“这小破孩怎么会有那么温柔的哥哥。”

　　秦朗冷哼一声，拉着被子盖上头，透着一条缝隙看着床头柜上被摔坏的游戏机。那是畅意对他过肩摔的时候从他手里掉下的，他腿都摔骨折了，别提那个游戏机了。不过看样子只是裂了一条缝，屏幕修一修还能用。

　　畅意笑着拎着两个饭盒走进来的时候秦朗下意识的一哆嗦，畅意把饭盒放好，拉了凳子坐在病床边柔声道，“饿了么？”

　　畅意送秦朗来之前已经换下了道袍换上了便服，头发也放了下来。方才在道馆他看起来像个隐世高人，现在倒像是个温柔安静的大学生。

　　一旁老爷爷笑呵呵道，“你哥哥对你可真好。”

　　谁知畅意把其中一个饭盒递给老爷爷，并笑道，“我多买了一份，这份您吃吧。”

　　老爷爷连忙拒绝，畅意执意要给，“我都吃过了，多一份您不吃就浪费了”。老爷爷实在拗不过他，感激的收下了。

　　秦朗看的出来他没吃，畅意给他递筷子的时候秦朗推开他的手，“饱着呢，不饿。”

　　畅意一愣，劝道，“小朋友，你这正长身体呢，不吃怎么长的高？”

　　秦朗看着笑的人畜无害的畅意，皱眉道，“你才小朋友，骂谁矮子呢？”

　　畅意不理会他，把筷子塞进他的手里，“快吃。”

　　“不吃。”

　　“都晌午了，不吃不饿么？”

　　“不饿。”

　　秦朗说着就要摔筷子，畅意一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游戏机，笑着当着秦朗的面将游戏机拧成了麻花，这回游戏机彻底没救了。

　　秦朗恐惧的看着畅意，畅意柔声道，“不，你饿了。”

　　秦朗吃完饭刚好输完水，畅意收拾好东西出门倒垃圾。秦朗一看，机会来了，于是拿起一旁的拐杖一瘸一蹦的就要跑。

　　畅意扔了垃圾回头就看见秦朗往电梯那里蹦，畅意无奈的走过去，“你跑什么？”

　　秦朗眼见电梯再也不过来，于是蹦到楼梯口，转身对畅意做了个鬼脸，“不跑？不跑我就死在你手里了！”

　　畅意慌忙道：“小心！”

　　“略略略！”说完，秦朗狂笑着蹦下楼梯。

　　结果他脚下一滑，哐哐咚咚的滚了下去……

　　方才给秦朗扎针的护士看了看另一条腿也打上石膏的秦朗，面无表情的对畅意同情的道，“你弟弟怕不是个傻子？”

　　畅意看着秦朗也觉得很无奈：“为什么看见我就要跑？”

　　秦朗翻了个白眼。

　　畅意没有生气，而是好脾气的给他倒水，“我听爸爸说过，秦叔叔总往国外跑很少有时间照顾你。秦叔叔也是听说我们这里有很多小孩，也许可以跟你作伴。”

　　秦朗听了发笑，“他还能这么疼我？谁知道这会儿他正在跟哪个情人厮混呢。不管他给你多少钱，你就当没看见我就行了，我求求你了。他外面不知道多少私生子，不差我这一个。还是说你就是他派来的卧底，目的就是为了整死我？”

　　畅意看起来有些委屈，“你怎么能这么想？”

　　秦朗理直气壮的指了指自己两腿打了石膏的腿。

　　畅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不该当着莎莎的面做那种手势，会教坏小孩子。”说着，他在杯子里放上吸管喂秦朗喝水。

　　秦朗狐疑的看他，“你他妈不会在水里下毒吧？”

　　畅意一愣，正色道，“妈妈是很神圣的，不要老把这种脏话挂嘴边。”

　　秦朗勾起嘴角一笑，张了张嘴，无声的说了句：“F*CK。”说完得意洋洋的看着畅意，挑了挑眉，“所以你真的在水里下毒了？”

　　畅意拿起桌子上的葡萄糖罐子，“下了，吃了能诅咒你长的更结实，省的你装病。”

　　秦朗皱眉，“谁装病了！”

　　畅意不回答，只是又给他倒了一杯水，秦朗不喝，畅意正要劝，门口忽然闯进一个抱着一束玫瑰花的男人。

　　那男人看着和畅意一般大，梳着油腻的大背头，穿着休闲T，仔细一看，那衣服和畅意穿的是同款。

　　那男人看到畅意激动的颧骨升高，当着众人的面朝畅意下跪。

　　秦朗眯着眼看着，似乎闻到了奸情的味道。

　　畅意看到那男人并没有秦朗想象中的精彩表情，而是平淡的说，“不是说了，不要这样么？”

　　那男人拼命摇头，“不，请你一定接受我的心意。”

　　秦朗欢喜的吹了声口哨。

　　畅意疑惑的看着秦朗，担忧道，“又发疯了？”

　　秦朗就像失败了无数次的挑战者，忽然发现了这个绝世高手竟然有个天大的弱点，于是高傲又惊喜的笑，要不是他现在双腿残疾，他都想蹦起来欢呼雀跃，“畅意，你他妈是个同……”

　　“师父！”那男人激动的对畅意道，“这次一定要收我为徒啊！”

　　秦朗一脸“WHAT F*CK”的表情看着那男人，只见那男人又从背后掏出一面锦旗，上书“绝世高手，救我小命”。

　　“自从师父赶走了劫匪救了我，我就发誓一定要像师父看齐！”男人展示自己的衣服裤子鞋，“看，齐不齐！”

　　畅意收下了花放在老爷爷的床头前，却委婉的拒绝了那男人，“这是医院，你安静一些。如果你真的对武术感兴趣，可以到山里去，我爸爸就在那里的道观他能教你。‘天行道馆’主要是教小孩子，我也是花拳绣腿没法教你。”

　　秦朗的表情精彩至极，眼看要说什么脏话，畅意朝他温柔一笑，“我说过了呦，小孩子不要说脏话。”

　　畅意笑的温柔，秦朗头皮发麻，浑身冒冷汗。

　　秦朗他爹秦长通刚一下飞机就跑去道馆，他担心儿子不会老老实实的去道馆练习，去了找了一圈果然没人。这会儿道馆里只有一个做饭的阿姨在让孩子们排队打饭。

　　秦长通一怒之下当即给秦朗打了个电话，秦朗一看老爸来电，烦躁的接了电话，他还没开口，秦长通就吼道，“秦朗，你个死小子滚去哪里了！”

　　正在排队的流鼻涕的小孩开心的嚷嚷道：“秦朗死啦不用找啦！”

　　秦朗：“……”

　　畅意坐在床边，两手一手手肘支在床头，手撑着下巴，笑盈盈的看着秦朗，“我都说了，你会教坏小朋友的。”

　　秦朗脸一红挂了电话，扯过被子把自己闷在里面，闷闷的说，“要你管。”

　　畅意隔着被子拍拍他，哄孩子一般柔声道，“道馆里大都是些特殊的孩子，像你有家人疼，有健康的身体，真的很幸福了。不过呢，我也知道我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毕竟是小孩子，等你慢慢长大了就会明白，你所拥有的是很多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

　　柔软的声音隔着被子软绵绵的落在畅意的耳朵里，他虽然心里依然倔强的想，你又不是我，怎么能明白我的痛苦。但是他又想到了那些有残疾的小孩们，比起他们自己确实幸福多了。

　　秦朗毕竟是个才十五岁的小孩，心里也装不下太多的矫情，被子一掀开又是一条好汉。畅意一直一手撑着脑袋靠在床头笑着看他，倒看得他怪不好意思，“我不讲礼貌，你也废我一条腿，扯平了……啊，不，现在是两条腿，你还欠着我，咱还没扯平。”

　　畅意大拇指和食指指尖扣在一起，在秦朗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小屁孩，还挺精明。”

　　秦朗揉揉脑门，意外的没有生气，嘟囔道，“你得赔。”

　　畅意笑道，“我上课收费很贵的，为了赔偿你，我只能免费给你上课了。”

　　秦朗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得意道，“我都残了，上不了武术课。你以为我真的是弱鸡么？我告诉你，我就是故意的。老头子让我上什么武术课，我就不上，现在我可是打了石膏的，看你们能怎么办！哈哈，想不到吧！”

　　畅意一副我预料到了你的预料的样子，拿出手机翻出一张教师资格证的照片，秦朗一怔，畅意道，“你爸没告诉你么？我不仅教武术，还教文化课。本来想让你上午练武术下午学文化课的，这下好了，只能学一整天文化课了。”畅意歪头学他，朝他笑，“哈哈，想不到吧？”

　　秦朗又把自己闷在了被子下面。

　　听说爱蜷缩在被子里的都是很缺爱的孩子，畅意知道秦朗家境不错，家里又似乎只有这一个独生子，虽然秦爸常年不在家，但是秦妈据说年轻漂亮，这么好的家庭也能出秦朗这么满心心事的问题儿童？

　　傍晚，畅意推着秦朗出去散步，刚出医院门口就看见一辆警车压着几个犯人来医院做检查。畅意发现秦朗盯着警车看了好久。

　　畅意不问，秦朗也不说，秦朗忽然道：“回去吧，我不想出去了。”

　　“老躺着你都要长褥疮了。”

　　“你管我啊。”

　　“我不管你啊，我管别人。你老打游戏，吵得别人都睡不着。”

　　“……”秦朗抬头看他，“你怎么不按套路？”

　　畅意推着他往花园走，“你这么聪明，谁能套路你啊。”

　　“那倒是，”秦朗点点头，倒是很赞同别人夸他，“我可厉害了，上学的时候一直是第一，还跳级。要不是休学了，指不定我明年就去考大学了。所以以后别叫我小朋友，我可比你聪明多了。”

　　“看不出来呀，那你为什么休学？”

　　“没劲。”

　　“你还没上到头儿呢就知道上学没劲？人家考哈弗考清华的都不敢这么说。”

　　“我不是说学习没劲，”秦朗扭头又看了看那辆警车，低头看着路上的花花草草，恨不得等脚好了使劲踩两下出气，“我就算上到头，也永远都实现不了自己的梦想，我上学还干嘛。”

　　说完，秦朗低声嘀咕道，“我这辈子都只能当个小流氓。”

　　畅意也没问秦朗他到底有什么梦想，而是蹲下来握着秦朗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可是，我觉得能帮助老爷爷，能知错就改的正义的小流氓也很帅啊。”

　　青春期的小男孩，害羞总用别扭来表达，秦朗说不出心里有多感谢，只能抽出手，红着脸哼一声，“你管我啊。”

　　畅意摸摸他乱糟糟的脑袋，捏捏他的脸，“我管你啊。”

　　畅意明媚的眼睛眼角总是弯弯的，笑容也在温柔的语气中浸润了花蜜，从那微笑的嘴角中流露出的话语莫名的透着香甜，让人有安全感，有认同感，不由自主的想与他亲近。也许是畅意从不隐瞒自己的真情，也许是那份真情善于表露，善于让人知悉，秦朗就是莫名的相信他。

　　然而这份来的突然的信任去的也莽撞，两人还没进花园，迎面就遇见了给秦朗包扎的护士姐姐。
　　护士姐姐刚下班，换下一身制服穿上时髦的连衣裙，还画了个精致的妆容，她走到两人面前，看着畅意笑道，“我下班啦。”

　　这种自来熟的语气让秦朗有了种不好的猜测，他眯着眼看着畅意。

　　果然，畅意道，“你先去等我，我一会儿就到。”

　　护士小姐姐给畅意一个飞吻，“不见不散呦。”

　　那个面无表情的护士姐姐原来也可以这么活泼生动？！

　　秦朗当即就打碎了畅意在自己心里的美好印象，怒道，“我艹，你俩这就勾搭上了？！”因为太过愤怒和难以置信，他都破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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