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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邬(7)
“他们没有想过息事宁人,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事,就是为了让仙道察觉。”姬云容苦思冥想。“这是声东击西,是为了掩盖小桃村的红绡。”
“也未必。”姬云容转念一想:“以少女献祭,仙门知晓后会派遣来弟子查探,无法掩饰小桃村的异状,反而会引人注目。”
姬云容见宁渊一言不发,问道:“明潇师兄还发现了什么?”
宁渊说:“崖下的修士修为都不高,戚莺才能轻易破解聚阴阵。”
姬云容点了点头:“是,崖下那些魔修尸体也不过灵脉期。但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若不是那些魔修确实有云河门的剑伤,我未必能肯定下崖的修士就是戚师姐。”
宁渊说:“你带上来的凤凰玉鼎灵气充溢,算的上是一件珍奇法宝。此地布置,绝不是幕后之人的弃子,你是不是在崖下还发现了戚莺毁掉的传送阵,但没有查到传送阵的地点?”
姬云容面露讶然。“没错,那些传送阵是流云宴时仙盟府留下的,被人改动过,全部毁坏了,原本我想顺着传送阵的痕迹寻找出口,可这些传送阵传送的范围囊括百里,即便是沿着其中搜寻,也犹如大海捞针。”
姬云容又说道:“如果需要将这些少女带去其他地方,大可不必舍近求远,在这里蛊惑村民,我觉得戚师姐一定还在附近。”
宁渊沉吟道:“如果不是戚莺毁了传送阵,我们一定可以追查到少女真正的去向,但同理,这位山神也很清楚,太公垂钓,愿者上钩。没有毁坏的传送阵,是在钓主动上钩的鱼。”
宁渊的话让姬云容震了震:“师兄觉得,这个人想请君入瓮。”
宁渊循循善诱:“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十三崖上?”
“我要找……。”姬云容顿了顿,警惕的截住话头。“我和师兄的目的相同。”
“戚师姐也是。”
姬云容犹豫了一下,又没了头绪。
宁渊问道:“你与宋师弟相熟?”
“宋师弟?我与他在秘境之中有过点头之交。”姬云容蓦地回过神,“宋师弟这些年一直四处游历,替萧玉寻找丹药,医治仙脉,他一定是听说了什么消息,才逗留在此的。”
“宋师弟与我们是不同的,这个人早有布置,是专程为了宋师弟而来?”姬云容思绪百转,无数念头在迷雾之中盘旋,他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凤凰玉鼎上。
这会不会是红莲教内的一场斗法,如果烛阴带走这些少女,冠以芳邬山神的名义,将仙道的注意力引到朱厌的身上,烛阴想借仙道之手逼着朱厌现身?
但是单劫掠凡人少女还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个让仙门注意的契机。
是什么呢?姬云容神色茫然起来。
不远处宋赢面容不善,快步走了过来。
“小梅告诉我,曾经有一位仙门修士听闻了山神的消息去崖下查探,后来芳邬山神杀了他,尸骨在十三崖上悬挂了数日,剑君,姬师兄,我们恐怕要快点找到戚师姐。”
宁渊沉声道:“将仙门修士的尸骨悬挂了数日?”
契机,悬挂数日。
仙门子弟通常会在宗门内留有魂灯,魂死灯灭,长老会以溯魂之法追溯因果,寻常魔修平日也不敢招惹仙门子弟,而将尸骨悬挂,那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姬云容闭了闭眼:“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一月以前,村里人还保留着那名弟子的遗物,是无字山的弟子令。”宋赢从袖间拿出弟子令,他眉目沉沉,寒声道,“可恨,红莲教真是欺人太甚。”
宁渊眸光动了动,向宋赢问道:“红莲教以前也是这般行径么?”
宋赢冷哼了一声:“红莲教最喜欢掳掠这些少女带回教中欺辱,当年在仙道猖獗之际,不知道多少无辜少女被掳去,有些成了魔头的炉鼎,有些受红绡蛊惑,不识亲人手足,残害仙门子弟。”
宁渊便问:“宋师弟知晓红莲教中何人喜好以阴阳鼎采阳补阴吗?”
宋赢不假思索:“红莲教内许多魔修都喜好豢养炉鼎,红莲教前任圣女香如故更是有一门秘法,可以吞噬少女的魂魄增长自身的修为。”
宁渊神色诧异:“吞噬少女的魂魄,红酥手香如故?”
“剑君对这个女魔头也有所耳闻吗?”宋赢惊讶道,“她是红莲教的前任圣女,是大雍国师的女儿,虽然是一名女子,但生性残忍,恶毒狠辣,论起手段,红绡远不及她。”
提及此处,宋赢神色愈冷:“阿楚师姐就是落入她手,时至今日,仍旧生死未卜。”
姬云容问:“这位阿楚师姐是……”
“是本派前任掌门清曲剑主的女儿,我的大师姐,宋楚兰。”宋赢面露悲悯,“衡山派与红莲教血仇如海,红莲教此行定是冲着本门而来,这些少女是无辜受了牵连。”
宁渊问道:“宋师弟何出此言?”
宋赢目含哀色:“其实本门与红莲教的仇怨,并非是起于秋崖之战,而是早在红绡成为教主以前,是好几百年前,那时剑尊与魔尊的大战才结束不久。”
“当年香如故在仙道劫杀少男少女,将他们炼制为傀儡,再将这些傀儡送回仙门,羞辱仙门之士,但偏偏她修为了得,仙门无人奈何,是以红酥手女魔的称号传遍仙道。
有一日她兴致突起,闯入衡山派劫走了小然师姐,清曲掌门惊怒交加,一路追至了魔府,惨遭香如故暗算,小然师姐也从此不知所踪。
本门的几位长老大怒,与其他仙门的长老曾联手想要围剿香如故,但香如故狡诈多端,几次三番都逃出生天,后来香如故突然销声匿迹,无人得知她的踪迹。
香如故失踪之后,红莲教人也沉寂了很长时间,直到红绡在仙道传教,时常暗中派人劫杀衡山派弟子,长老们才敢确定,香如故是身陨了。”
宁渊说:“曾听说过红酥手香如故的名声,却不知她竟是红莲教的人。”
宋赢解释道:“香如故性情冷酷,阴晴不定,她行走仙道时,也并未彰显红莲教圣女的身份,清曲掌门陨落之事实在太过突然,门中自顾不暇,这些事情,大多秘而不宣,只有几位长老知晓,万幸的是,香如故身陨后,那邪门的吞魂大法也随之失传了。”
宋赢定了定神:“抱歉,失态了,我带着弟子在此地盘旋,也是想找寻阿楚师姐的下落。”
姬云容猛地抬起头,宁渊不动声色的按住了姬云容。
又听见宋赢继续说道:“其实不仅是红莲教人,甚至是红绡座下的散修,也曾经掳掠过少女。”
姬云容将凤凰玉鼎拿出来:“这是中品法器,上面还有朱厌图腾,宋师弟能不能想到什么?”
“你们怀疑芳邬坛主朱厌?”宋赢面露几分诧异,下意识说道,“不会是她的,芳邬坛主是一位女修,她与红绡早已断绝关系,脱离了红莲教,况且……”
宋赢似乎觉得这话说的不太妥当,斟酌了一下,犹疑道:“说来荒谬,其实我与朱厌有些私交。”
姬云容惊讶起来。
宁渊神色如常:“宋师弟不妨直言,我们不会宣扬的。”
宋赢见两人没有厌恶之色,稍稍松了一口气:“芳邬坛主,和其他三人是有些不同的,她大概是红莲教中为数不多重情重义的女子。流云宴之前,红绡设伏暗算我,我得朱厌所救,与她结识。”
“贱女人……你不得好死……”
“…”
“凡红莲教徒,必诛背叛者。”
宁渊怔了怔,芳邬祭坛里的恶毒诅咒一闪而过。“流云宴是朱厌协助的仙盟府关闭了红莲之巅上的阵法?”
“不。也许宁师兄会以为,朱厌反抗红绡的命令来救下我,是想向仙盟府投诚。”宋赢摇了摇头,“但那时候,朱厌已经为红莲教大肆斩杀仙道子弟一事与红绡翻了脸,她会救我,只是一个意外。没过多久,朱厌彻底与红绡决裂,带着芳邬祭坛所有弟子脱离了红莲教,我曾经想要劝说朱厌为仙盟府行事,被她拒绝了。”
“我一度有些后悔,朱厌心中赤诚,我却对她有所利用。”宋赢深吸了一口气,咳嗽了起来。
单见宋赢的神色,就足以揣测一番爱恨情仇了。
宋赢看了宁渊和姬云容一眼,连忙摇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与朱厌没有男女之情。”
宁渊微微颔首:“后来发生了什么?”
“说服不了朱厌,我便请求朱厌帮我寻找阿楚师姐,这一请求,反而让朱厌发觉了自己的身世。”宋赢说,“朱厌竟然也是衡山派的人,她的兄长,是我的师弟。当年香如故将阿楚师姐掳去,一并将年幼的朱厌带回了红莲教。
朱厌说,当初香如故掳去的女子,只有她和红绡侥幸逃生,红绡不可能是阿楚师姐。我心底不愿相信阿楚师姐被香如故所害,仍心存侥幸,但因为朱厌与衡山派的关系,我动了邪念,我让师弟去接近朱厌,获取红莲教内部的信息,为围剿流云宴作准备。
在我的教唆下,朱厌为了手足之情,终于还是向我透露了一些红莲教的消息,我自以为天衣无缝,谁知这件事早就传入了红绡的耳朵。流云宴上,红绡派人带走我的师弟,当众斩杀,来羞辱朱厌。”
宋赢心中悲怆,不自觉的以手掩面。“这些年,我一直有所愧疚,如果不是我的一己之私,也不会害的朱厌与师弟手足分离。”
姬云容见宋赢神色仓皇,心底微微唏嘘。
宁渊敏锐的说:“你方才说,朱厌并没有背叛红莲教。”
“是。”宋赢沉默了一会,“我那时的计划,有太多漏洞了,仙盟府中也有红绡的爪牙,朱厌又与红绡不和,那时她与我走近,红绡自然不可能没有疑心。但我没有想到的是,长老们也不信任朱厌。”
宁渊挑了挑眉:“仙盟府的长老觉得朱厌与红绡不和只是假象?”
宋赢说:“没错,他们对朱厌与师弟的兄妹关系心存怀疑,怀疑朱厌是故意投诚,而且,长老们在红莲教有自己的棋子,对于朱厌的消息,长老们也不尽信,况且朱厌虽然与红绡观念不和,却仍心存情义,不愿意出手关闭红莲教的阵法,最后流云宴,长老们启动了暗棋关闭了红莲教的阵法。”
说到此处,宋赢神色动了动,“我突然想起来,我在流云宴上曾经看见过一个白衣人。”
“我记不清那个人的脸了,但他一直跟着红绡,手下有很多散修,他带着银制面具,露出来的半边侧脸雌雄莫辨,手持一面美人扇,扇上画着七个巧笑倩兮的美人……”
宋赢目光放空了一瞬,脱口而出:“被村民们献祭的正好是七个少女。”
宁渊与姬云容对视了一眼,问道:“他是谁?”
“烛阴。”宋赢肯定的说,“一定是他,他想复兴红莲教。”
宋赢说:“我要去向师门传讯。”
“时间恐怕来不及了。”姬云容沉声说,“我们要立刻找到戚师姐。”
宁渊点了点宋赢手中的弟子令。
姬云容灵光一现:“搜集这个弟子的消息,从这个弟子身上入手!”
宁渊说:“这个弟子听见传闻来查探此地的异状,附近就一定还有地方,有芳邬山神的痕迹。”
宋赢说:“小梅姑娘也许知道。”
十三崖的村民仍旧充满敌意的望着衡山派众人,在悬崖边命悬一线的少女坐在火堆边,神色苍白:“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十三崖,所有事情都是听叔伯们说的,当初那位仙长说他是从另外一个地方过来的,他说他要下崖救人,叔伯们都不信,结果叔伯的话是对的,惹怒了芳邬山神就会受到惩罚,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宁渊沉声道:“那个弟子是不是还说过,他见到那些被献祭的少女了。”
小梅心中有所惦记,迟钝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望着眉目如画的宁渊,将记忆拉回那位陌生的仙长闯入的那一天。
“所有少女都没有死,他们还好好活着,我要救她们,我必须亲自见到芳邬山神,才能救下他们,我下崖之后一定会马上上来,我会带着她们回来见你们……”
“你这是对山神不敬,阿雨她们能侍奉山神是她们的福气,外乡人,你快滚,十三崖不欢迎你们……”
辱骂声沸反盈天,叔伯们举起了木棍与锄头,要驱逐那个陌生的仙长,十三崖暗无天日,就像野兽的巨口,无休止的争执让小梅头痛欲裂,人影推推搡搡,在一片嘈杂之中,那个陌生的仙长突然从十三崖上跳了下去。
小梅不自觉的锤了锤自己的头,嗓音沙哑:“没错,那位仙长说,他知道她们在哪。”
宁渊凝视着她:“你知道他说的地方吗?”
小梅皱了皱眉,好半天,她突地停下动作:“五年前,十三崖上的石碑突然消失了,叔伯们觉得很是晦气,后来出村的叔伯们说,十三崖的石碑去了七里桥,那个仙长是从七里桥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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