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从良

　　小兰和陆流按时来接棠玉，驾着马车停到望京医馆。医馆门口排了四五个病人，二人等着最后一个病人进去才走到门口。

　　江舜斜扫一眼杵在一旁的棠玉，棠玉正和小兰和陆流对视。

　　“您没什么大碍，放宽心思，多饮水，三日若无改善，您再来，到时我给开药”，江舜叮嘱面前阿婆。

　　“诶诶，好，谢谢江大夫”，阿婆付了银子出门去。

　　“江大夫”，屋内安静下来，陆流他们也在门外候着，他同江舜商量道：“我看你这里生意不大兴旺，雇你当专诊大夫如何？一月八两银子”。

　　八两银子，按照江舜往常生意来算，大半月左右的诊费。
　　江舜盯着棠玉，有些不解：“只给你瞧病？”

　　棠玉察觉江舜话里犹豫，点头补充：“再加二两银子，每月无论病不病，都是这个数，身体不舒服药钱贵了另算，但我只一个要求，有急症随叫随到，口风也得紧”。

　　其实棠玉不难伺候，但事儿比较多，江舜思忖片刻，点头应承下来。

　　只要不是偷抢，每个人谋生的路子不尽相同，如何赚银子养活自己各凭本事，谁又能比谁高人一等。雀楼又如何，生灵性命皆平等宝贵。

　　“那就这么说定了，陆流，先付这个月的银子”，棠玉脸上一喜，向门口陆流招手，等江舜收下钱，立了字据，便上马车离开医馆。

　　马车上。

　　“我觉得江大夫医术好，人也不错，就是话有些少”，小兰给棠玉腿上搭上一张薄毯，从盒子里端出果脯。

　　“人家拿钱看病在你眼里就是好人了？”棠玉神色不明地反问一句，拿柿饼吃起来。

　　小兰低头闭了嘴，之所以对江舜有些好感，一来是长得俊，而来感念他之前给自己上药。可羊毛出在羊身上，江舜找棠玉最后结的账可不止多出这么点儿伤药钱。

　　棠玉就袖子擦嘴，刚想多说小兰两句，陆流从外面递进来一张纸。

　　“公子，您之前让查的”。

　　棠玉打开纸扫一眼，是药方。

　　“那日江舜开给莫善言的？”

　　“对，也不是很要紧的东西，我找人在莫府打听，这张方子莫善言没服用，回去当天交给下人就没要回去过，我还特意在外面让人临摹了一份”。

　　棠玉食指勾勒纸上字迹，断连辗转，粗细藏露，变换无穷。他叠好药方，不再多言，柿饼也没胃口吃了，开始闭目养神。一家人供养出这样一个江舜，该是骄傲的，最起码爹娘愿意竭尽所能去支持他，只是那个妹妹有些惋惜罢了。

　　陆流又道：“我去别处医馆问过，都说这是固本培元的方子，对病情不会有大的逆转，但多服也无害处，药性温和。”

　　棠玉睁开眼，微微惊讶，这人竟谨小慎微至此，远不止外表看到的那般宁静淡泊。

　　*
　　小半月过去，春色渐渐回归，转眼棠玉也休养好，准备开门广纳银钱。

　　小兰端茶进屋：“今日才和柳妈妈回说公子身体好了，吴家公子就差人预定了晚上喝酒。”

　　雀楼里各色少年来来往往，谁也不能保证长久受人追捧。棠玉坐在铜镜前，显然思绪不在屋内，这几日心思分散的厉害，总馋冻梨和饺子，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嗯”，棠玉听到小兰又喊了几声，便俯身喝茶，茶太烫嘴，弄得他立马扔了茶杯。

　　小兰连忙到隔壁倒冷茶来：“公子慢些喝”。

　　棠玉含着一口冷水，咽下水站起身往窗边走，好一会儿才道：“去找江大夫来给我瞧病”。

　　“嗯？”小兰一愣：“公子怎么了？”

　　“一两句说不清，他问你，你就说含糊些，比如不思饮食，日渐消瘦，别和他多说，就让过来把脉”。

　　小兰有些犹豫：“快中午了，现在去么，公子”。

　　棠玉食指敲打着窗户，半晌道：“让陆流去请，你把我柜子里那支参拿出来，再让厨房做些别的吃食来” 。

　　“是”。

　　待小兰出去，棠玉坐回桌边，将茶水喝尽，突然觉得自己方才有些脑热。

　　“回来！”他立即站起来，往门外去，想把小兰喊回来。可他走到门口，见窗外日头正好，枝头桑叶新发，就站住了。

　　陆流架马车赶到望京医馆时，江舜还在开馆看病，门外候着两个人。

　　他在门外等着，晌午已至。

　　“按时服药即可”，江舜送走一个男人，扫了扫进来的一个女子牵着孩童，外面还剩一个病人，还好早上多做了些吃食，看完病人热热就能吃。

　　等病人看完，已是日映，江舜饥肠辘辘地站起来，陆流正从外边进来：“江大夫，我家公子有请”。

　　江舜脚一顿，转身看他：“怎么了？”

　　“具体也说不清，公子近日吃不下饭，夜里睡不安稳，眼看着瘦下去。”

　　江舜转而走到一旁提起药箱，随陆流往外走：“怎么不早来说？”

　　“....呃”，陆流脑子一转：“近日严重了些，公子才重视起来，原本以为气候变幻，过些时日就好了”。

　　“嗯”，江舜点点头，坐上马车，随着陆流赶往雀楼。

　　雀楼这边，小兰正端着汤壶从厨房出来。

　　她一边叮嘱里面厨娘：“刘妈妈，我们这几个菜快些做”。

　　“好，没问题“，刘厨娘平日没少收小兰小恩小惠，笑嘻嘻地答应。

　　见刘厨娘一口答应，小兰放心地回到雀楼。

　　没一会儿，她绕过石桥，就看见陆流从后门带江舜进来。

　　江舜无意间扫到这座小楼，顿觉眼熟，可一时也想不起来。

　　“江大夫来了”，小兰同江舜问好，一边朝陆流招手：“陆流，来一下”。

　　“请您稍等”，陆流和江舜说一声，见小兰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便大步走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公子原本在侧房等着，可柳妈妈过来说有客人非要见棠玉，赏钱给的足，柳妈妈找来几人硬把公子请到前面去了”，小兰拉着陆流的袖子，看了看江舜：“公子说去会儿就回来，可到现在还没回，你先安抚着，我去前面看看”。

　　陆流接过小兰手里的汤壶，点点头，回到江舜身边：“江大夫先上去坐着，我们公子马上就到”。

　　“好”，江舜应声跟着陆流上楼。

　　陆流将他安排在一间侧屋里，放下汤壶：“这是公子专门叫人给您做的，我看您中午也没空吃饭，先用些吧”。

　　江舜肚子确实饿了，看了看桌上精致的青白釉汤壶，微微点头：“好，多谢”。

　　“应该的”，陆流说完，转身出门在楼梯口候着，匆忙打量前楼。

　　汤壶里的香味很快在屋内弥漫开来，江舜嗅了嗅，汤里交杂着红枣和红糖的独特香气，实在诱人。

　　江舜腹中饥饿，随意揭开汤壶，只见汤上浮着数颗红枣，里面放着一支人参。

　　是独参汤。

　　环状深横纹细密而完整，圈圈独立，根须清疏。
　　江舜仔细端详片刻，这种品相的参得有二十年以上，望京医馆都找不出一根。

　　他沉默片刻，合上参汤盖子，自己给棠玉看个病，诊费一一结清，实在不需这般特意示好拉拢。

　　他突然对门外陆流道：“请问，有茶么？”

　　“有”，陆流进屋来，以为江舜嫌参汤土腥，便换清茶进来。

　　没一会儿，小兰从前院回到雀楼，对陆流小声道：“我进不去，屋外有人守着”。

　　陆流皱眉，直觉今日江舜要在这里好等，他想了想，悄悄指屋内江舜：“你先送些吃的进去”。

　　“嗯”，小兰点头，又匆匆下楼往厨房去。

　　两人将江舜的吃喝安顿好，都站在门外，着急等候棠玉回来。

　　他们听着江舜在屋内刚开始安安静静坐着，随着时间，他开始站起来在屋内踱来踱去，越发没有耐心。

　　江舜饮了四杯茶，直至未时，还是没见到自己的病人。

　　他面色不大好，站起身来，一下午就这般耽搁了。
　　他背起箱子往门外走，对小兰和陆流道：“我还有事，你家公子回来了麻烦去望京医馆知会一声”。

　　“江大夫，我家公子..”，小兰边说着，追着江舜下楼：“马上就回来，要不您在等等，需要什么，您说一声就成”。
　　“不用了，我医馆还有病人”，江舜婉拒小兰好意，走出雀楼往来时的后门去，突然，他瞧见了不远方的棠玉。

　　隔着一小段距离，棠玉从对面楼里出来，埋头整理被拉得松松垮垮的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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