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好的恋爱运

　　沈郁把一沓纸扔在陈北羽的办公桌上：“新本子，先给你消遣消遣，随便看着玩儿吧”。
　　陈北羽一脸无语地想，你丫折腾了大半年，就一句随便看着玩儿？他碰都没碰沈郁扔下的新剧本，这人写的东西，质量上绝对有保证：“准不准备让我拉人拍？”。
　　沈郁若有所思：“现在这几个本子都不够商业化，你挣不着钱，先扔着吧。回头如果有心意相通的冤大头导演想拍也行，但可不能再是《棋踪》那种水平了，你得帮我盯住了，我现在好歹对影视化这件事多少也有点自己的要求”。
　　陈北羽听他提到《棋踪》，尴尬地笑了笑：“咱能把那事忘了吗？不然我直接给小西下任务，逼他把你那三部曲拍完怎么样？”。
　　沈郁一脸问号：“小西？你说你弟弟？别没事找事去逼陈导啊，他都这个级别了，剧本适合不适合自己，他清楚得很。还有啊，您老人家给点面子，能别跟叫一只小宠物一样叫国际大导演吗？”。
　　陈北羽“切”了一声：“这不就咱俩嘛，那又怎么了，他再怎么牛逼，不也是个赔钱弟弟吗”。陈北羽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蹙眉想了想：“对了，说起赔钱，这次小西可能要翻盘了。之前你推给我的张海丛的那什么剧本，反正就是陈西之前带队去拍的那个，马上要首映了，张海丛跟你说了吗？”。
　　沈郁点头：“《心余》吧，说过了”。
　　陈北羽笑道：“就这个电影，我已经提前看了，肯定能大卖。这次跟陈西以前那些个不知所云的文艺片完全不一样，剧情节奏又好，格调也高，主创们的演技和审美都在线，深度也够”。
　　沈郁嘴角抽了抽：“陈西那些基本包揽了所有国际知名电影节大奖的电影，被你说成不知所云的文艺片？他什么时候格调不高了？”。
　　陈北羽一脸嫌弃地吐槽：“行行行，就不能在你们这群人面前质疑陈西半个字，是我看不懂行了吧……那电影的首映你可记得去，多操心操心自己，去认识点人。还有啊，你要实在闲得难受，给你安排个偶像剧男主演着玩儿也行，别天天在家闭门造车”。
　　沈郁忙摆手：“首映肯定会去，偶像剧不必了，我就喜欢没事儿干”。
　　《心余》首映式，张海丛作为主创成员第一个想邀请的人就是沈郁，沈郁不仅仅是他的大学同学兼好友，更是他的伯乐。《心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大荧幕剧本，是沈郁把这个埋在家里不知道多久的本子，亲自推给了北羽影视的老板。
　　当时张海丛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因为这个契机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心余》居然被陈西看中了。张海丛一开始甚至不敢相信，他的剧本会被那个横扫国内外各大电影节的导演看中。
　　首映式当天，张海丛实在不放心沈郁，以他对那人的了解，犯起毛病来怕是能穿着家居服出现在现场，毕竟那人的形象分是可以从0分到100分之间随意起伏波动的。他直接甩了个电话过去：“沈大编剧，麻烦你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再来，别穿得跟出门逛商场似的，哦不对，逛菜市场似的”。
　　沈郁真是弄不明白，自己身边这一个个的，都被老妈子附体了吗？他现在都在微博公开私照了，哪还敢那样胡来？这群人怕不是真把他当智障？于是故意耍张海丛：“我单纯是去个首映礼，又不是主创亮相，也不是去相亲，打扮那么好看干嘛？”。
　　张海丛气闷：“缺心眼是不是？你现在是有小一百万粉丝的明星了，给我有点觉悟好吗？虽然《风华影》上线之后你躲了好几个月吧，但现在好歹余温还在，而且《心余》会来很多记者，拍到你很正常。再说了，《心余》整个班底颜值多高啊，你就当是来相亲怎么了？”。
　　提到相亲，沈郁语气里都是不耐：“行了，知道了，别念叨，头疼”。
　　“知道什么你知道，你他娘的就是敷衍老子，提前三个小时来，我亲自找人给你收拾”，张海丛心想，我再不知道你什么人，敷衍完了还是穿得跟逛菜场似的。
　　沈郁笑道：“既然这么操心我的终身大事，干脆跟我在一起得了。是你的话，朝夕相处我应该能忍，还可以一起拼桌写剧本”。
　　“操，我喜欢妹子，你可以变身吗？少哔哔这些没用的，来了找我听到没？而且谁要跟你拼桌写剧本，这种恋爱生活鬼才期待，不要被陈北羽搞得太卷好吧”
　　沈郁难得认认真真地收拾了一回，虽然还是懒得麻烦公司的造型师和化妆师，但他自认为自己的审美还是很在线的。然而到现场之后，还是没能躲开张海丛的魔爪，被拉到剧组化妆师那好一顿捯饬。放他出来的时候首映式上已经来了很多人，记者在不停地冲着签到墙的明星按快门。
　　沈郁刻意绕开了人满为患，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记者的红毯和签到墙，从侧面悄悄溜了过去。此时正在签到台上的季臣，因为站的位置比较高，余光恰巧瞥到了一个特别像沈郁的背影从签到台侧面绕了过去。季臣一阵心如鼓擂，他匆匆签完名跟记者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几乎是蹦下台追人的。
　　季臣跑了两步，甚至来不及细想那人到底真是沈郁，还是自己得了相思病花眼了？脱口就喊了声“郁哥”。听到有人叫自己，沈郁下意识停下了脚步，转身看见一位身着西装，头发散散束着，周身散发着年轻活力的少年正对着自己微笑。一瞬间，沈郁心里像吹过了一阵风，居然是季臣？上次秀场一别之后，他俩已经有小半年没见过了。
　　沈郁一个转身，把原本正在往前走，想要追上去的季臣死死定在了原地。季臣有些晃神地看着面前的人，沈郁穿了套灰色条纹西装，搭配绣了金色蜜蜂的领带，休闲款的皮鞋，9分长的裤子露出了一小节脚踝。临出门的时候沈郁怕被张海丛嫌弃，还特意在首饰台上挑了一幅精致的金丝边眼镜。
　　因为画过妆的缘故，他那双眼睛的优势被放大了，明媚飞扬，魅惑人心，整个人像在小说里走出来的男主角。活生生地站在眼前的沈郁实在太好看了，季臣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对方面前溃不成军，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沈郁，站在眼前的，会对他微笑的沈郁，比存在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好看太多了。好像这么些年过去，对方还是当年那个一顾倾城，风华无双的沈公子。沈郁见季臣站着不动，不知怎么了，干脆自己往回走了两步：“季臣？”，说着还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季臣勉强收了神，笑着跟他打招呼：“沈老师，好久不见”。
　　沈郁也笑：“好久吗？我可天天在新闻上看到你”。
　　“你......”，两个人同时开口，随即就看着对方再次笑出了声。
　　“你先说吧”，沈郁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想起首饰盒里那套从秀场直接戴回来的珠宝，有场合需要的时候他经常会戴。家里的首饰五花八门，独独那一套，是他最近佩戴频率最高的。
　　大概猜到了对方都想问“你怎么来了”之类的，季臣说：“他们电影里用得是我们工作室的珠宝，所以就过来了”。
　　沈郁的嘴角还挂着笑意：“啧，一个连‘AJDA’国际珠宝设计大赛颁奖礼都不出席的人，跟我说因为这部电影用了JC的珠宝就来了，你说我该不该信？”。
　　季臣倒是一脸诚恳，歪头看身侧的人：“电影圈的活动我都会来的，想着哪天搞不好就遇到您了，这不今天就被我押中了嘛”。
　　“我朋友是这个电影的编剧，只是碰巧过来玩玩。不过季臣，刚还“你”呢，怎么聊着聊着又变回“您”了，我就……那么值得尊敬？还是你真把自己当晚辈了？我有这么老？”
　　季臣慌乱地解释道：“没有没有，绝对不老，我……只是想故意拉开点距离，提醒自己别太得意忘形。上次，您……你走得太匆忙了，还没来得及问。后来，你跟魏琛......在一起了吗？”。
　　在沈郁看来，这孩子向来非常敢说，各种甜言蜜语，撩妹的话信口拈来。他只是没想到，这小孩也这么敢问：“你问得是多后的后来？”。
　　季臣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想必猜到了是个相当复杂曲折的经过，至于细节他并不太想了解。不是因为不好奇，甚至他非常好奇，关于沈郁的一切他都非常好奇，但是他怕沈郁回忆起那些细节的时候，再次受到过去的伤害，就像上次在秀场……于是季臣只是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现在呢？还在一起吗？”。
　　沈郁懒得跟他绕圈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说的：“如你所愿”。
　　季臣整个人都愣了片刻，竟然一下没反应过来这个“如你所愿”是什么意思。眼看电影快开场了，两个人没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季臣也自然没有坐在第一排印着他名字的座位上，而是跟着沈郁坐在了三排往后的亲友席。
　　季臣之前已经看过很多剪辑片段了，再加上这些年来朝思暮想的人就坐在身边，他实在没有认真看电影的心情，隔几分钟就偷偷看一眼身边的人，全程都在回味沈郁口中那句“如你所愿”。
　　如我所愿，那我肯定不希望你们在一起啊，季臣这会儿只盼着这该死的电影赶紧演完。
　　片尾曲都还没唱完，季臣就急着问： “郁哥，你刚才什么意思？”。沈郁看了他一眼觉得无比好笑，这孩子大概是把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忍了整场电影吧。以前王菀和陈路，甚至林如都说过季臣心思很重，是个危险人物。可沈郁总觉得，眼前这人无论开心还是难过，疑惑还是自得，都恨不得全写在那张漂亮的脸上了。
　　沈郁一边拿出手机，一边淡淡地说：“你整场电影都在琢磨这事儿？”。
　　季臣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那可不，我连主角叫什么都没注意”。周围坐着的都是电影主创团队的朋友甚至嘉宾，听季臣这么说，纷纷投来怨念的眼神。但碍于认出了说这话的人是大名鼎鼎的JC，他们也只能委委屈屈地表示不满。
　　季臣埋怨地看着沈郁，小声说：“都怪你，害我被大家瞪了吧”。
　　“他们那分明是求关注，不是瞪，谁敢得罪你啊”，沈郁说罢还拍了拍季臣的肩膀，大概是年长了五六岁，沈郁说出来的话总像是在哄小孩。季臣给他的感觉，很多时候就像是小孩子在撒娇。
　　被大家锁定了位置的季臣，很快吸引了一群前来寒暄的圈内人。沈郁见状，准备趁着在没引发大规模关注前，一个人先悄悄离场。他虽然走了季臣的秀，还演了《风华影》的重要配角，但热度也就是那一阵子。再加上沈郁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在公众镜头里了，他本职又是个编剧，关注度完全不能跟在镜头前的一线影星和季臣这种国际级的设计师同日而语。
　　因为这些人在场，记者们的镜头已经被分走了七七八八，沈郁很容易就可以钻空子溜出去。季臣在人堆里找了半天，发现沈郁正在往外走，刚要张口叫住对方，就看到两个人往沈郁的方向走了过去。他看清了那两个人后嘴角弯了弯，随即放了心。
　　谢初和张海丛在一群保镖的拥簇下把沈郁拉去了私人休息室：“沈老师，这个月28号我跟朋友在S市办私人PARTY，都是圈里的朋友，请您务必赏个光”，谢初微笑着亲手把一张邀请函递给了沈郁。
　　沈郁接过卡片，虽然这些年他写了几个还不错的剧本，几本流行读物，但因为大部分还没有影视化，在圈里算不上声名显赫。但谢初可是电影圈当红的一线大咖，他们之前甚至从未单独打过照面，更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要请自己去他的私人聚会？
　　沈郁一时半会儿也没想明白，看着站在谢初旁边的张海丛笑眯眯的样子，下意识认为是因为谢初跟张海丛混熟了。毕竟这些明星的私人聚会可能也没什么编剧，请他去大约是给张海丛找个陪玩儿？
　　正事说完了，谢初他们前脚走出门，就再次被追过来的记者层层包围了。站在旁边的助理和保镖似乎已经很习惯谢初身边出现这种蜂拥而上的情况了，他们瞬间围了过来，护住了谢初、张海丛和沈郁。沈郁见状很无奈：“我先撤了，有你们在，他们应该不会跟着我”，说完就想在人群中挤出去。
　　张海丛见他要走，忙压低了声音耳语道：“酒店和机票都有统一安排，回头会有人联系你，别天天宅家里，也出来散散心”。沈郁一听张海丛这是准备开启老妈子教育模式，赶忙止住了话题：“停，知道了，我还不想社死当场。你们主创还有访谈吧，先走了啊，这么挤下去半条命都要交代在这了”。
　　沈郁好不容易才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就看见季臣倚在门边玩手机，似乎是在等他。
　　“年度爱情悬疑推理大戏《心余》首映”；“谢初、陈西、张海丛现身《心余》首映礼”；“AJDA最年轻金皇冠得主JC现身《心余》首映礼”；“《心余》首映预告上线，夺命珠宝竟出自JC之手”。在这一堆乱七八糟的新闻稿和照片下面，网友在评论区聊得热火朝天：
　　“我发现了宝藏，影帝旁边的那位是消失的沈郁吗？！”
　　“活捉一枚沈老师，时隔几个月我又开始磕沈公子的颜了”
　　“我能说他真的越来越帅了吗，今天的造型和妆化真是太绝了”
　　“是我知道的那个编剧吗？《棋踪》、《弃城》、《追命》三部曲的那个？同一个人？”
　　“是啊，我就是剧作专业的，我们老师课上还讲过沈老师的剧本呢。只是早年那个电影拍的不太行，不然就这神仙剧本，沈老师早该火了”
　　“一看你就没关注沈老师的微博，他发过照片的，《风华影》里的沈追也是他演的”
　　“沈郁是我们的宝藏，姐妹们快点把他藏起来，不要被别人发现”
　　“这颜值这身材，快出来拍戏啊！不要躲在家里写剧本了！”
　　“我要去二刷《风华影》了，姐妹们再见”
　　“每日一问，沈郁今天拍戏了吗@北羽影视”
　　“时隔近十年，我们院的表白墙上还挂着那句写给沈公子的‘雪落寒雀归，盼君如风来’呢”
　　热搜被这群人抢了个七七八八：“《心余》首映”、“初心CP再合体”、“宝藏沈郁”以及“JC又又又鸽了AJDA”。AJDA是国际最受认可的珠宝设计大奖赛，从季臣大一那年开始，基本每年都会抱走AJDA一座重量级奖杯，以至于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再大的奖如果有人年年得，观众们也就跟吃饭喝水一样习惯了。
　　前些年因为是新锐设计师，季臣还老老实实地去参加颁奖礼，认认真真地准备过获奖感言。自从毕业后，无论是AJDA还是其他大大小小的比赛，他再也没有亲自去领过奖。那些奖项实际上都是市场部的同事帮他随便报的，各种花俏的奖杯也只是用来装饰工作室的摆设，因此JC鸽AJDA已经是每年定期会出现在热搜上的常驻话题了。今年也不例外，并且这个话题已经在热搜上挂了两三天了。
　　今年大家更关心的是，放鸽子的JC究竟去哪浪了？隔天就在《心余》的新闻和各大娱乐通稿中找到了答案。
　　沈郁走到季臣身边:“等我呢？”。
　　季臣冲他晃了晃手机：“嗯，看微博”。
　　沈郁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热搜，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但他也只是吃惊了两秒钟，就恢复了不冷不热的日常状态。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这群网友连当年在学校里流传的“沈公子风华绝代，文学院举世无双”，这种令人无比羞耻的话都给翻出来了。
　　沈郁深深叹了口气，心想年轻的时候大家可真是够中二的：“让他们聊吧，过两天新鲜劲儿就下去了”。
　　季臣坏笑着说：“雪落寒雀归，盼君如风来？还有……沈公子风华绝代，文学院举世无双？”。
　　沈郁“噗”一声笑了出来：“都什么年代的事了，您能别奚落我吗？大、设、计、师”。
　　季臣笑得特别开心：“不过他们说的也没错……说实话，真挺不舍得让你红”。
　　沈郁眼下还真不想聊感情，也不想找情人，立马转移了这有些变了味道的话题：“你们一会儿还有采访吧，我先撤了”。
　　季臣抬眸看着沈郁，眼神里闪着细碎的光，看得沈郁心里一紧。他听见季臣说：“我可以不参加”。
　　沈郁有些慌乱地转身往远处走：“你去吧，省得网友以为你在跟他们玩儿捉迷藏”。
　　“郁哥”，季臣喊了他一声，见沈郁没听见，他又追了一句更大声的：“沈老师”。沈郁闻声转过身，季臣可真是太喜欢沈郁紧盯着自己的样子了，那个瞬间，他能确定沈郁眼睛里只看到了他：“28号你去吗？决定好了给我发个消息好吗？”。
　　身边圈里的人太多，季臣也不敢说得太明白，沈郁自然知道他在说谢初的PARTY。他没回答季臣，只是转过身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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