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

　　秦暮被认亲这么一出搞得很疲惫，老爸估计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要不然也不会事先没有给他打电话。老秦严防死守这么多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秦暮觉得老秦离开原来那个家一定和他妈妈有关系吧。照片里的漂亮女人永远都被封印在了照片里，她将独自美丽。
　　秦暮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工作上面了，他急于想知道那些他不知道的成年旧事，自从见了那三个人，他的心里就有了一种想要剥丝抽茧的冲动，与此同时，带给他的还有不敢面对那段记忆的恐惧，他内心深处觉得那段一直被藏匿的过去一定不是彩色的，到底有多令人愤恨或是唏嘘这些他全部都不得而知，脑子快要爆炸了。去猜测一件事真的很费脑子，无数种可能性可能都只是你的臆想，具体的真相是轻描淡写的一点亦或是曲折盘旋的山路，最后都只会引来你无尽的叹惋。猜测永远都只会是猜测。
　　秦暮是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的，就连黑风热情的欢迎也提不起他的兴致来。小家伙看见主人心情不好也就不闹了，静静地趴在脚下，眼睛还时不时看主人一样。
　　秦安国回到家后就看见秦暮坐在沙发上盯着一个东西发呆，“儿子，今天回来的还挺早啊，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秦安国拿过茶几上的照片就愣住了，声音有点不稳，“儿子，你怎么会有这个照片？”
　　秦暮没抬头，“今天有三个人来找我了，他们说一个是我的奶奶，一个是我的爷爷，还有一个是我的叔叔，您有这些亲戚吗？”
　　秦安国也被勾起了很远的记忆，这三个人他也有快18年没见了，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他猜都猜不到，很难啊，久到以前保留下来的画面都变得模糊了，“有。”
　　“那您是不是瞒着我很多事情，比如关于妈妈的。”
　　秦安国有些无力，“他们告诉你了吗？”
　　“没告诉我，但我想亲口听你说。”
　　事情太远了，都不知从何说起了，唯一让秦安国还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媳妇儿的死，这件事情占了他很大的脑容量，他没有一天不想找到那个司机。其余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再回忆一遍了，“你真的要听吗？”
　　“嗯，我想知道。”
　　秦安国捏着照片坐到了沙发上，悲伤因子蒙住了整双眼，“你妈漂亮吗？”
　　“漂亮。”
　　秦安国也挤出一个笑容，“我也这么觉得。你妈妈叫何瑛，在没嫁给我之前是一个在酒厂里干活的小员工，而我们的初见就发生在酒厂里。我的一个朋友是酒厂负责人的儿子，那天他约了我们几个去玩，我一进酒厂就和朋友嬉戏打闹结果就不小心碰到了你妈妈，只一眼我就沦陷了，就像老套的剧情一样，我开始了猛烈的追求，隔三差五就往酒厂里跑。最后你妈妈就答应了，我们交往的很开心。但双方的父母都不同意，我父母嫌你妈妈家穷，没学历，她父母则是担心像我这样子的人不长情，只能给与一段短暂的幸福，高攀不起。你妈妈本来就要放弃我们的感情了，但我就不放手，偷偷拿出户口本就和你妈妈领证了。那段时间我们都很开心，可惜好景不长，事情就败露了，我爸妈拼命地想拆散我们，还使出了很多手段。最后我俩就私奔了，拿着我自己攒下来的钱和你姥姥姥爷给的钱去了一个小村子里发展。后来我们就有了你，也慢慢地攒钱在御景花园买了房，我也就再也没回过那个家。”
　　“那他们就没有找过你吗？”
　　秦安国自嘲一笑，“当然找过，只不过我态度很激烈，谁也拉不回去。他们就不想认我这个儿子了，反正我还有一个弟弟。”
　　“那我妈为什么不在了？”
　　“你妈妈呀，她出车祸了。”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想告诉我？”
　　“因为……因为到现在那个开车的司机还没找到，我本来是想找到人再告诉你的，没想到，今天就告诉你了。”
　　秦暮的心像被刀割的一样疼，“那她是怎么出的车祸？”
　　“她呀，本想着带着你去看看姥姥姥爷，结果骑着自行车都快要到那个村子里的时候，被一辆极速行驶的车给撞了，你妈妈当时反应还挺快，把你推倒在了庄稼地里，所以你才活了下来。但是她自己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凉了，医生居然跟我说，她肚子里还有个小宝宝。你说，开车的人开的是有多快才能把一个孕妇撞成那个样子啊，你妈妈当时是有多痛啊。为什么我那天不能陪着她去呢？啊？我最爱的小瑛就以那种方式永远离开了我，我好狠啊。”
　　父子俩的眼泪都收不住了，秦暮握紧了拳头，连指甲嵌入肉里都感觉不到，妈妈拼尽全力保护了他，而他的大脑里却没有关于母亲一丁点儿的记忆，他怎么能把这么好的母亲忘了呢，他怎么能啊？
　　秦暮拿袖子擦了一把眼泪，“爸，我当时几岁啊？”
　　“刚满三周岁。”
　　他们在客厅里沉默了很久，久到脸都干巴巴的疼，视力也下降了。
　　“后来呢？”
　　“等你出院后我就带着你离开了，换了一个新环境，来到了现在这个和当初我们一起奋斗的地方很像的一个地方。”
　　秦暮嗓子哑的说不出话来了，秦安国却还是能听懂他在问什么。秦暮是秦安国带大的孩子，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的，这么多年的辛酸与苦楚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清楚，从没有人和他一起承担，他还要一边带孩子一边去找当年那个开车的司机，想想都觉得很难。
　　“哪个墓园，我明天去看看。”
　　“义安墓园。”
　　秦暮感觉自己现在就像被冰窖包围住了，他感觉不到一丝丝热气，他不知道自己该干嘛。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所以在接起赵朝电话的时候，秦暮还是悬浮在地面之下。
　　赵朝一直没有听到电话那头叫的一句‘宝贝’，他有点慌了，“秦暮，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还是沉默，半天才说了一句“没事”。嗓子很明显哑了，而且整个人状态都变了。
　　赵朝说了一句“等我”后就飞快地把电话挂了，拿起外套就往外走，路过客厅的时候对赵铭说：“爸，阿姨，秦暮状态不对，我去陪陪他，今晚不回来了。”
　　看到儿子这么着急，赵铭也把心提了起来，“那你路上骑慢点，注意安全。”
　　王丽娜也担忧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孩子那么着急。”
　　“估计是秦暮出什么事了。”赵铭拍了拍王丽娜的手，“行了，你赶紧去洗漱吧，今天早点睡。”
　　赵朝骑得怎么可能慢了，不到十分钟就赶过去了，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秦安国，“叔，秦暮怎么样了？”
　　“他在房间呢，小孩儿听了一下子缓不过来，你进去吧。”
　　秦暮坐在床上低下头环抱住了自己的脚，听到开门的声音才缓缓地抬起了头，眼神亮了那么一下，“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啊。”赵朝让秦暮靠在了他肩上，揉了揉秦暮的脑袋。
　　“你知道吗，我妈保护了我她才离开的。”
　　赵朝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了，只能笨拙地拍打着秦暮的肩膀。
　　“我本来应该有个弟弟或是妹妹的，就因为那个超速驾驶的司机然后就没有了，他们就永远离开了我。”
　　“而我竟然一点儿都不记得我妈妈，你说我是不是很没良心啊，我怎么就忘了呢？”
　　秦暮一开始还能正常说话，到现在已经只能像只小兽一样呜咽了。
　　而赵朝做的只能是紧紧地挨着抱着这个伤心欲绝的男人，其余的他都不能代替完成。
　　秦暮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赵朝扶秦暮躺了下来，出门问秦安国要了一块热毛巾，给秦暮的身体擦拭了一遍。
　　这是赵朝见秦暮最无助的一次，只有经历了这些才能变得更加强大，愿我的爱人永远无坚不摧。
　　赵朝和衣躺到了秦暮旁边，搂着这个现在一点儿安全感也没有的男人。
　　第二天早上秦暮是被噩梦惊醒的，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赵朝也心有灵犀的睁开了眼，“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秦暮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用眼神确认了好几遍身边的人才定下心来。
　　赵朝关切道：“再躺一会儿吧，才五点多了。”
　　“宝宝，你穿着衣服睡不好，你现在脱。”
　　霸道劲儿还在呢，赵朝应承：“知道了，我脱。”
　　秦安国起来后去秦暮房间看了一眼就去上班了，赵朝走出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在桌子上摆放好了。
　　赵朝把秦暮叫了起来让他吃早饭，吃着这饭，秦暮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老爸这么多年是怎么一个人走过来的，又是怎么让自己一个人承受把他瞒的死死的，他想都不敢想，这样子的生活太累了。
　　“宝贝，一会儿陪我去墓园看看我妈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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