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信一个我

　　Chapter08

　　文理分科前，因着不同班不同楼层，江寻偶尔会上楼去七班找纪言谭。

　　江寻第一次见到陆庭安，就是在七班的教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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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已经打过下课铃声，但江寻从一楼走到二楼的时候，经过的几个班级只有七班的长廊外没有出来活动的学生，他估摸着应该是老师拖堂了。

　　正准备离开，换个时间再来找纪言谭，就听到七班教室里传来授课老师经小蜜蜂放大的声音：

　　“陆庭安，你给我出去罚站！”

　　他听出来了，是他们班物理潘老师的声音。然而不等江寻有所反应，教室的前门就这么突的被拉开了。

　　女生动作利落，因为开门的风扬起了她耳侧的碎发。她的脸上没有半点被数落的失落，反而是有些傲气地关上门，小声地哼哼了两声。

　　“拖堂还不能说了。”

　　结果一转头，就和原本站在门口的男生面面相觑。

　　江寻漆黑的眸子上下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

　　她扎着马尾，干净的脸上没有半点脂粉的添色，正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无声地看着他。

　　和江寻一丝不苟的校服穿着不同的是，陆庭安的校服外套是完全敞开的。她的里面只穿了件黑色的圆领T恤，与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落在长时间练习书法的江寻眼里，就像宣纸与墨水般的存在。

　　陆庭安大概是没想到外面会有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往旁边挪了一小步，乖乖地贴着墙壁站着，然后才像是打破尴尬般问了他一句：

　　“你是来找人吗？”

　　江寻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陆庭安也不在意，继续问：“你找谁？”

　　江寻垂眸看她，给了准确答案：“纪言谭。”

　　她轻轻“哦”了一声，也没有再问，只是靠着墙壁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好看的人都是用来养眼的。

　　沐浴着阳光的少年，穿着白色的校服和深色的校裤，整个人干净的就像是一张白纸。

　　他说完那句话后，目光朝教室的窗户扫了眼，微小的角度偏差却刚好让陆庭安瞧见了他左眼下的小泪痣。

　　她突然想起在不知道哪本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

　　“有泪痣的人上辈子一定是个特别爱哭的人。”

　　然而她左瞧瞧右看看，都不觉得站在自己侧边的男生看起来像是个爱哭的人。

　　“陆庭安，你又罚站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扯回了陆庭安的出神。她不解望去的时候，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刚好捧着一叠作业经过七班教室准备去办公室。

　　陆庭安眉眼一弯，没有半点被戏谑的生气，不满的下巴朝教室里头努了努，“谁让灭绝师太又拖堂！”

　　女生望了眼窗户里还端坐的一众学生，有些惊讶：“你们班还没下课啊？”

　　陆庭安：“嗯，反正站个几分钟数学老师就要来拯救我啦！”

　　因为下节课是数学课，老师一般都会提前来课前准备，所以物理老师也拖不了几分钟，她根本不用站很久。

　　果然，她话音刚落，教室的门又再度被拉开，首先出来的就是把陆庭安赶出教室的物理老师。

　　她又爱又恨地看着瞬间换了张认错小脸的女生，语气严厉：“你下次再说一句，我就让你站一节课！”

　　陆庭安立马喜上眉梢，冲着老师的背影晃了晃小手，“好的潘老师，您慢走！”

　　待物理老师下了楼梯，陆庭安拍了拍小手转身就打算走进教室，结果刚好和迎面走出教室的纪言谭撞了个正着。

　　“嘶~”
　　她吃痛一声，捂着额头蹙眉看向面前的男生。

　　“抱歉。”
　　纪言谭向后退了一步，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陆庭安虽然被撞得有些痛，但还是豪爽地说了声“没事。”

　　说完还不忘向后指了指：“喏，有人找你。”

　　纪言谭看了眼教室外的江寻，没有半点惊讶，反而是对走进教室的陆庭安满脸抱歉。

　　江寻就站在外边，目光追随着那个跑进教室的女生。

　　她揉了揉额头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飞快地回到座位和身边的人说笑，明艳的笑容和当日的阳光一样夺目。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陆庭安，也没有想过之后他们会有更多的交集。

　　——

　　陆庭安是鼓着腮帮子从办公室里出来的。

　　肝胆科果然不是人来的地方，为了避免看到不想看到的人，她下次还是绕道而行吧。

　　午饭高峰，电梯用得比较勤，她也懒得等，干脆拉开紧急通道的门，走楼梯下去，反正也就几楼的关系。

　　回到儿科的时候，陆庭安真是觉得哪哪都亲切，然后就碰到了姚辛澜。

　　这几天都没看到她，陆庭安也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只觉得再次看到她似乎比上次更加疲惫了些。

　　姚辛澜自然也看到了她，牵强地扯出了一抹笑容：“那个，我听王主任说了，以后欢欢的主治医生暂时替换成你了。”

　　陆庭安点头，双手插进兜里淡淡地“嗯”了一声：“不仅是我，之后还会有肝胆科那边的医生跟进治疗，这个你不用担心。”

　　姚辛澜这会还不知道肝胆科的医生是江寻，只是明白地点头。两相无言，陆庭安又看了她几眼，最终正色道：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我毕竟是主治医生，能够照料的地方也很多。”

　　女生的视线再次打量着眼前疲惫不堪的人，第一次见面时的诧异和五味陈杂，到如今早已趋于平静。

　　“你要知道，你不可以跨。”

　　姚辛澜愣了一下，望向陆庭安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有温热的风从廊道微敞的窗户吹过，混杂在医院空调吹出的凉风里拂过两个人的衣袖。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她才缓缓出声，“陆庭安，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应该有很多问题吧？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陆庭安垂下眼眸，不否认姚辛澜的话。

　　换作是任何一个人，在碰到高中同学却发现她和以前大相径庭，天差地别的时候，都会有一肚子疑惑，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六岁的女儿。

　　照年龄推算，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姚辛澜才不过二十岁，将将通过法定的结婚年龄，是个大学都还没毕业的女生。

　　导致现在这个结果的问题自然有很多，但是却不代表一定要知道。

　　陆庭安神色不变，看向姚辛澜的目光多了几分随意。她的语气不算沉重，反而只是在陈述事实一般，声音不带什么情绪。

　　“不管是作为你孩子的主治医生还是你的高中同学，从哪一个身份来说，我都不会过问，因为这是你的隐私。而且有些事情不过问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大家都是成年人，一旦追问只不过是戳痛处，没那个必要。”

　　她不是善意泛滥的人，对于姚辛澜更多的只是同情，也仅此而已。

　　她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能帮就帮，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大善意，至于其他的，她也没有特别想要知道的欲望。

　　明明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却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姚辛澜，她突然红了眼眶，对着陆庭安说出了沉重的两个字。

　　“谢谢。”

　　还有——

　　“对不起。”

　　陆庭安：“如果是为了高中的事请，你大可不必道歉。”

　　女生平静地看着她，语气十分淡然：“年少轻狂，比起蔡淑儿和魏明舒，你也没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姚辛澜一时语塞，吸了吸鼻子缓解自己涌上来的情绪。陆庭安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电子钟，估摸着赵梓潇应该快回来了。

　　她敛了敛眸，注视着面前情绪有些许波动的姚辛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别想那么多了，现在的我依旧活得自在。好好照顾孩子吧，现在她才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

　　姚辛澜点了点头，朝她露出一抹感谢的笑容。陆庭安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看着姚辛澜，陆庭安总能想起她初中的班主任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你们的一生不可能会一帆风顺，坎坷总是会千方百计地来找你们，但是跨过了这道坎坷，没准前方就是黎明。”

　　她总觉得，姚辛澜跨过了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这道坎坷，前方等待她的很有可能就是黎明。

　　回到办公室，赵梓潇并不在，但陆庭安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因为她的办公桌上正摆着她要的那些东西。

　　一个用透明包装袋装好的奶酪吐司和一杯套着星巴克纸质杯套的香草拿铁。

　　陆庭安站在门边，泛着冷意的咖啡乖乖地放在桌上，就像那杯套上的标志一般在静静看着她笑。

　　不久前对峙的场景再次在脑海中浮现，就连江寻逼近时，喷在自己脸上温热的气息都在若隐若现。手背被握住的地方残留着男人掌心的温度，此刻似乎还在隐隐发烫。

　　不知为何，陆庭安盯着那杯星巴克突然就生出了一股强烈的预感。

　　横在她面前那道有关江寻的坎坷——

　　可能这辈子都跨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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