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艾妮的故事

　　丁香花街，小惠金区，萨里郡。
　　天气不错，是那种最典型的英国夏日。太阳高悬，有一点云，但并不阴沉。一只瘸脚的虎斑猫在百里香树丛里潜伏着，黄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二楼最左边的那扇窗户。
　　准确点说，是盯着那只站在窗台上时不时咕咕叫的猫头鹰。

　　艾妮·李正坐在床上盯着一封信看。一封古里古怪的信。正文内容很简短：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
　　（国际魔法联合会会长、巫师协会会长、梅林爵士团一级魔法师）

　　亲爱的李小姐：
　　我们愉快地通知您，您已获准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就读。随信附上所需书籍及装备一览表。
　　学期定于九月一日开始。我们将于七月三十一日前静候您的猫头鹰带来您的回信。
　　副校长（女）
　　米勒娃·麦格 谨上
　　然后就是一些编得像模像样的入学用品清单。什么素面尖顶帽、龙皮手套、飞天扫帚……

　　艾妮把信封翻过来，又确认了一遍。
　　萨里郡
　　小惠金区
　　丁香花街6号
　　二楼卧室书柜旁软垫上
　　艾妮·李小姐收
　　没错。是她的名字。是她的地址——虽然这个地址也古里古怪。

　　两分钟前，窗台上那只花棕色的猫头鹰坚持不懈地呆在她的窗户前，叨叨地敲她的玻璃。
　　艾妮以为它是哪户飞禽爱好者走失了的饥饿的宠物，就开窗想给它一些面包屑。结果它啄了她的手，一直坚持不肯尝一尝。

　　这一切都令人迷惑不解。一个有趣的恶作剧？有谁会寄这样一封信给她呢？
　　但有一个瞬间她又强烈地感觉这所学校真的存在，并且感觉自己非常想去这所学校。
　　想想吧，魔法学校！

　　她决定告诉爸爸妈妈。
　　但是显然，他们并不相信什么所谓的魔法学校。
　　爸爸凯文坚持说那是一个恶作剧邮件，非常有趣但不值得回复。然后妈妈莉莲就转而问起来她的暑假作业是否写完了——是的，即使是在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她也有很多家庭作业要做。去年二月份的时候她就收到了沃丁翰女校的录取通知，允许她今年九月份去入学。

　　过去的两三年里她一直忙于参加各种中学的超前录取考试——老实说，其中的有些难得发指。
　　但她成功被沃丁翰录取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那是艾妮的首选学校。始建于1842年，是一所优秀的女子寄宿制中学，毕业生前途光明。
　　而且离家很近，就坐落在坦德里奇区，紧挨着艾妮家所在的小惠金区。

　　艾妮怀疑他们家住在小惠金区的最主要目的就是让她去读沃丁翰。
　　爷爷坚持要把房子买在小惠金区，说自己喜欢这一区的环境。

　　但说实话，艾妮看不出这一区和其他区相比有任何一丁点儿特别之处——除非你算上特别平凡。
　　虽然萨里郡就在伦敦西南，可以便捷地乘火车往来，但总归没有住在市中心那么方便。

　　艾妮回房间的时候，那只猫头鹰还蹲在她的窗台上。她恼火地又倒了一点面包屑在窗台上，然后努力无视它，开始写科学课作业。
　　但是她还是放不下那封信。
　　她老想扭头去看那只猫头鹰，甚至想冲动地写一封回信——说她同意入学，或者问问他们到底什么是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这个下午她大概只在作业上写了三行字。其他时间她都胡思乱想着，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
　　巫师是不是真的骑着扫帚飞来飞去？他们提到一年级新生不允许携带飞天扫帚，那意思就是二年级开始就真的有飞天扫帚？

　　“艾妮，晚饭准备好啦。”
　　“来了！”

　　今天的晚餐是艾妮钟爱的凯撒沙拉还有煎得很嫩的牛扒，配一杯柳橙汁。
　　再配上惯例的家庭闲聊。

　　“海恩阿姨邀请我们下周去宿营。”妈妈莉莲朝沙拉上淋着酱汁。“你有什么安排吗，艾妮？”
　　“没有，妈妈。”艾妮说，杂乱无章地切着她的小牛排，“卡罗琳本来叫我去她家，但是她爸爸改变主意带她去瑞士度假了。”
　　她敏锐地发现爸爸皱了皱眉。爸爸一向不怎么喜欢卡罗琳一家，觉得他们有点怪。但艾妮从不介意。
　　“哦，我喜欢少女峰。”爷爷若诚怀念地说。“我和你奶奶以前经常去。”
　　“但从不带我。”爸爸插嘴说。
　　“老实说，我都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好像我上学的时候你们成天都在天上飞来飞去地旅游似的……”
　　艾妮很想笑，但为了不伤害爸爸的感情憋住了。她看到爷爷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然后他们又聊起来艾妮开学的事儿。
　　如果这个霍格沃茨在伦敦，或许他们可以搬家到伦敦去……艾妮想着。但是……

　　在艾妮继续胡思乱想的时候，餐桌上的话题转向了她爸爸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迹。
　　爷爷评价说艾妮的莽撞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甚至更莽撞。
　　“刚刚我收到一封录取通知书。”于是艾妮莽撞地说。
　　她把录取信的事儿又说了一遍，怀着一点模糊的期望。
　　“或许……我真的可以去这个学校？魔法学校！”

　　爸爸和妈妈都笑起来。“这个恶作剧点子真的不错！”他兴致勃勃地，“成本也很低！只需要良好的想象力……能让人念念不忘！或许我该给鲍勃来一封。”
　　鲍勃是艾妮的表弟，才上三年级。
　　“哦，凯文。”妈妈故意责怪似的说，“鲍勃会当真的。”

　　但爷爷既没有笑，也没有说话。他看起来像在思考什么。
　　“那么，我们家又要有一位女巫啦。”

　　“嘿，爸，你这样艾妮会当真的。”爸爸大笑着说，“别这样逗小艾妮啦。她已经烦恼了一个下午……”
　　“不，我是认真的。”爷爷仍旧说，把手上的刀叉放下了。
　　艾妮的心里又升起一点希望。

　　“温妮莎就是一个女巫。我想，他们之所以把信用猫头鹰寄给你，而不是派教授上门，大概就是因为这个。”
　　奶奶是女巫？艾琳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
　　但她也感到一丝惊喜。
　　“别开玩笑了。”妈妈惊奇地睁大了眼，切牛扒的手停在半空中，“怎么可能……”
　　“她是个女巫。”爷爷果断地重复道。
　　“她只是没让你们知道。凯文，记得你刚说什么吗？‘好像我上学的时候你们成天都在天上飞来飞去地旅游似的’？那是因为我们用巫师的方式旅游——门钥匙，即便是麻瓜也可以使用，真方便——所以我们总能在你放学前赶回家。莉莲，记得艾妮出生前她买的那些小裙子吗？”
　　艾妮注意到两个她不明白的词汇。门钥匙？麻瓜？

　　“荒谬。”爸爸说，紧紧揪着自己的头发。他情绪紧张的时候老是那样做。
　　爷爷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不会信的……毕竟她从没告诉过你们。”然后他从餐桌旁站起来，“走吧，让我给你们看点东西。”

　　许多张照片。
　　第一张是奶奶和爷爷的结婚照。和摆在他家客厅里的那张很像，除了照片里面的人会动——年轻版的爷爷热切地吻着奶奶，边上的人鼓着掌起哄。

　　第二张照片上的奶奶也看起来很年轻。
　　她穿着格纹连衣裙，朝着他们灿烂地微笑，挥动着一把新鲜的英国雏菊。
　　艾妮认出来那背景是少女峰雪山。

　　还有一张是奶奶搂着青年时代的、穿着公学校服的爸爸。爸爸一直扭头，似乎在盯着照片外的什么人。
　　“噢！拍照的时候他一直在看莉莲！那时候莉莲刚搬到隔壁没多久……我们还住在唐人街呢！” 爷爷说。
　　妈妈的脸一下红了。爸爸笑着搂住妈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然后是一张全家福。奶奶和爷爷坐在椅子上，奶奶怀里抱着不到一岁的艾妮。爸爸和妈妈牵着手，站在椅子后面，朝着镜头微笑。
　　这张照片里的奶奶看起来很憔悴——艾妮知道，没过多久她就离他们而去了。

　　最后一张是少年时候的奶奶。
　　她站在一群人里，穿着和别人一样的长袍，戴着条围巾，手里拎着把扫帚。他们站在草坪上，能隐约看到远处的城堡轮廓。
　　她看起来很活泼，似乎在跟镜头外的某个人打打闹闹。
　　这张照片艾妮是头一次见到，之前的照片他们都有几张不会动的相似版本。
　　艾妮猜想，这就是在霍格沃茨拍的，他们穿着的大概就是校袍。

　　还有一些报纸。
　　《预言家日报》。有厚厚的一沓，最顶上的那份的头版上印刷着超大号标题“神秘人消失了”，下面的照片里是欢庆的穿着古怪长袍的人——大概就是巫师——都挥舞着一种形状奇怪的发亮的烟火。
　　“那是我收到的最后一张报纸。”爷爷叹息似的说，“之后猫头鹰不再来拜访了。”

　　然后是一大堆旧书。
　　《中世纪占星术》、《预言无法预见的事：使你自己免受打击》、《预言的不可知性》、《敏锐直觉：运用天赋》、《波比巴比的占卜术》……甚至还有一本《画像呵护手册》。
　　爷爷告诉他们，“温妮莎说巫师可以留下会动的画像。能说话，跟真人没什么分别。但是她没来得及留下一张。”
　　艾妮知道如果真有这么一张画像，能让爷爷好过得多。

　　还有一根细长的木棍，被妥善地放置在匣子里。
　　“你奶奶的魔杖。”艾妮伸手想拿起来看看。
　　“别拿。”但爷爷立刻说，把匣子拿走了，“你是个小女巫，随随便便拿起魔杖可能会发生点什么我们解决不了的事儿。”

　　最后是一条细细的短短的项链，悬着一个圆环，里面镶嵌着一个被横杠固定住的、可以转动的小沙漏，里面是银色的液体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艾妮问，这次没有伸手去拿。
　　“你奶奶的项链。温妮莎的项链。现在还不适合你……”爷爷叹着气说，“总有一天你会需要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怎么用。”
　　艾妮眨了眨眼，实在想不出一条项链能有什么用处。

　　“好了，就是这些。其他的不适合留在家里……毕竟我们是麻瓜。” 然后爷爷把所有东西放回他的保险箱里，又一次锁上了。“家里有一个女巫。她会很开心的。”
　　他们一起走回了餐厅里，重新在餐桌旁坐下了。

　　“那么……这个霍格沃茨是真的存在……”妈妈问，仍带着一点不敢置信的语气。
　　“我真的想去。”艾妮立刻说。“真的。”
　　“你确定吗？”她焦虑地问，“可是沃丁翰……”
　　她没说完，但是艾妮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我确定。”
　　“至少你省下了三万英镑——每年。”爸爸故意说，或许是想让气氛轻松一点，“或许我们可以把钱存起来，这样你从霍格沃茨毕业后也不会饿死。”
　　“艾妮确实最好是去霍格沃茨。至少，她要学会怎么控制自己。”爷爷又说。
　　艾妮想起来自己曾经惹过的奇奇怪怪的事儿——譬如打排球的时候不小心把球打到六楼办公室窗户里砸了墨水瓶把试卷弄脏了，或是划船的时候突然掀起一股浪——
　　她立刻知道，他们会让她去霍格沃茨的。

　　不出所料，第二天妈妈还是同意了。她立刻动笔写了一封申请给沃丁翰，请求延缓两年入学。
　　“读一年霍格沃茨试试。如果不行，你就回来，我们还有整整一年让你学完七年级和八年级的课程……然后你就可以照常去读中学。”她这么说。
　　“现在，去给霍格沃茨回信吧。”

　　艾妮没告诉她的是，前一天晚上她就让猫头鹰把回信捎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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