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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
何为无上珍宝?
问不同人,答案有所不同。
凡人欲出人头地,功名利禄是无上珍宝。
修仙者渴求长生,功法灵丹是无上珍宝。
──那么对早已飞升破界的戟灵天君来说,什么才是无上珍宝?
此前没人问。人们清楚“天地阁中有戟灵天君的无上珍宝”是好事者的讹传。被遗弃者不重要,从古至今。
况且就是他们想问,距离天君飞升已过去三万年,又从哪里问来?
“主公,您还真在这儿藏了宝贝啊?”莫是好奇问道。一面忍不住想:能让这位都视为珍宝的东西,究竟何物?
沈沧点了点头说:“是啊。要不然你以为我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以为您是来吃人的,”莫是小心翼翼地说,“您看这天地阁进来了一时半会儿就出不去,多适合敞开肚皮吃啊……”
沈沧斜睨他一眼。
“主公放心!”莫是被这一眼盯得汗毛直竖,险些就想逃之夭夭,“我我我胃口很小的,十天半月进一次食就行,绝绝绝对不会跟您抢!”
沈沧抽抽嘴角,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懒得理他。
莫是见此却是慌了,他好不容易才抓到机会说两句话,可不愿意就这般沉寂下去,忙接着之前的话题问:“主公,您那宝贝究竟是什么啊?”
法宝?丹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莫是想了一圈,也没想出这世上有什么东西配称作他主公的宝贝。
……难道是与他保持现在的状态有关?莫是暗暗地想。他并不怀疑沈沧身份,但对于沈沧如何变成今日模样也自有几种猜测,最有可能的便是分魂──大能修士飞升前多会从自己身上斩几缕分魂下来,一则守护亲故,二则也算后手。不过神魂最易改弦,分魂尤其不稳,时间一长多会产生令人难以预料之变化。
想到这他又偷偷瞧了沈沧一眼。或许便是这位性情大变的缘由。
正胡思乱想中,听见沈沧幽幽道:
“你做梦吗?”
很多年以前,白玉京是个喜欢做梦的人。
梦里没什么特别,不外乎打坐修炼、运功吐息。可即便是这样的梦,对那时候的他而言已属奢侈。
如今他也做梦,却再没梦见修炼。梦里是一片比宇宙更黑暗的虚空,唯胸口处的钝痛真实无比。
白玉京没恨过人。他素来信奉种何因得何果,怨天尤人他最不屑为之。
可是当他的神魂被禁锢在那仿佛永寂的混沌暗夜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灵体日渐虚弱的时候,他生平第一次忍不住想: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想问那个害他到这步田地的人,可那人早已走了。
他想问执掌众生命运的苍天,但苍天只回以沉默。
——于是白玉京决定仇恨。
仇恨没太多好处,但起码能令他不发疯。
他恨不了那人,还可以恨那人的子孙。子子孙孙无穷尽,恨意绵绵无绝期。
白玉京候在天阁门前。
他的车乘也随他来此,倒不知如何携来。
天阁与地阁不同,说带“阁”字,便真就只有一座碧瓦飞甍的九层楼阁,凡欲探索天阁者必得从此入。别人见他如此,还以为他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欲独吞宝物,颇紧张了一回。后见他对入阁者并不阻拦,似也无意争抢的样子,方才放下心。
但继而生出疑惑:白玉京既对寻宝无意,那他到天地阁是为做什么?
白玉京在等人。
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他十分有耐心地等着,如果天阁等不到,就去地阁。便是把整个天地阁都翻个遍,他也会把那个人找出来。
还好,他的运气不错,人进得差不多了之后,一个青年姗姗来迟。
青年身着一袭黑衣,腰间挂着柄木剑,第一眼看是成年男子,第二眼看却像少年。他的相貌不算英俊,却自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好像他虽然活着,却随时准备去死。
这股气质白玉京很熟悉,就如同青年神魂散发的气息。
“燕家余孽,”白玉京说,语气笃定,“天吴门果然是燕家的暗棋。”
黑衣青年闻言止步。
“什么叫暗棋?”他不满道,“天吴门祖师狐不归乃先祖末徒,先祖飞升前亲口承认,故燕家与天吴门名为两派,实则一家。这怎么能叫暗棋?分明是一颗大大的明棋!”
白玉京说:“这不重要。”
黑衣青年固执地说:“这很重要。”
白玉京沉默半晌,道:“我今天可以不杀你。”
“我长得像傻子?”黑衣青年冷笑,“不周山都还断着呢,你这话该说给山底亡魂听,看他们信不信。”
“只要你回答我天地阁里究竟藏了什么。”
“我若不呢?”
白玉京认真地说:“那你就会死。”
黑衣青年笑了。
“休当我燕家是汝等贪生怕死之辈,死是你们的大恐怖,却是我族之安魂乡,”他拔出木剑,“再说了……”
青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你要杀我,我还想杀你呢。”
七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白玉京的头顶。
“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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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还得走多久?”莫是哀叹道,“我们已经横穿了一片沙漠、两片草地,甚至翻过了一座雪山……您藏宝贝的地方怎么还没到啊?”
沈沧说:“你又不会累,急什么。”
莫是心说可我心累啊。
“我的意思是……我们为什么不飞呢?”他哭丧着鬼脸说。我们不是修仙者吗?飞天遁地的修仙者吗!
沈沧说:“我是练气士。你见过会飞的练气士?”
莫是:“……”您老搁我这儿装可就没意思了啊。
腹诽归腹诽,莫是终是相信沈沧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要是这位能改掉说话只说一半的毛病就好了,他幽怨地想,像那句“你做梦吗”,问完就没下文了,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走着走着,沈沧忽然停下。
“前方有人争斗。”
距离沈沧所站约两里处,两人正在对峙。
其中一人相貌邪异,浑身血煞,显然是血冥宗弟子。他已够显眼了,岂料另一位比他还要显眼:金发金眼、金色锦衣上还绣满了金线,明晃晃一团,活像一块人形黄金。这还不算,此人□□竟骑着一条足有六七丈长的威武黑蛟,虎头文颈,鱼身蛇尾,它目露凶光,两只尖利的爪子腾在空中,时不时往对面方向狠抓两下。
殷朱眯缝着眼睛打量南宫煌,阴恻恻地说道:“都说赤水真宫的三公子最不受宫中重视,没想到竟连镇宫神兽虎皮海蛟都给你带了出来,可见传言不实。”
南宫煌傲然昂首:“既知我镇宫神兽的厉害,你还不快快把这株血灵芝让了出来?要是惹怒神兽放出那‘虚一元龙息’,哼,仔细你小命不保!”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话,他身下黑蛟摆着脑袋发出一声如牛似虎的大吼,哼哧哼哧,吐出口淡青色长息来。
“……若是其他灵草便罢了,殷某向来惜命,倒也不必一定要与你争抢,”殷朱望着黑蛟,眼中透出谨慎,“可这血灵芝……”
他脸上露出贪婪,一直藏在袖中的右手猛地掏出个拇指大小的青铜铃铛,对着那虎皮海蛟就是重重一摇。
“殷某志在必得!”
南宫煌没料到殷朱一言不合就动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闻得那嘶哑干涩的铃声,神魂顿时有些不稳。
——不好,是动魂铃!
他心中一凛,情知此宝难以硬抗,立刻驱使黑蛟欲退。只要脱出了动魂铃生效的范围,其攻势自然化解。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就在他抓着黑蛟初笋般的两角腾身欲去时,一把血刃却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红光一闪——瞬间把黑蛟斩成两截!
原来,早在两人嘴炮的时候,殷朱便趁南宫煌不注意偷偷将血神匕放了出去,使出动魂铃一则是要他分心,二则却是掩护此匕。殷朱想得很清楚,南宫煌修为并不如他,敢与他斗无非是仗着身下的镇宫神兽。只要伤了虎皮海蛟,就算只将其砸晕,失去倚仗的南宫煌便决计不是自己对手。
然而事情发展却出乎他意料:血神匕竟轻而易举地将虎皮海蛟斩成两截?见此,不仅南宫煌愣了,连出手的殷朱也愣了。血神匕不过黄阶法宝,怎可能将虎皮海蛟这等玄阶灵兽一刀毙命?
事出反常必有妖。
殷朱狐疑间,忽见那两截落在地上的残躯居然蹦了起来,于空中一抖,赫然变作了两条红蛟!
他还未如何,旁边的南宫煌抢先跳了起来,急声道:“小赤,小红,如何是你们两?你们老祖呢?”
他明明亲眼看到虎皮海蛟钻入自己的灵兽环中,怎么会变成两条尚未成年的小蛟?
红色小蛟心有余悸地看着尚悬空中的血神匕,尾巴一扭,支支吾吾道:“老祖说它正修炼到紧要关头,不便出宫,就令我俩替它随三公子出行……”
——实则修炼是假,与那狐妖嬉玩为真。但这等老实话,红色小蛟自然是不敢说的。
“你说它把你们装成它的模样来哄我?”南宫煌一脸难以置信。
红蛟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为自家老祖开脱道:“三公子,您也莫要太责怪老祖,毕竟修炼一事……谁都说不准。再说你们人族有个词叫祸福相依,我看就很有道理……这邪修方才那击何等凌厉,若非我与小赤一头一尾,中间正好留空,便是老祖也讨不了好去……”
南宫煌怒极反笑:“意思是我还得感谢它了?”
沈沧悠悠走至附近,听到这番对话,险没将口中酒液悉数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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