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袂

　　庚子年五月十八
　　黎杰回到自己的住处，开灯，入目是一个温馨的房子，温馨得有些心酸。
　　他穿上她准备的蓝色拖鞋，去浴室洗了个澡，沐浴露也是她身上的味道。他坐在布艺沙发上。沙发很软，柔软最易让人意志软弱，让人贪恋。
　　他有些舍不得了。
　　于是关了灯，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陷入沉默。忽地站起，他走到门外，那个身影披戴着月光，正朝他走来。
　　回到天炎的日子都比较平淡，工作时间“小陈”守卫着她，陪她去练舞，去逛街，去和一群并不相熟的朋友喝下午茶；晚上他或是把自己锁在密室里，或是在自己的住所发呆。
　　说是密室，实际上就是个普通的房间，房间外布置了层层阵法。他让她没事不要来这里，密室的阵法极易触发，又想了想她的性格，捣鼓了一个避阵符给她，护着她别出事。
　　她却是不肯消停，无人时一声声师兄叫着，问他衣裙是否好看，发饰是否相配，在外人面前，依旧是那副神女不可高攀的模样，咬文嚼字、字字引经据典的谈吐，在衣香鬓影中穿梭。
　　“听闻今年祭礼，依旧由庄小姐领舞者献八佾舞，真是了不得。”
　　庄柔儿掩嘴轻笑：“怎当高公子谬赞，八佾舞是六十四人合作的献艺，算不得我一人之功。”
　　另一华服公子插话：“虽是合作，神前献舞依旧是无上殊荣。”
　　她正色道：“庙堂礼乐最是庄严，不可当作夸谈。”
　　在宴会上装模作样够了，回来便去找黎杰。
　　“你怎么过来了？”
　　“我布置得那么辛苦，不多过来看看岂不是亏了。”她笑靥如花。
　　他觉得她最近有点变了，但说不上来，仿佛是更活泼了。
　　“你过来，被人看到，对你不好。”
　　“师兄不想看到我吗？”
　　“有事可以在我执勤的时候跟我说。”
　　柔儿瞪着他：“我就想过来，你不让吗！”
　　“材料收集好了，六月初六完成仪式便可。”黎杰没接她的话。
　　她生气地走了，他无奈，追上去问怎么了。柔儿又闹了一会儿，然后强硬地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电影。
　　他叹着气布置了一层幻象来防窥视，听话坐下。
　　“这电影男主角也太傻了吧，有什么话就该对女孩子说啊。不说出来，她怎么知道？”
　　“他真的就这样走了？一走三年，连个道别都没有？真不知道说他有担当还是没责任心。说他没有吧，他又把一切都担负起来，对师兄弟、对师门、对朋友都尽心，有什么事都自己解决；说他有吧，偏偏辜负女主角一个人。就不能当面道个别吗？她知道后该有多伤心啊！”
　　“谎言始终会被拆穿的，他要不就骗一辈子，要不就别开始。”
　　她一边看电影一边愤愤不平地碎碎念。
　　他应和着，问：“当面看着离开，不会更伤心吗？”
　　“伤心也是因为爱啊，如果她不爱他，怎么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电影看完，两人没有说话。这一刻是那么平静，平静得让人感到惬意，嘴角带笑。她靠在他肩头，温香软玉，他觉着不真实，甚至怀疑刚刚的幻象是不是布置错了，布置在自己身上。
　　她忽然说：“我父亲让我去相亲了，他说宋儒文那边已经行不通了，让我放弃。”
　　他心头的悸动平复，摸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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