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一眼万年,我只知道我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年,支撑着我漂泊余生。他为大义,而我为他。
内容标签: 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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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听闻民国爱情,十有九悲。”

立意:乱世洪流里的情爱不曾浪漫风流,只有无限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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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4442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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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

作者:结弦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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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先生,您在想什么?”
      民国十五年冬,南方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正值多事之秋,社会动荡——张作霖宣布东三省独立,国共两党共同讨伐吴佩孚……这世道乱得仿佛是一点活路都不留给那些穷苦百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因刚下了一夜大雪,整个苏州城静谧得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洁白的雪把原来的污秽都轻轻掩藏,竟给了人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只是不知道这场大雪下,掩盖的是多少人冻烂了的尸体。
      “雪美么?”先生站在长廊前,抬眼望着天,雪清早就停了,只是天还显得灰蒙蒙的,让人觉得压抑。我站在先生身后不远处,望着他,只觉得先生在天的映衬下显得茕茕孤立,不知道是否又有什么样的大事压在他消瘦的肩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美。”
      “是美。只是这美,有些残酷罢了。”说罢,先生转身看了我一眼,无言离开。
      我不懂先生说的什么意思,我只晓得在先生府上,在这方天地里,我看到的只有纯洁的雪、剔透的冰棱和先生高大纤瘦的背影。
      我是先生捡来的。
      民国八年冬,先生来嘉兴办事,在周倚良公馆前撞见了我——那时的我光着脚缩在周公馆门口的角落里,家丁赶我几次我都赖着不走,各地都在闹革命,母亲将我丢弃在这里,那我便在这里等,等着死也罢。
      阴冷刺骨的风夹杂着湿意毫不吝啬地吹进我的骨子里,冻得我全身都僵了,视线也慢慢变得模糊。
      记忆里,先生着青色长衫从汽车上下来,走到我面前,只看了我一眼,便对身后的随从淡淡道:“这孩子怕是无家可归了,让人给她找身干净衣裳,留在家里做活吧。”
      “是,漪先生。”
      我昏了过去,冻得没了知觉,迷迷糊糊中,仿佛觉得呼吸都是痛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从昏迷中醒来,自己置身于一间狭窄昏暗的屋子里,倒算暖和,我只觉得口渴难耐,来不及明白自己置身何处便急着起身寻水。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开门进来,见状,急忙将床头桌上一杯温水递给我,喝罢,才觉得灵魂回了身体。
      “你是老爷在门口捡回来的,他见你冻得半死不活,不忍心你在外头自生自灭,便让我把你带回来,打理干净,以后,你就在周公馆做丫头了,也算有条活路。”
      这女人是周公馆的老妈子,她让我唤她沈姨。
      “是不是那个穿青色长衫的人?”
      “嗯,他就是周公馆的主人,叫周倚良,外头跟他做事的人都尊他一声‘漪先生’,府中的下人都叫‘老爷’。”
      “那……老爷人呢?”
      沈姨听我这么问,立刻啐了我一声:“老爷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一直呆在府里,他平常都在苏州办事,在苏州,他还有一套宅子,他就住在那宅子里,这嘉兴,是老爷的故里。”
      我闻声,晓得他离开了,便不再多问,往后的日子,只本分地在府里做事,毫不张扬。他一年才回来几次,我最盼的,就是他回嘉兴老家,我难过的,就是他离开,站在周公馆门后,悄悄目送他的车渐行渐远。
      又下雪了,我来苏州三年,从未见苏州下过这样大的雪,忍不住伸手去接那从天上飘落的洁白轻盈的雪花,刚落入我掌心便化了,那美好,如同昙花一现。
      “不要光顾着赏雪了。”
      先生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吓得手一缩,立刻转身,像个普通丫鬟那样低着头等着他交代事情。
      “明天我动身去上海,府上事务皆拜托给你。”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开。
      “先生何时回来?”我忍不住叫住他。
      “……”
      “先生为何不作声?”
      “这次去很久,家中一切事务皆由你打点,若有事不能解决,可联系沈姨,凡事与沈姨商量定夺,切不可擅作主张。如遇危险,便去梅公馆寻梅先生,他能帮助你渡险。……保重。”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一阵梅花清香,和那身着青色长衫的背影。
      良久,无声。
      简单的几句话,他温和平静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感情,只让我觉得无比温柔心醉。
      先生让我……保重?
      沈姨见我发呆的样子,便装作生气的样子道:“想什么呢?快做活吧。快到年下,老爷每年春节都会回嘉兴,去祖坟祭拜考妣,家中会忙一段时间。”
      我一听,心里按捺不住激动,问道:“哦?老爷要回来?老爷何时回来?”
      “听跟随老爷的人说,就在这两天了。”
      我实在激动,没办法收敛脸上溢出的笑意,沈姨一眼便看穿了,只淡淡道:“老爷从不考虑儿女情长之事,他的心思,都在民族百姓这些大事上。快做活吧。”
      “哦。”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止不住地快活。
      没过多久,先生便回来了,依然是一身青色长衫,灰色的平顶帽让他看上去更如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他的神情依然是平静温和,让人看不出情绪。
      我也曾企盼先生的目光能够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只是在我印象里,他从未让我如愿过。
      除夕前一天,沈姨找到我,让我下午陪先生去周家祖坟祭拜,说是她有事,不能服侍先生左右,我虽新人,却做事稳重,靠得住。
      我内心当然是乐意的。
      出发前,我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裳,陪先生上了车。
      先生看到我,仿佛也并不意外。
      “先生看到我,仿佛意料之中?”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
      半晌,无声。
      没过多久,车子便开到了周家祠堂,我原以为祭拜父母总也是到坟头去的。
      先生支开了所有人,只允我陪着他进入祠堂。
      “我救了你,你便是我周家的人,今后若有事需要你,你必须献身。”说完,他点了三炷香,跪下叩首。
      我一怔,不懂他说的什么,只觉得他让我尽心做事罢了,便答道:“漪先生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不是要你涌泉相报,是要你用这一生来报。”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云淡风轻。
      我一愣,不知该说些什么,末了,才道了声“是”。
      他看了我一眼,不作声,转身离开祠堂。
      坐在车上,我见眼前的路不是回周公馆的路,心中不免疑惑,只是不好多问,便也不说话。
      车子在一处坟地前停了下来。
      先生依旧淡淡地走在前头,支开了所有人,只留我跟着他。
      先生跪在一处坟前,似比刚才在周家祠堂前沉痛许多。
      “我不会辜负养父养育之恩,必为周家鞠躬尽瘁,为救国家人民于水火之中,死而后已。鹿氏子孙敬上。”
      晌午,雪停,厚厚的云层中间透出一点刺眼的阳光,只不过这天儿仍是十足的寒冷。
      不知先生现在如何,应该是到了上海了,我跟在他身边六年,从不知道他究竟在外忙着怎样的大事,我只晓得,他做的一切“大事”都是极危险的,因为我曾见到先生身上满身的伤疤,一袭青色长衫让先生看上去如同纤尘不染的谪仙,谁也不曾晓得,那件青色长衫掩盖下的是一具怎样的躯体,一个怎样的灵魂。
      “姑娘!大事不好啊姑娘!”管家急匆匆跑进来,神色慌张。
      “什么事?”
      “外头突然来了一群当兵的人,见府中的人就杀,见东西就砸,姑娘,你快从后门离开吧!漪先生离开时定交代了退路,快走吧!”
      一瞬间,我只觉得脑袋混乱得很,来不及思考,但这么多年跟在先生身边,我晓得此刻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取了屉中些许细软,从后门匆匆离开。先生府中的所有人,怕是先生也知道他们没有活的余地了。
      “梅公馆,快!”
      “您坐稳嘞!”
      空气还是这么冰凉,路边的残雪已经不似先生府的那样晶莹,染上了令人厌恶的污秽。
      我心中怕得很,怕先生出事,我拿出所有的坚强,带着先生临走前的那句话强撑着——去梅公馆,找梅先生,他能帮助我渡险。
      “梅公子!漪先生进沪前留了话,让我来寻你!”
      “……”
      “梅公子!”
      我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梅先生毫不作声,心中只觉得被压了千斤重的石头,让我要窒息了——眼前茶几上那件带血的青色长衫。
      “梅公子……”
      “他不是普通人,他的故事太复杂,我不告诉你,也许你也晓得了。拿走长衫,里头有你要的答案,也是他的遗愿。去香港,不要再回来了。”
      “他人呢?”我忍住哭腔,忍得我喉咙都快被哽住。
      “死了,二十一枪。我的人拿走了他的长衫,他,回不来了。”
      民国十五年春初,爱典号。
      终于春天了。
      江南的冬天太难熬,终于过去了。只是以后应该再也不怕冬天了,我要抵达的前方,是香港。
      吹着海风,手里捧着那件带血的青色长衫,上头有二十一个枪孔,血渍随着枪孔边缘扩散,至今还留着血腥味,和他身上的梅花清香。
      他在香港还有一处周倚良公馆,下了船,有他在香港的人来接我。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1987年秋,香港周倚良公馆。
      “鹿奶奶,您还能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吗?您所说的,我们实在提炼不出真正重要的信息啊。”眼前这位名叫周兆娴的小姑娘说道。
      “我不知道,我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忘了,我帮不了你,你走吧。”
      “鹿奶奶,您既然住在周倚良公馆,就说明您与周倚良先生有一定关系,我是周家远亲,也是周家唯一一支支脉的后人了,周家先辈为国家和人民做了这么多,我不希望什么都没留下来,不为后人所知。”
      “你走吧。”我疲惫地说道。我只觉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
      “鹿奶奶……”
      我闭上了眼睛。
      “那鹿奶奶您好好休息吧,晚辈不打扰了。”说完这句话,这位周兆娴姑娘离开了周公馆。
      民国十五年冬,梅公馆。
      “梅公子,您与漪先生是至交,您一定知道漪先生的身份,对不对?”
      梅先生望着我,仿佛要把我看穿。
      我以为他又要保持沉默,谁知他竟说道:“知道倚良身份的老一辈人早就入土了,如今,也就只有我和沈姨知道了,不过我想,你也知道了。”
      “您的猜测没有错,从先生带我去祭拜周家祠堂后又去了鹿氏坟地,我就有猜疑了。只是没想到,是真的。”
      “沈姨如何?”
      我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会关心远在嘉兴的一个仆人,便有了一瞬间的愕然。
      他看穿了我的心思,便说道:“沈姨的生死代表着倚良在嘉兴的产业是否还安在。况且,她是除了你我之外唯一知道倚良身世的活人了。”
      “来梅公馆之前我打过电话了,沈姨说……让我听从您的话和先生临走前的吩咐,让我保重。之后便没了音讯。”
      梅先生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像是伤心,像是惋惜。
      “周家是嘉兴大户,周老爷独生子周倚良是爱国有志青年,从英国学成归来,一心想要救国。鹿家是跟随周家多年的仆人,周家因战争灭门,鹿家也没能幸免于难,只留下从小寄养在周家的鹿家儿子被沈姨偷偷带出周家,在小船上藏了半月才活了下来,从此,鹿少爷就成为了周倚良,替他去完成未完成的使命,去延续他的信仰。这件青色长衫,是倚良生前送给鹿氏的。”
      “原来,他穿了半生。”
      “姑娘,从周鹿两家灭门那一刻开始,鹿氏就没有自己的人生了,你委身求全这么多年,何苦呢?”
      “他说过的,让我在被周家需要的时候,献身。他要我,用这一生来报答周家的救命之恩。”
      梅先生摇摇头,低沉道:“你哪里是为了周家啊。”
      1990年冬,香港周倚良公馆。
      香港的冬天果真不如苏州和嘉兴那般难熬。我将那件带血的青色长衫贴于心口,闻着上头早已经消逝的梅花清香。
      先生托梅公子给我这件长衫,为的就是有一天在周家后代找到我时,能够将这一段历史尘封的往事公之于众吧,毕竟,他不能对不起周家,不能对不起真正的周倚良。
      而我,终究还是没有做到“为周家献身”。我曾在周氏祠堂答应他的事,我食言了,我为的,是自己的私心。
      梅公子早就逝世了,这段往事,只有我知道,这是属于我跟他之间的往事,我跟他之间,仅存的唯一的联系了。
      “鹿氏夫人1990年逝世于香港周倚良公馆,享年87岁。其一生未嫁,却自称鹿氏夫人居住于周公馆。鹿氏夫人病逝后,周公馆全部财产充公。鹿氏夫人逝世后,手中还紧紧抱着一件青色长衫。”
      我这一生,再苦再难都没有哭过,先生临走前对我说的那些话,就知道他会葬身沪地,我没有哭,我知道,他还需要我。
      只是这一刻,眼睛有些朦胧了。
      我好像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在嘉兴周公馆前的那个冬天,我冻僵了缩在角落里,他一袭青色长衫纤尘不染,淡淡说,将她带回家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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