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人辞

　　我的婚事定在了三月十五，还有半月我就要嫁人了。家里人似乎都挺高兴，当今圣上赐婚，这是无上殊荣.
　　其实我却是看的开，爷爷是圣上的老师，如今虽是已经远离朝堂，但父亲矜矜业业这些年也是做到了丞相之位，家里女儿又少，除了我，便是早已当了忠义侯府长媳的二姐姐。都说圣上将厚望寄予颂王，如此说来，寻上我这姜丞相府的五小姐也算是情理之中。
　　“姜姜，来试试这新嫁衣，若是有哪里不喜欢，还能改改，”母亲将新绣的喜服吩咐了下人，为我试穿，“这花样是花开并蒂，也算是母亲的祝福了。”我摸上那模样真真的花瓣，总觉得母亲嫁给我父亲是委屈了她，母亲非我生母，我生母去世的早，父亲家里姬妾甚多，据父亲所说，他的每个娇妻美妾都是付了真心的，我想，大抵这是世上所有男子都会说的一句箴言，就连对陆家姐姐以心相待的四哥在订婚之前也是对漂亮姑娘垂涎不已。而这位为我绣嫁衣的母亲本是郡主，等了父亲一年又一年，终是熬成了老姑娘，才嫁得父亲，父亲在此之前已是有两位正妻过世，这些年，母亲将姜府打理的仅仅有条，对每个子女也是关怀备至。
　　我突然有些难过，不知我啊娘若是看到我出嫁又是怎样的情景。
　　她是先皇册封的公主，这对未替国家和亲就获得这项殊荣的王爷之女来说是相当的荣耀。这样荣耀的她，离去的却又那样委屈，我看这铜镜里的自己，想着阿娘当年嫁与父亲又是怎样的模样，她定是比我漂亮，比我端庄。
　　“母亲，我阿娘若是晓得我要成婚了她会不会也高兴？”母亲替我理了理衣裙“会的，她若看见你这样好看，会欣慰的。”我低了低头，“可我，不喜欢那颂王啊。”“姜姜，喜不喜欢那是以后的事，最重要的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去了颂王府也不必拘谨着，左右你都是姜家的女儿，有底气，切不可委屈了自己。”“好。”想来我姜家那也是高门大户，我自当该有大家闺秀的气度，若是那王爷不知好歹，那便和离，这天下也不止他一个男人。\"
　　“小姐，颂王府差人送来了娉礼。可是，可是。。。”细儿向我和母亲行了礼，吞吞吐吐道。
　　我将喜服脱下，敲了敲她脑袋，这丫头都跟我一年了怎么还是如此畏畏缩缩的，我轻笑一声：“莫不是要你也一起嫁过去？”
　　“小姐，不是奴婢！颂王是想将陆家姑娘纳为侧妃！十五日与您一道嫁入王府。”“怎么会这样，颂王可是亲自来了？我去与他说清楚！”这个王爷正妃还未过门却已经将手伸到我家四哥的未婚妻子身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非得去把我的小嫂嫂抢回来。母亲让细儿将我拦住：“姜姜，此事怕是麻烦了，你先去找你父亲，切不可冲动行事，母亲先去安抚倾尔。”
　　我穿过回廊，走向前厅，细儿说送聘礼的是颂王的亲信将军。这颂王不亲自前来解释，来了这出措手不及，着实是人品堪忧。
　　细儿在后头指着前方说：“小姐，那个正在和老爷说话的就是那位将军。”
　　远远的望去那个卓玄衣的人站在竹影里，看不清脸
　　却透着清冷和似曾相识。我小跑过去，不顾细儿的呼喊，再近一些，再近一些，回廊尽头，他背过身去，走向门口。“等下！”未等我说出口，他就离开了，只留下一个身影，穿着玄衣，竖着发，衣上绣了竹叶的暗纹。
　　“姜姜，你随我进屋。”父亲许是怕我闹事，将我带进了前厅。“为父打算应了这婚事，”父亲端详着案几上的盆景，“倾尔与渗之的婚约就此作罢。”
　　这怎么可以！当初父亲可是十分满意倾尔，如今怎么翻脸如此之快？
　　“父亲，您这样是否考虑过四哥和倾尔的感受，虽说倾尔暂住姜家，可是您这样不问她的意见就擅自提她做决定，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决定，那个王爷，想娶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倾尔呢？
　　父亲转身看了我一眼，无奈说道：“姜姜，你要明白，颂王这次明目张胆的送了两份礼，怕是已经得了圣上的默许。父亲是臣子，所以只能委屈倾尔和你四哥了。”
　　这就是皇权，我该晓得的，无论父亲如何的位高权重，家世显赫，陛下总会先以自己的儿子为主，况且，只是纳个已故老陈臣的女儿为侧妃，于情是成全儿子的私心，于理可得个顾及臣子情谊的名声。
　　再则，四哥和倾尔的婚事并未正式下聘，终不是名正言顺。
　　　“那此事，四哥可知道了？”以四哥那个性子，他要是知道了，说不准将倾尔带去私奔也未可知啊。
　　父亲皱了皱眉：“我已经通知他了，我只担心渗之太倔，惹出什么祸事。此事，你母亲已经告诉倾尔了吧。”
　　“是。”
　　“倾尔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会明白的。”
　　“老爷，五姑娘。夫人和陆姑娘来了。”门口的小厮打破了沉默。
　　父亲抬起头，示意他下去。
　　母亲看了一眼父亲，点了点头，看来，倾尔已经如父亲所言接受这个消息了。她与四哥是天造地设，却不想事与愿违。
　　倾尔是洛京闻名的美人，冰肌玉骨，琴棋书画自是不必多说，尤其那一曲冷梅月，弹得最好。总以为她以后嫁与我四哥，我便可以天天听到她的琴声，如今却是她要和我嫁同一个夫君。
　　她漂亮的眼眸红红的，更比平时让人怜爱了，我要是男子也会人忍不住心动，只可惜要便宜了那个颂王。
　　倾尔向父亲行了个礼：“倾尔如今无父无母，这些年承蒙世叔和夫人照顾，如今的婚事，也全由世叔做主。”
　　“孩子，难为你了。”
　　父亲有父亲的无奈。
　　倾尔有她的委屈。
　　谁都是身不由己。
　　倾尔没有提四哥，我想我是明白的。他们是青梅竹马，又有相知相许的情分，多提一次对方，便是难舍一分。
　　母亲将娉礼的单子递给倾尔：“这是礼单，除了这些，我会在按规格给你多出一份嫁妆，断不会委屈了你。”
　　“谢夫人。”倾尔接过单子，却没有翻开，她不在乎这些，毕竟未来的夫君也已经不是当初的如意郎君，在多的身外之物又有什么意义。
　　“姜姜，对不住。”
　　她拉着我的手，有些微颤。
　　“你不必自责，这也非你的本意，以后我们互相照顾，我绝不会让颂王欺负你。”倾尔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温柔，美丽，满腹才情。她本该是四哥明媒正娶的妻子，说到底，是颂王配不上她。
　　父亲蹙着眉，看向我。
　　我突然感觉不好，每次父亲这么瞧着我，定是有大事，还是我不会喜欢的大事。
　　“昨日，宫里来传话了。姜姜，等下你收拾收拾，准备进宫吧，圣上要见你。”
　　这是什么倒霉事情！
　　我见过圣上也不过几回，还都是在大宴，此次单独召见我，卓识是费解，最近我也没干什么能惊动他老人家的事情，莫不是齐景贺将我上次在校场揍了他的事向圣上打了小报告？
　　“想什么呢？”父亲一脸狐疑。
　　“没什么没什么，父亲，圣上可说是什么事？”
　　父亲喝了一口茶：“约莫是你和倾尔的婚事，说到底还是要走个过场，想看看你的意见。”
　　圣上明知我就算能有什么意见也是不敢说的，这无非是为了堵那些大臣的嘴。
　　“是，女儿知道了，马上就去准备进宫。”
　　倾尔扯了扯我衣袖：“小心一些。”
　　“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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