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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谶语(1)
世人,对于凑热闹这件事,一向是非常热衷的。
于是等李衍赶到这里的时候,门外已是塞得水泄不通,师爷连忙招呼守在门外的衙差开道引李衍进去。
见有大人来了,围观的人众很配合地让开一条路来。
向这边走着的时候,李衍就注意到人群齐聚在一户人家门下,一块大大的木制匾额高高挂于府门,上写着两个黑色的大字——李府。
看来还是个有权有势的人家。
要知道,就算是富商大贾,无论他多有钱,在地方上有多大的权势,一般人家可是撑不起“府”这个字,只可称宅。
而官家人通常会以官职名宅,不会直称姓氏。因此这家人,不是皇亲,也是国戚。
而今朝皇帝并不姓李,因此他们最多是国戚。但也算是半个皇家人,发生在他们府上的事自然也该慎重。
看着李衍走进府门,人群中几个黑衣男子对视示意,留下两个人继续看视,其余的人默默离去。
却说李衍踏入府门就见一具上身赤裸的男性身体陈尸于院中,旁立着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其中妇人垂泪涕泣,伤心欲绝,要不是旁边使女扶着,叫人怀疑她会不会瘫倒在地,而那位老爷虽然伤心,却也没有过于失态,只是他略躬的腰、微微颤动的身躯、眼中显露的悲伤和一股莫名的后悔之情,做不了假。
李衍不明白他的悔意何来,却也能感受到他痛失爱子的心情。
知州大人和师爷在询问情况,仵作在检验尸体,一个使女被两个衙差按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没有惊恐,完全不像被人抓到,甚至微昂着头颅,嘴角带着一抹轻蔑而讽刺的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时低下头去,动作轻缓,头上插着的步摇不停地摇晃着。
除了他们,附近还守着几个衙差、立着几个李府的仆人,有男有女。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神情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他确定,他确实没见过这个女人。
“这是怎么回事?”
李衍一看死去之人的相貌登时一惊,他不正是那天去延青堂看病的公子吗?这才过了几天,就这么死了?转头看知州,不觉脱口问道。
“大人,今日李府家人来报案,说是他们公子,为家使女所害。”知州大人一指那被押的使女,说道。
“怎么害的?”
“许作,你来说说吧。”这位仵作姓许,却并不是之前为寡妇验尸的那人。
堂堂州衙又不是只配有一位仵作,这也不足为奇,并没有引起李衍的注意。
“是。死者死亡时间约为今日卯时左右,到现在已是两个时辰了,这点从死者身上的尸斑出现程度可知,”许仵作抬起死者的手,指给在场的人看,放下他的手,又取下那根扎在死者喉咙上的银针,对着阳光又用手挡住阳光的直接照射,转动着银针,让李衍和知州他们能看见银针的颜色,“银针变色,证明死者是中毒。”
银针验毒,毒性越强颜色就越深,银针上泛着淡淡的青色,可见毒性很轻微。
仵作抬起的正好是那天他看病时露出的右手臂,当时还化脓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一些,不流脓了,也不红肿了。看来路大夫的医术的确不错,这几天的功夫伤口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人都不在了,治好了伤口又有什么用呢?
是药三分毒,他皱了皱眉,药性太猛,也是有可能会呈现出中毒的迹象。
“那他的死因是……?”
而且仵作只说他中毒,而没有说是中毒而亡,只怕他虽然是中毒却不是因死于中毒,应该还有其他外力因素。
“大人请看,这处入心的刀伤才是致他死命的原因。他面色苍白,可为佐证,显然是失血过多而死。”许作将死去的李公子翻了个身,后心处一个血窟窿,血流已干,虽然已经清理过一遍,但还是沾染得遍身都是,流淌得地上一大片的暗色,伤口围着暗红色的血迹,隐隐可见其内血肉。
实在看得人触目惊心。
其实许作的动作并不粗鲁,但看在李夫人眼里就是,眼见死去的儿子被仵作像翻猪肉似的翻过身去,转过头不愿再看儿子身上的伤口,好像只要她不看,她的儿子就死去得没有痛苦。
目虽不视,耳未不聪,还是能够听到许作说的话,只听李夫人又是一声哭喊,扶她的使女一个不小心,就脱手让她跌倒在地。
使女赶忙扶她起来:“夫人,夫人,快起来。”
李衍并未注意李家夫人那边的状况,这时听到使女的喊声才向那边瞥了一眼,身为人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并不便同她计较什么。
“这样的伤口,应是一柄短刀造成的。”蹲下身,比量着血窟窿的大小,看着血水淌开的大小,估摸着伤口的深度能有两三寸。
这是要有多大的仇,下这样的狠手?男性的身体前后距离不过五寸余,若是前后各来上这么一刀都能把人刺个对穿。看不出来,这女人够狠的。
“大人说得是,只是没有找到凶器,我不敢肯定。”
“嗯。”他说的没错,要找到凶器才能定罪,否则她最多是有嫌疑,从目前的情况看,只能说明这李家公子是被杀的,却不能说明就是她杀的。
“谁去报的案?为什么说是她杀的?”李衍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使女。
他倒不是觉得女人就没能力杀人,只是想不出来她为什么要杀他,何况现在又没有物证。指证她是凶手,莫不是有人证?
人证物证俱在,自然是铁案。可若无物证也无人证,如何能说谁人是凶手?再者说,物证都可作伪,何况人证,就算是有,焉知不是伪证?于是,就要看查案的官员了。
扑通一声,一个男仆跪了下来。
“还不去回大人的话?”
师爷见男仆只是跪下,不敢说话,而知州大人的样子似乎不欲言语,也总不能让场子就这么僵在这儿吧,没有办法,只好硬着脑袋喝道。
知州今天似乎很沉默,除了刚才说的那句话,从李衍来到现在,他都没有再说过什么话。倒也不是他没有话说,只是刚刚发现了一件事情,让他有所顾忌。
这潭水不但是深,而且浑啊。
知州本不在意他们国戚的身份,何况这是在为他家公子伸冤。
可皇家的人做皇家的事,他又能怎么插手?也不是害怕,只是不想招惹无端的是非,有时候模棱两可,最无奈、也对自己最好。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生物。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去挑战皇家。这并不能怪他们,在这个时代,背后没有人支撑,又怎么敢得罪皇家呢……
一个有良知的文人,谁不想做个清官呢?
李衍是皇帝派来的人,手里还有皇上的玉佩,这件事,他的确可以管。
“回大人的话,是小人报的案。”男仆颤颤开口,“大概辰时一刻时分,老爷、老爷,老爷……”
他老爷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明显被吓得不轻。
不过,谁又规定男人不能怕死人呢?不是所有男人都胆子大,也不是所有女人胆子都小,就像那个在押的使女一样,还能这么云淡风轻的,也是稀罕。
不管凶手是不是她,她都不会是什么善茬。
辰时一刻,应该是他被叫去州衙报案的时间,现在还不到午时,算算脚程,时间对得上。
李老爷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好像要把自己的哀伤全都释放出来一样,他缓缓道:“我来说吧。今早刚过辰时,”他闭上双眼,随着说话又慢慢张开,“一个侍女给我儿端去盥漱的水,就发现我儿已倒在榻前,大睁着双眼,鲜血从身下汩汩淌出。侍女大惊之下,叫喊出声,慌慌张张地过来报与我知,”他顿了顿,指向那个使女,“当时送水去的侍女看到她就在我儿房内。”
旁边一个侍女闻言也跪下了,不敢正视上官,只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们,不住地点头。她就是第一个发现李家公子死亡的人,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胆子也小,怕是要做很长时间的噩梦了。
“我急忙上前查看,希望我儿还有救,可却发现,他已一丝呼吸也没了,没得救了。于是,找了人去官府报案。”
他越说越哽咽,语言都好像堵在咽喉里出不来,最后的几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硬塞出来的。
“有人守在案发现场吗?”忽然,李衍问了知州一句,很明显,他已经发现了知州大人今日有些异常沉默。
“有的,因为要验尸,所以才将人抬了过来。那里下官检查过,”知州知道他不能不开口,有意无意地瞥向那名使女:“现场有些奇怪。”
他是希望李衍能查到有用的线索的,就目前他所能思虑到的,这些事很有可能是皇室内部的一场纷争,却也不知到底还会涉及多少人,……
至于那个寡妇与朝廷与皇室又能有什么关系?一个想法嚯地蹿进他的脑海:或许是,要借这些人的死,传达些什么……
这么一想,惕然心惊。如此视人命如草芥,不管是为了什么,都是万万不该!
李衍注意到知州瞥向使女,再加上他只说现场奇怪,又不明说怪在何处,他皱眉,步于那使女跟前说:“敢在皇亲国戚的府邸行凶,你胆子倒大!”
“又没人亲眼看见我杀人,又没有物证,大人怎么知道是我杀的人?”那使女不仅不怕,反而抬头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地和李衍对视,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义正词严地说得让人觉得她确实没有什么隐藏。
但不排除两种情况:一是杀人惯犯,经常做杀人越货这些的勾当,心理锻炼得十分强硬,自然不觉得杀人有什么;二是报仇的人,双方有仇的情况下,面对怨怼之人,杀人,自然也不会认为是自己的不是。
“真是好一张利口,不过,就算不是你杀的人,你也绝脱不了干系。”李衍盯着使女,一字一顿地对她做出判断。
“既然这样,留下几人看着这里,其他人跟我走,”他叫了人引路:“抬着尸体,押着嫌犯,带着证人,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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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写了八个小时,困四俺……今天计划的学习任务居然还没开始,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