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秋

　　赵经业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

　　王露摇了摇头，两个眼睛圆溜溜的，充满着疑问。

　　“没有就好，这件事外面都还不知道，你也不要随便说，万事小心为上。”看见王露那圆圆的眼睛瞬间充满了惊讶，还有着一丝惧怕，忍不住朝那圆圆的小脸上捏了一把，好似手感还不错，没忍住又捏了捏。

　　“没事，我知道就好，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好”赵经业虽然还想捏一捏，但看王露小脸都被捏的有点红了，只好干咳了一声，揉了揉毛茸茸的头顶。

　　王露轻轻点了点头，有些羞涩。好端端没事捏人家脸干什么，讨厌！不好意思的碰了碰脸，耳朵热的直发烫。

　　赵经业目送王露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轻轻的笑了笑，似乎，有这么个小女朋友感觉还不错。咳嗽了几声，调整了一下表情，可脸上的笑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

　　“一壶龙井，水是什么水啊？”

　　“爷，水是城外玉泉山的，今早刚运过来的，您来一壶？”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这水不好。用井水吧”

　　“好嘞，您稍等。”

　　不一会儿，屋里就进来一位穿着长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压低了声音“贤弟今日心情不错啊。可是有什么消息。”

　　“刚证实了，下月初就走，我所在的六十八师，还有五十六、五十八应该会一起。如果猜对的话，不出意外是刘振保带队。咱们要早作准备。”

　　“好，一会儿我就往南边儿传信，你自己小心。”男人一边拍了拍他的肩一边坚定的看着赵经业说道，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只有“保重”二字，就离开了房门。

　　慢慢的喝完了一壶茶，赵经业才走出去。乌云蔽日，但尚且还能看到一丝阳光，就这一丝阳光，终究会击破乌云，普照大地。

　　来上海的人越来越多了，每天夜里都会有人倒在大街上再也没起来，第二天一早就会有人用小板车来将他们拉到城外草草收拾，有时还会好几车一起出城。倒在地上的人大多都是孩童、少年，小小的年纪，背井离乡好不容易来了这儿，本以为能谋一个出路，却再也回不到家了。

　　教会、慈善会救助的人已经饱和了，听说在四处求援，捐助也没少开，慈善晚会也是每周都有，可在街上一倒不起的人数却不减反增，反正，他们又进不了租界，谁知道到底会有多少人呢？反正，他们钱也捐了，报纸也上了，至于给谁，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租界外越来越乱了，街角的混沌摊也早已不摆了，王露每天下班都提心吊胆的，本来放在床边下的刀又重新拿了起来，放在手包里，以防万一。

　　那天，王露刚下电车没走几步路，就被人盯上了，那些人跟在王露身后，准备给她来个突然袭击。王露虽然有所感觉，但是不敢回头看，低着头越走越快，偷偷地从包里抽出刀来，悄悄地转这头小心翼翼不停地左右环视，手里捏紧了刀把，指甲陷进了手掌也没有察觉。

　　越来越近了，王露已经能听见脚步声了，地上也映出了影子，王露不停地深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身子还是在不断地发抖，脚步也有些松软，可是一点也不敢停下，咬着牙往前走，安慰着自己，快了，马上要到胡同了。

　　“你们是干什么的？”突然前方出现一声暴喝。

　　这仿佛给王露极大地信心，猛然转过身，双手握着刀，弓起了身子，做出了防备的姿态大喊着“滚！”眼睛瞪得老大，拧着眉头，死死的盯着他们的领头的，像盯着仇人一样，仿佛只要他们敢过来，就要把他们一一撕碎。

　　那领头的也被王露吓到了，四五个人落荒而逃。

　　“露姐姐，没事吧！”是乐生，太好了。

　　王露手里的刀终于握不住落到了地上，大喘了一口气，缓缓地蹲了下去，心里却是后怕得很，好一会儿才在乐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那四五个人，也都是半大孩子，瘦瘦弱弱地应该是才搬到电车站附近的那些人家里的孩子吧。如今这个世道，男人们都被招到城外当工人了，虽然也要女工，但毕竟有些人拖家带口的放心不下家里的亲人，就只能被迫当了流莺儿。就在电车站那块儿，隔了两条街，离租界还是有些距离的，一些女人家们凑在一起，成了灯红酒绿一条街，一般都是一个年轻女子身后养着一大口子人，挣的也只是刚刚够一口饭钱，只能凑凑活活的活着。

　　这些人家里的孩子们太小，工厂是不要的，女孩儿还好些，只要长到十一二岁就可以了，有的七八岁也开始了，她们干这行还能养活自己，给家里减轻一下负担，而男孩们就只能偷鸡摸狗到处混饭，等差不多大了要是能进工厂那可是最好的了，不行就只能倒在街上，等着第二天的板车。

　　很无奈，可这就是现实。

　　王露虽然对他们报以同情，但并不想放过他们，今天晚上的事真是太可怕了，王露可不想每天都来这么一出。若是只劫财还好些，万一发生什么事，王露不敢想象，若是这些人被逼到绝路上，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知道。

　　第二天，王露去了警局。

　　虽然现在警局也不太干实事，但王露那块毕竟是租界附近，也是有些不大不小的人物，所以也不敢太过放肆，装模做样的去巡了几天锣，每户人家收了五块的治安费之后，据说还抓了几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几个孩子。

　　经历了那一事之后，乐生也不在胡同口等着了，就在王露一下电车的地方候着，原本正屋的亮着的灯大门口也有了一盏，每次回去，都有一盏灯笼在那儿挂着，亮亮的，明晃晃的，照着胡同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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