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绵长

　　暑假一眨眼就过去了。
　　沈山南拆石膏这天，季家全家都陪他去了。

　　陈少雪自从搬到春城，连破大案，季天赐也是科研项目取得新进展，再加上沈山南康复这事，喜事连连。

　　陈少雪发话今日要去吃顿大餐庆祝。
　　走到饭店门口时，沈山南看见季芍左手挽着陈少雪，右手挽着季天赐，一家人和乐融融，一股酸涩笼罩着他，他的父母亲，就像两根刺，插着他的心脏，让他没办法再融入这样美好的氛围之中。

　　他找了理由，说身体不舒服，转身先走了。

　　季芍没有挽留。
　　等到吃完饭，她回到家，去找他，想看看他的情况，谁知沈山南听见他们回来的声响，自己出来了。
　　他手里还拎着一篮子水果，还有两盒补品。

　　“谢谢叔叔阿姨这段时间的关照，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举动让陈少雪和季天赐愣住了。

　　他们帮沈山南，只是于心不忍，举手之劳，至于回报，却是没想过的。

　　这孩子外表看上去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想到竟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

　　他们知道他的处境，没打算要。

　　但是，沈山南郑重地告诉他们：“我知道季芍借给我的钱，是叔叔和阿姨给的，我会好好学习，把它们还清。”

　　季天赐笑了笑，拍了拍沈山南的肩，他没说不必还，而是肯定地对他说：“加油，年轻人，叔叔看好你。”

　　面对成年人的信任，沈山南心里雀跃不已。

　　进入九月，夏意不决，实际上，早就过了立秋了。

　　开学这天早上，季芍习惯性地去找沈山南，但他已经走了。

　　到了学校，进了教室。

　　因为身高的缘故，他们的座位万年不变。
　　季芍从他的桌子旁走过，默默地把书包放在了自己的桌上，这期间，他根本没跟她打招呼，说实话，她有点失望。

　　她都把“早啊，沈山南”这问候语准备好了。

　　“季芍！”
　　有人高喊她的名字，将她吓了一跳。
　　她抬头，看见明艳动人的顾柳儿站在自己跟前，告诉她：“这学期我要跟你做同桌啦！”

　　“哦，好。”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欢迎我耶。”

　　“……”季芍在她的咄咄逼人之下，被逼得笑脸相迎，寒暄道：“你看起来又长高了，恭喜。”

　　顾柳儿觉得季芍这人很无趣，更何况，她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她，她没理季芍，扭头对沈山南说：“我们以后就是前后桌了，班长大人。”

　　她们动静不小，沈山南抬了一下眼皮子，却没理顾柳儿。

　　顾柳儿心里不开心，但也没表现出来，她今天可是特意化了一个素颜妆，用力超自然的腮红，营造出了天生好气色的氛围，但是沈山南，这座不为春色所动的冰山，让她很是挫败。

　　但季芍对沈山南的反应，心里暗爽。
　　他这人，对女生一视同仁嘛！管她漂亮不漂亮呢。

　　今天有升旗仪式，直到仪式结束后，上课前三分钟，顾春野才姗姗来迟。
　　他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但季芍错估了他的精力，这个人，就算垂头丧气的，还是有余力来折磨她的。
　　顾春野坐下以后，什么都不做，拿起圆珠笔，趴在桌上，开始用笔戳季芍的背。

　　“小黑妹，怎么办，我好烦。”
　　季芍被他戳得难受，扭头问他：“怎么了？”

　　“你知道LOL吗？”

　　季芍不解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好大，无辜的像只小鹿，有种魔力，叫人心软。
　　脾气暴躁的顾春野，头一次耐着性子对一个人。

　　“是个游戏。”
　　他解释说。

　　“哦。”

　　“我打游戏不是特牛吗？”

　　季芍眨了眨眼，她根本不了解顾春野的世界。

　　“然后有个俱乐部邀请我去当职业选手，一年给我开八百万年薪。”

　　“八百万？”季芍做出了一个很夸张的表情。“八百万？那你怎么还在这啊？还不赶紧去？”

　　“我爸妈不许。”顾春野哭丧着脸，“因为做职业选手，要休学的，他们希望我读书，出国进修。”

　　“哦。”季芍想了想，这也是有道理的。

　　“你能别说‘哦’吗？”
　　他受不了季芍冷淡的回应，他想让她变得跟他的粉丝一样，对他热情，看见他就笑，夸他帅，夸他技术好，没事就追在他屁股后面……可是季芍偏偏不是这种女人。

　　季芍“哦”字说了一半，住了口，“为了钱放弃学业，的确不值，站在你爸妈的立场，可以理解。”

　　“可是我想去。”
　　打游戏是其次，最关键的是不用学习。
　　他太讨厌学习和考试了。

　　“……”

　　“小黑妹，你支持我吗？”

　　“你需要我的支持？”

　　“只要你现在点头支持，我马上就去办休学手续。”

　　“……”季芍盯着他期待的目光，说了实话，“你的人生，无论走哪条路，发挥特长也好，去做不擅长的事也好，只有你自己能决定。”

　　“别给爷说这些虚的，我要你心里的答案。”

　　“那我不支持。”

　　“为什么？”顾春野的脸色变了，他已经把心里的想法暗示得那样明显，就是希望季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我想，一个可以随口给你开出八百万年薪的圈子，不是你能驾驭的。顾春野，你这个作业都要抄别人的家伙，你真的有那个实力吗？”

　　顾柳儿在一旁默默听着。
　　其实她哥哥因为这件事，和家里已经闹翻了天。

　　她父母的学历都不高，吃了改革开放的红利，才一下跨越了阶层，爸妈希望他们能好好读书，弥补自己的遗憾，同时也为家守业……哥哥说的那个电竞圈，是个捞快钱的地方，连资本都是过眼云烟，更何况他不过是个只懂打游戏的少年呢？

　　她哥哥做主播时已经攒下了很多粉丝，特别是那些女粉丝，天天嘘寒问暖的，她偷看过他的手机，这个问题顾春野问过很多女粉丝，她们通通都支持他……今天听见他在季芍这里吃瘪，顾柳儿捂住了嘴，偷笑出声。

　　顾春野被季芍一句话击得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去掐她的后颈脖。
　　这在他眼里，是个玩笑的动作。
　　但是季芍本人，非常讨厌这个动作。
　　她抱住头，往旁边躲闪。
　　顾春野揪着她不放。

　　他们都没发现，坐在顾春野右手边的沈山南，眼神冷得想杀人。
　　在上课铃响的前一秒，沈山南出手了，他用力地抓住了顾春野的手，把他那只冒犯季芍的手，按在了课桌上，“你没看见她不喜欢你这样做吗？”

　　和他话同时响起的，是Richard Clayderman的《水边的阿迪丽娜》第一乐章，悠扬的钢琴声吞没了他的声音，顾春野被他按住，无法动弹，他呆愣地看着沈山南，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沈山南发火……因为他揪着季芍的脖子？

　　讲台上，常乐正准备开口和同学们问好，谁知有人大叫道：

　　“我靠，沈山南！你他妈不会真的喜欢季芍吧？”

　　“你他妈才喜欢季芍！”

　　顿时，刚刚安静下来的课堂，炸开锅一样，坐在他们前面的同学，各个回头盯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秋天的学校与春天的不同，因为这里开始传开了一条新的流言蜚语。

　　今早沈山南到学校时，发现那些女生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班上的男生跟他打过招呼，他才知道，原来有人传他喜欢季芍。

　　就挺离谱的。

　　也不知道是谁传的。

　　他当即否认了。

　　他承认，季芍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但他暂时没想过别的。

　　今天早上，他起得早，在她家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去学校。

　　到了学校，就开始被女生追问，他是不是喜欢季芍……

　　“没有”
　　“不是”
　　“我不喜欢她”

　　这些答案，说到他自己心情暴躁，季芍终于来到学校，她从他身边经过，恰有一阵清风从后门拂过，将她身上的清香送到了他的鼻尖，他躁郁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那些人没有追问季芍。
　　因为她们只想要他给的答案。
　　至于季芍喜不喜欢他，没人在乎。

　　“你们俩，下了课到我办公室来！”常乐被这俩人气得够呛，指着他们两个人，好心情也不翼而飞了，“都给我安静，谁再吵，下课一起过来！”

　　-

　　下了课，沈山南和顾春野不情不愿地被常乐带去了办公室。

　　“知道哪里错了吗？”

　　两人闭口不言。

　　常乐看着沈山南，“你是班长，你先说。”

　　沈山南答：“老师，我不应该说他妈的。”

　　“……”

　　顾春野有一学一，跟着说：“老师，我也不该说他妈的。”

　　“……”

　　“你们俩，去走廊尽头站着，下节课不用上了，给我好好反省。”

　　-

　　季芍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话题中心。

　　身为被当事人之一，她很费解，顾春野为什么要说沈山南喜欢她？

　　难道就因为她住他隔壁？

　　下了课以后，她也没闲着。

　　莫名其妙地被顾柳儿和几个女生带到了走廊尽头附近，人很少的地方。

　　“季芍，你和沈山南，你们究竟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那女生见她一脸茫然，试探地问：“你和沈山南，真的是普通同学关系？”

　　季芍被她这么一问，忽然有些心虚。
　　她和沈山南可是有很多秘密的，虽然那些都无关爱情。
　　她想起了沈山南面对旁人质问时，果断的否定，他好像很不乐意让人知道，他和自己的亲近，或许他嫌她丑，和她走得近，会丢他的脸吧......于是开口对着这群八卦的女生说：

　　“我和沈山南，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你们想象的那种，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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