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潭市奇异人士传

作者:杨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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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狐(一)


      入夏之后,X大位于龙潭市的老校区男生宿舍经常停电。
      每当入夜之后,又黑又闷热的男生宿舍好似蒸笼,面对如此恶劣的住宿环境,男学生们自发自的兴起一股网吧包夜风潮。校方针对停电问题多次尝试仍然无果之后,也对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渐渐地,每天下午一过8点,这栋偌大的男生宿舍楼里就开始安静的有些瘆人。
      这一天大概凌晨五点左右,住在603宿舍的四个男生从校外的网吧出来,打算回宿舍补觉。宿管张阿姨那边肯定是不敢叫的,几个人绕到宿舍楼背后,那里是应急通道,通道的二楼开了一扇小窗。
      老校区的房子楼层空高偏低,四个人轻轻松松的爬上二楼,待人都进去了,才发现上下楼道口竟都被锁住了。
      “我去,应急通道啊哥,这也能锁?”说话的人叫龚明,“怎么说,回去通宵,还是在这等?”
      “等会吧,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六点,我们拍门张姨听得见。”孙建威道。
      几个商量着,最后一致决定就在这里等到天亮。四个人挨着楼梯坐下来,却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气氛有些静。

      “不如我们来讲鬼故事吧?”一片漆黑中,张斌忽然提议道。
      其它几个人还没接话,一直闷着不做声的张盼忽然开口:“你的那些鬼故事我都听过了”,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兴奋,“你们听说了吗,外语系前两天有个女生自杀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听说是个美女。”龚明道。
      “什么美女,我听的版本,她是嫉妒他们同系的校花,想划别人的脸,被发现了。” 孙建威嗤道。
      “现在的女人真可怕。”张斌道。
      “咳,我不是说这个,”张盼出声打断,“看来你们是真不知道,我听说那个女生死了之后,有人在她遗物里发现了一本日记,里面详细的记了她自杀的前因后果,说是什么有妖怪啦,狐狸精啊……”张盼顿了顿,“而且还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谁啊?”张斌忍不住问道。
      “宋锡舟。”

      应急通道里有一股闷闷的潮味,龚明站起来,把脸凑到小窗边透透气。他从窗户向外看,外头是大簇大簇的树影,没有月亮,只是昏鸦鸦的一片。
      没有什么比眼下的氛围更适合讲鬼话怪谈了。
      张盼直起身子,手腕上的机械表盘在一片黢黑中发出微弱的萤光。他抬手推了推眼镜,镜片上也随之晃过一抹绿光。

      故事的开头,要从英语系那个叫张萌的女生说起。
      一开始,她被同宿舍的人发现经常睡着了说胡话,白天的时候人也恍恍惚惚的。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一个月,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说自己好像怀孕了。
      同寝室的人每天看她精神恍惚,说什么也不相信,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不过半月功夫,她又像没事人一样,开始正常的上课,但意外也就发生在这之后。
      大概半个月之前,张萌拿着一把小刀追着同宿舍另一个女生,要跟对方同归于尽,结果当然是被人拦了,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她就从顶楼跳下去了。

      “也就是在这不久,我听我一个哥们说,那张萌同宿舍的女生翻出来她的日记,发现她自己写的比别人看见的更加离奇。”
      “她到底写的什么?”其余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张盼缓声道:“她日记里面写着,大概五月份左右,她认识了一个男朋友。”

      一个很特别的男朋友——他个子不高,却异常清秀,生得一双凤眼,总是笑眯眯的望着她。
      白天的时候偶尔陪着她却不爱说话,一到了晚上,无论她人在哪里,他都能第一时间找到她。两个人从早到晚腻在一起,一直到她发现自己怀孕。也就在这时,张萌遇见了一个叫宋锡舟的男生。

      “你叫张萌对吗?你最近,有认识什么奇怪的人吗?”
      对方自称是本校土木工程系大三学生。那一天,张萌在日记里写道:这个叫宋锡舟的人告诉我,我的男朋友不是人,是狐狸精。

      校园的林荫路下,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话的女生紧握着拳头,许是天气太过闷热,她额前的碎发黏在面颊上,脸色有些发白。
      “我是受人之托”,那人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清朗,他站在更靠里的一侧,远远看去,只能隐约分辨出他今日穿着一身浅色的衬衫,“把这个东西拿回去,压在枕头底下,明天我还在这里等你。”

      “他给的什么东西?”龚明问道。
      “不是很清楚”,张盼接着道,“反正日记里写,那天晚上她确实放在枕头底下了,到了后半夜,她男朋友果然又来找她。这时候才发现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只要靠近她的床,明明张嘴在说话,听着就不是人话,仔细看他的脸,瞳孔竟然隐隐泛着绿色,脸上时不时会多出来许多红色的短毛。当他坐上床的时候,还能看见他屁股后面露出来一截褐色的尾巴。”
      “嘶……半夜还放男人进来,她们女生宿舍放的真开啊。”张斌叹道。
      一看这边完全没抓住重点,张盼抽了抽嘴角,“是啊,反正等她出事之后,宿舍的人才知道,原来她每天说胡话的时候,就是那个男人来找她了。”
      “再然后了?她没喊?没尖叫?”
      “叫了,可宿舍的人就是不醒,后面那个’家伙’知道事情有问题,就走了。第二天张萌就去找了那个姓宋的……然后她就跟着学着怎么防着那个狐狸精男朋友,又一步步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不过我想,张萌事后应该也是难过的,所以她才精神失常,才会自杀吧……”
      听完了故事,众人好一阵唏嘘。
      “没想到啊盼哥,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这些精啊怪的了。”龚明碰了碰张盼的胳膊,并顺手点了支烟递过去,楼道里亮起几点火星。
      “我反正是不信的,说不定她自己臆想的,”孙建威撇撇嘴,“现在的妹子脑袋都有点不正常。”
      “还是有点神,不过日记里提了那个姓宋的,难道那个张萌死了之后没人找他谈话?”张斌道。
      “当然找了”,张盼淡淡道,“就是因为找到了这个日记,他们才发现还真有大三土木系宋锡舟这个人,听说有警察把他叫去问了话,不过没什么结果,毕竟狐狸精这种事……听起来太扯了。”

      说完这句话,张盼掐灭了手中的烟头,看了看表,马上要到六点了。
      “咳,你别说”,龚明挪了挪身子,“我觉得这个比那些鬼啊,魂的也不差,听的我这背上都凉凉的……”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嘭!
      众人先是一惊,又是一静。
      嘭嘭!
      第二次撞击声显然更加刺耳,这回终于听清了,是通向三楼的门被什么重物撞击的声音。
      嘭嘭!
      “谁……谁在那?”张斌颤声道,回答他的却只有越来越急促的撞击声——一面是静极的楼道,一面是这愈发诡异的巨大撞击声,四个人都没说话,却下意识的往一楼的方向退了几步。
      “下面门不是锁了,翻窗户……”孙建威话还没说完,龚明哑着嗓子回道:“我刚看了一眼,那外面……好像已经不止是二楼了……”
      不及多想,张盼走到一楼的入口开始踹门,
      嘭嘭!嘭嘭!
      巨大的撞击声回荡在楼道里,间或还伴随着诡异的呼吸声,越来越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念头陡然升起:那外头的东西肯定不是人……
      所有人都开始卯着劲的去撞一楼的门。啪的一声,门开了!几个人收不住力道摔在地上,抬头一看,却发现这外面根本不是想象中的一楼走道——一条笔直的楼梯出现在众人眼前,楼梯的尽头幽深一如迷雾。
      “格老子……我还不信这个邪了!”孙建威爬起来继续往下冲,其余的人赶紧跟了上去。
      大约跑了一刻左右,方才“二楼”的楼道只听哐当一声!几个人下意识道:那个东西出来了!这个念头一起,脚下步子就开始踉跄——身体周围好像一瞬间被加压。
      嗬,嗬……好像野兽在喉咙间发出的粗喘,嗬,嗬……那个呼吸声越来越近了!

      楼梯仍是笔直向下,一眼看不到尽头……越往下,越教人心惊,四个人都意识到,这楼梯的尽头可能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一楼或者出口。可是嗓子眼里好像被铆上了螺丝,几个人绷着身子闷声往下跑,那个呼吸声一步步逼近,可能再跑一段就好了?再往下……再往下……
      “啊!”
      跑在最后面的张斌一声怪叫,身体突然向前倾斜,扑在前面龚明和张盼身上,三个人刹不住身形,一起摔在楼梯上。孙建威咬牙,回头想把他们拉起,可刚一转身,呼吸突然就窒了。

      楼道里仍然是晦暗的,可是眼前却有一物,在他转身之际几乎触到他鼻间——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可是那个粗喘的呼吸声就在他耳畔,嗬,嗬……像是一台老旧的鼓风机最后一个风片发出的钝响,伴随一阵阵腥潮的气浪喷在他面上。孙建威仿佛被钉在地上,他努力的咬紧牙关,却仍然抑制不住的发抖,整个后背都是冷汗。
      嗬,嗬……

      时间仿佛永远停滞在这一刻——有人呼出一口浊气,几近脱力;有人两眼一翻,不省人事;有人下意识的闭了眼,心中哀道,我这是要死了吗……

      ……

      门却在这时开了。
      在那条根本没有尽头的楼梯左侧,一道耀眼的白光忽然刺进眼帘,伴随着老旧合页在推门的间隙发出的嘎吱声,像一把利刃将这混沌的黑雾劈开了去。
      空气的压力瞬间消失,粗喘的呼吸声不见了,孙建威一时脱力摔在地上。意识弥存之际,他模糊的看见,白光后立着一道人影,那人似乎是对着他们,又似乎对着什么别的东西,轻轻的说了一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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