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恶人

　　“该死，是警察来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那两个小孩是逃不掉的……将他们的命留到之后再杀吧……“
　　“……“
　　仿佛古老的邪神在耳边低语，皮耶尔心中在此刻怀揣着深深的恐惧。他仿佛重新回到了米兰市托尔托纳区父母被暗杀的那天，带着弟弟莱亚躲藏在床底下瑟缩发抖的恐惧感再次充满心间。
　　这股恐惧感却又夹杂着另外一种东西，让他不敢去直视阿莱西奥的眼睛。
　　“爷爷……“
　　皮耶尔望着阿莱西奥苍老年迈的面孔，有些欲言又止起来。
　　“皮耶尔，你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顾客离开时的餐桌还没整理干净吗？快给我去清理掉!“
　　老人十分严厉的话语传入他的耳边，亦如往日一般，一切似乎又从未发生过改变。皮耶尔强压下心中复杂的思绪，对着老人露出一抹牵强的笑脸，去忙活了起来。
　　时间缓缓消逝，当迟暮的太阳隐没于天边，漆黑的夜幕再度降临时……
　　皮耶尔站在阿莱西奥的面前，神色稍显犹豫之后还是缓缓开口说道:
　　“爷爷，白天光顾的那三位客人交给你的名片能借我看看吗？“
　　“哦！你说的是那张纸啊？我记得放在柜台上面了。“
　　阿莱西奥神情些微愣住，突然想起来似的挠着头，走到空无一人的柜台前将名片拿下来递给了皮耶尔。
　　“孩子，你要记住了!今天可不要再那么晚睡，我和莱亚可是都很担心你的身体。“
　　阿莱西奥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向前，佝偻年迈的躯体在此刻伸出手用力抱住了皮耶尔，两人的身高差让此刻的情景宛如是猫咪抱着猛虎。
　　“你已经长大了……“
　　阿莱西奥仰起头看了眼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皮耶尔，神情有些怀旧的放开手。迈着缓慢的步伐离开了这里，佝偻的身躯隐匿于过道的黑暗里，不见踪迹……
　　皮耶尔目视着老人的离去，随后整个人呈大字形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他努力放空思绪，将手中的名片拿至眼前观看。
　　地址标注着米兰市托尔托纳区伊费尔大厦。
　　他对这个地名并不感到陌生，脑海里回忆起了许久以前的经历。在整个米兰市托尔托纳区的重工机械制造企业里，伊费尔工业和伯尔克特工业这两个巨头在许多重要项目上都存在激烈竞争。父亲对他说过伊费尔工业的人曾找过自己讨论关于合作的事宜，但是父亲在诉说这件事的时候貌似非常生气。
　　这么说起来，如果伯尔克特工业的英明领导人伊顿离世，伊费尔工业在未来所面临的竞争压力或许将会少上许多。而且白天来到店里的三位客人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寻找自己，并说自己与莱亚是什么伊费尔工业董事长安德烈的侄子
　　“是他们吗？那些人是前来追杀我和莱亚的刽子手……“
　　思绪缓缓理清成一条直线，答案似乎就隐藏在层层迷雾后面。皮耶尔的内心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愤恨的情绪上涌，名片漂浮在空中被狠狠揉捏成褶皱一团，随意丢弃在地面……
　　皮耶尔并不知道这股力量究竟从何而来？从米兰市逃出来的那一天起，他就发现自己正逐渐变得与众不同。他能够通过意念操控物体，从一开始能够让一张纸片轻微晃动，直到如今甚至可以打碎一堵厚厚的玻璃。
　　他突然回想起自己曾无比渴望活下去时，与神明所作的约定。也许神明真的听到了他的祈求，回应了这份期盼。这股力量给了皮耶尔以往不曾有过得勇气，和曾经懦弱的自己不曾想过的复仇……
　　“皮耶尔!莱亚!你们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
　　漂亮的贵妇人怒视着站在身前的两位年□□孩，他们的衣服上布满肮脏泥土，浑身包括面颊有多处充斥淤血的青紫色。但是男孩们依然桀骜不驯地站立着，神色显得格外倔强。
　　“哎，真是没办法。你们又跟人去打架了吧？“
　　这让贵妇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出湿毛巾缓缓擦拭着眼前两位男孩的脸。
　　“是莱亚被人欺负，我才出手帮他的。“
　　皮耶尔面色平静说道。
　　“这一切不关哥哥的事!都怪那些人骂我没有爸爸。明明今天是父亲节，学校里所有人的爸爸都来了。可是他在哪里？明明他答应我一定会过来的!“
　　莱亚扭过头躲过擦拭他脸颊的湿毛巾，眼眶泛红闪烁着莹莹泪光，话语哽咽着说道。
　　“在我被人骂做是孤儿的时候，他到底在哪里？反倒是只有哥哥会帮我!这样的父亲，我不要也罢!“
　　“不要这样说你爸爸，他也是有苦衷的……“
　　贵妇人低垂下头，神情黯淡地说道。
　　“哈哈，皮耶尔!莱亚!爸爸回来了。“
　　房间的大门忽然被推开，进来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莱亚，很抱歉爸爸今天没能过来看你，原谅我吧。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提拉米苏和芝士披萨!“
　　伊顿紧紧将身前的两位男孩抱在怀中，他面目和蔼地微笑说道，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你说谎!那明明是你自己最爱吃的!“
　　莱亚愤怒的叫喊声响彻在整个房间里……
　　皮耶尔脑海里情不自觉回忆起过去，他的神情微微有些怀念，嘴角勾勒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但是这股笑意转瞬即逝，记忆深处的痛苦也随之被挖掘而出。
　　“皮耶尔!你已经长大了，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伊顿神情严肃镇重的说道，他伸出双手撑在皮耶尔的肩膀上，额头不断流淌下细密汗珠，语气稍显急迫。
　　“如果以后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你作为哥哥一定要保护好莱亚，你的弟弟。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约定，皮耶尔，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
　　皮耶尔十分镇重的点了点头，他紧紧握住了男人的双手，十分用力，不愿放手……
　　“还有你莱亚，你要成长为一名男子汉!不要遇到事情就总是哭哭啼啼。“
　　“丹妮拉，抱歉。我们得为警察赶来……争取时间。“
　　男人说完看向一旁捂住脸痛哭流涕的贵妇人，走上前抱住了她，话语有些沉重地说出口。
　　枪声从门外传来，紧随其后是一阵踩踏有力的脚步声。
　　“来不及了吗？皮耶尔!莱亚!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也不要开口说话!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
　　皮耶尔缓缓停下脑海里那段沉痛回忆，黑暗的世界无边寂静，隐隐约约间传来的阵阵哭泣打断了他的思绪。
　　哭声令他感到十分熟悉，隔着一堵墙壁传进他的耳朵里。皮耶尔记得睡在隔壁房间的是莱亚，自己从白天开始就一直心事重重，也因此从店门关闭开始皮耶尔便下意识忽略了他。他迈着轻轻的步子缓缓来到了隔壁房间里，映入眼帘是一道蜷缩在床角隐隐啜泣的身影。
　　“莱亚你还好吗？我进来了……“
　　皮耶尔轻声叫唤道，听着悠悠飘至耳边的啜泣声他不由感到十分心疼。
　　“皮耶尔是你吗你怎么突然来了“
　　莱亚缓缓止住流淌而下的泪滴，努力遮掩住自己的情绪。他的眼睛哭的些许红肿，身旁的地面遍布都是揉捏成一团的湿润纸巾。
　　“莱亚，可别告诉我你又在哭鼻子了……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父亲的，你要成长为一名男子汉，而不是总像女孩一样哭哭啼啼。“
　　皮耶尔渡步来到莱亚的身边安静坐下，用淡漠的语气说道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那场梦是关于我们过去的生活。“
　　“你梦到什么了？“
　　“在那场梦里，我不用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可以无忧无虑在米兰市的商业广场上游玩，在体育馆里打上一整个下午的篮球。妈妈会在每一天的清晨喊我起床。而爸爸也总会在某一天的傍晚突然回到家，带上一大袋的提拉米苏和芝士披萨，摆着一副贱贱的笑脸，大喊一声我回来啦!“
　　莱亚满是怀念的说道，神情里充斥着向往，这股向往就像月亮在水中湖面投下的一轮弯弯倒影，近在眼前却永远触及不到。
　　“那你为什么会哭呢？“
　　这是一个很美好的梦……甚至令皮耶尔也心生向往，但是这也使他对莱亚的悲伤更加不能感到理解。
　　“因为那个梦里没有哥哥你，我在那场梦境中找遍了意大利的每一处地方，但是都没能够找到你……“
　　皮耶尔沉默着没有再次开口说话，他回忆起了改变自己和莱亚命运的那天，这股痛苦依然伴随着他们围聚不散。他用力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为莱亚……为自己，他默默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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