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祂知道

　　那是一场很长的梦。

　　梦中的人在风雪中行走。沉厚的雪塌陷了他的兜帽，又被一阵疾风扬起。过长的发遮掩了他的双眼，然后掠过他被冻得青紫的唇与单薄的下颌——他瘦的过头了，长袖下的腕骨被苍白的皮肤紧紧包裹着，过于宽大的袍子在风中簌簌作响；而他只是一步步踉跄着向前，仿佛雪原的风与雪是不存在的。

　　忽得风雪凝滞于空中——只是一瞬的事。可是赴朝歌捕捉到了，那个人也捕捉到了。

　　“他回来了，我要去见他。”他仰起头，露出了结霜的睫毛下一双黑洞洞的眸子，紧紧盯着赴朝歌所在的地方。某种复杂而又奇妙的色彩一闪而过了，是生机，可是那抹生机也随着呼啸而来的北风归于沉寂。他抿了抿唇，像是什么都没有捕捉到一般移开目光，接着又补充道，“你答应过我的。”

　　“那么，请过一个极难领域的说服——由于这有违我们最初的约定，这次投掷将增加一个惩罚骰。”

　　是天边传来的声音。这样的描述实际上并不恰当。那声音正一字一句响在赴朝歌的脑海中，他忍不住后退一步，在雪地上留下一个前浅后深的脚印。似七旬老人的长叹，又如花季少女的呢喃；像是无数声音的共鸣，在尾音时收起韵脚；又像是一场幻觉，只是一阵寒风呼啸。

　　梦中的人似乎早已熟悉了这一切。他没有反对，只是伸手摸出了腰间麻袋中的两颗十面骰，随手向前一掷。

　　.rp 极难说服 82【惩罚骰：4】/16 失败；

　　“很可惜，你没能说服神——就待在这里不好吗？”天边的声音中多了微不可闻的幸灾乐祸，这让它在一瞬间坠下神坛。戴兜帽的男人轻叹一声，只是看着被风雪覆盖的虚空。

　　“你非得逼我这样做吗？”他问神。

　　“如你所见他现在还活着，你杀了我——”神的声音一顿，“他也要死。是你亲手杀了他。”

　　“DEM，SIGKILL（强制关闭信号）”他没有接话，只是作势摆出了打响指的姿势，“你还有三秒——”

　　.ra 恐吓 50/100 困难成功；

　　“好吧，停下，我认输。”神的声音多了几分急促，无数交融着的声音逐渐归于某个尖锐的男声，“接下来的对话将不欢迎旁听者——闻先生，这是我们两个人间的事。”

　　接下来的一切都被一层薄薄的白雾隔绝在外了。仿佛是层层叠叠的纱，赴朝歌想要抬手驱赶，伸出的手却被柔软的雾缚成一团，那团雾攀着手臂爬向了他的全身。然后他于黑暗与窒息的痛苦中惊醒了，他在昏昏沉沉中大口喘气，却被胸口的闷痛打回了现实。

　　他睁大了眼，与面前的操作面板对视了几秒，接着果断地闭上眼睛。

　　——果然还在梦里吧。

　　“起来啦——快起来呀，上帝之手可不负责帮您应付那个所谓的神明的使者。”

　　是个女声，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不认识，没见过，绝对是在梦里。

　　“哈？主——人——您有没有听见人家说话嘛。”

　　一股巨大的力量被施加于赴潮灯的身上。他被迫再次睁开眼，望向了声音的来源处——他手上的骰子中最为小巧的一个。那骰子共有七面，通体纯白，用血红的笔画标明了从1到7的七个罗马数字。

　　“你是谁？”

　　“嘛，就知道上帝之手被主人遗忘了嘛，呜——”七面骰委委屈屈地道，“叫人家小七就好啦，只有那个乱吃飞醋的死鬼才会直呼人家大名的。”

　　赴朝歌感到一阵错愕。漂浮在眼前的操作面板，会说话的骰子，还有梦里正与天对话的人——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接踵而来的是无尽的恐慌。他自诩不是什么有记录意义的人，小说里的剧情又怎么会落到他的身上。正如此想着，一个机械合成音于他的心底响起——

　　“突然来到了陌生的世界，眼前的一切让您感受到了强烈的违和感。请SAN CHECK，成功减一，失败减1d6。”

　　COC跑团对赴朝歌来说并不陌生，高中时的室友曾沉迷这款桌游，并作为守秘人带领整个宿舍跑过一场——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虽说细节已经不再清晰，简单的投掷方法和规则赴朝歌还是有些印象的。SAN CHECK是指在调查员受到精神上的冲击时需要进行的检验，当投掷出的数值小于调查员当前的理智时为成功，反之则是失败。

　　.sc 1/1d6：d100=92 失败d6=6；

　　赴朝歌学着梦里那人的样子向着前方掷出了两个十面骰，又在机械合成音的提示下掷出一个六面骰。

　　“理智检验失败，1d6=6，您的理智剩余64点。请过一个灵感。”

　　.ra 灵感 43/70 成功；

　　赴朝歌知道这种时候的灵感成功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临时疯狂，在这样陌生的世界陷入临时疯狂的境地是很不妙的——可是他别无选择。他的运气并不好，这是他从小就明白的道理——“也许人各有命吧”，他总是这样自嘲。

　　“灵感检验成功，请投掷临时疯狂症状以及持续时间。”

　　.rd10=3；
　　.rd10=10；

　　“陌生世界的违和感让您产生了敌意，在这种时候您认为只有纯粹的力量才能够保护自己了。临时疯狂症状为暴力倾向，持续时间十小时，将从您导入起开始计算。”

　　赴朝歌：虽然本来就知道自己脸黑……

　　但这真的很不妙啊！

　　……

　　闻子生依旧在向前走着。风已经停了，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渐渐融化——他走过的地方只余下了一片生机。

　　他在赴朝歌站过的地方停下，俯身拾起了他留下的脚印中央破土而出的野花，然后将之藏在了离心口最近的位置。

　　“朝歌，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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