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销售盲客服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钱游友坐在书店餐饮区的窗边，唉声叹气道。

　　十月的长假似乎才没过多久，一眨眼已经是十一月的深秋了。虽说长假后半截天气好转，同何言卿一起玩转了一些她熟悉的景点，但回去后的大半个月里都没有时间再共度。
　　临近年底，同事们似乎都开始打起鸡血来。倒非人人都像朱琉丹那般光明正大“卷”得潇潇洒洒（事实上她从长假回来之后已经愈演愈烈），但其中有不少习得了“以摆烂之名行内卷之实”的新技能。也是，年底总要冲一波kpi的嘛，再单纯如钱游友也懂的道理。
　　她自然不能原地踏步，更何况还有着来自郑莹的升职压力。于是，何言卿那抽象画的奇特头像从微信列表里快速下滑，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客户的头像。

　　“先喝点热的等等吧，说不定很快就停了。”
　　朱琉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道。
　　这两个人是在公司附近的路上迎面遇到的，区别在于，钱游友是准备回去收拾收拾下班回家，而朱琉丹则是下班后继续跑新的客户。
　　“阿嚏！”
　　钱游友正准备喝，叫这突如其来的喷嚏给无情打断，
　　“唉，一场秋雨一场寒呐。”
　　从来都讨厌下雨的她故皱眉头“老气横秋”道。

　　此时书店里又陆陆续续多了不少叫这雨势给拦住去路的躲雨人，听见她这喷嚏声，都下意识地凑向那点饮料的柜台，看起了热饮。

　　“呦呦呦，这里一楼好吗，你这就识得愁滋味啦？”
　　朱琉丹笑道，顺便打量起隔壁桌子上正在补妆的年轻女性，并试图识别出她用的口红的品牌。
　　“不用看了，是希楽最新款的那个复古胭脂色。”
　　钱游友知其素性，小声抢答道。
　　“切，卖那么贵，还不是一样地掉色。”
　　朱琉丹难得地翻了一个大约只持续了0.1秒的白眼，转而面向窗外。

　　何言卿一手打着雨伞，一手拄着盲杖，在灰暗的街道中走着。
　　雨的声音让周围的环境在她听来多了很多杂音，盲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也变得不那么明显。甚至，所有人撑着伞，她猜想自己在人群中或许较平时会不显眼些。
　　她选择了一把透明的大伞。

　　这似乎有些矛盾。她希望减少和别人的差距，但为了自身安全，雨天她又必须使自己不至于被“淹没”。

　　那个人喜欢用深色的伞，在她看来，这会显得其过于老气。不过，此刻，在这人渐稀疏的行道上，她那逐渐有些放空的思绪，却开始猜想起钱游友会用一把什么样的伞来。
　　大概率是折叠式的，说不定很花哨。
　　不知为何她马上就得出了猜想，或许是因为她自己曾经用着那样的伞吧，她不禁嘴角轻扬。

　　红色的信号灯光穿过这一片灰暗，又穿过她那透明的伞，在书店玻璃窗那一侧的两人视野中，扩散出一片色彩。
　　“何言卿？”
　　朱琉丹率先发现道。
　　“诶？”
　　钱游友也立刻放弃了继续观察那款竞品口红的表现，尽管她十分在意其效果，甚至开始想象起何言卿而不是她自己如果用起来会是如何模样。

　　“喂！何言卿！是我们！”
　　朱琉丹隔着玻璃窗想叫住她，但又因为书店里安静的环境秩序而使得她不由自主地以最大限度来压制音量。最终结果看起来就像是在商店橱窗里进行哑剧表演的行为艺术家。
　　钱游友早已站起身跑出店外，连专注着补妆的女性都大吃一惊，险些失手。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一个人回家？”
　　她冲入那灰暗，仓促道，与那正要进书店的顾客都差点撞着。后者本有些恼火要将发难，见到何言卿和她的盲杖又愣住了。
　　“钱游友？”
　　透明的伞停了下来，旋即转身。
　　“嘿你怎么走——”
　　人行道上的另一个无辜路人则成了何言卿突然转身的“受害者”，迎面碰上了从她伞面上被甩出的水珠。
　　当然这一位也同样楞在了原地，话也收了回去。

　　有种在看电视剧的感觉，钱游友突然觉得，仿佛自己是主角，而下一步就应该扔了伞给对方一个拥抱！
　　好吧，这显然是不现实的。首先她没带伞。其次，尽管这一连串的描述在语言的滤镜下显得有些细致甚至琐碎，然而实际上仅过了5秒，也不存在bgm以及慢动作镜头的浪漫。而最后嘛…

　　“阿嚏！”
　　进了何言卿家的门后，她又是一个喷嚏。
　　“浴室的柜子里有干的毛巾和电吹风。”
　　何言卿依旧以她熟悉的手势收起盲杖道。

　　原本只是想顺路送她回家，可途中却遭到路边水坑和飞驰而过的汽车的“组合攻击”。钱游友那原本只湿了些许的外套彻底沦陷，连裤子也未能幸免。
　　“谢啦，我去拿～”
　　后者愉快道，尽管换了季节，何言卿家的一切似乎同夏天时没有任何变化，但这一次，她已有了些许当时所没有的熟悉与亲切感。

　　钱游友率先一步，走进浴室，
　　“啊啊啊啊啊！！！”
　　一位熟悉的客人，或者说，是主人（？）优雅地从她面前如流星般闪过，并再次回到了夜空，哦不，柜子的黑暗角落里。

　　“有蟑螂啊！！！”
　　她快速关上柜门，逃了出来。
　　“在哪儿？”
　　何言卿不紧不慢道，她刚换完拖鞋，甚至还没来得及把伞放好。
　　“柜子里在在在！！！毛毛毛…毛巾！”
　　钱游友有些语无伦次。尽管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哦不对，这里的用词应该修改一下：她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就每每要吓走三魂两魄，更别提在何言卿家里了。
　　因为她逃出来后就马上意识到——何言卿她是没有能力对付蟑螂，更没有办法“逃离它的魔爪”的啊！！
　　她必须保护她！！

　　“呃，你别怕，我会想办法解决它的！”
　　钱游友的逻辑突然就恢复了正常，只是——

　　“好。”
　　何言卿平静道，
　　“不过我没有害怕，你不用抱着我。”
　　“啊。”
　　这是何等失态！此处的内心戏若是展开描述或许又会是数百字的青春文学，但显然无论是从时间还是钱游友的面子角度看，都是绷不了一秒以上的，
　　“呃，我的意思是，咳咳，你可以躲在我身后。”
　　她赶紧松开她的胳膊补充道。

　　“哦。”
　　何言卿知道她其实害怕得不行，却也无意揭穿，便站在原地“配合”道。
　　“嗯，你只要告诉我杀虫喷雾在哪儿就行，剩下的交给我吧！”
　　钱游友依旧盯着浴室的门缝。只要拿到武器，她还是有办法的，她在内心鼓励自己道，并马上发现首先，她“拿不到”武器——
　　“喷雾也在放毛巾的柜子里，你找～找～看～”
　　何言卿后面的话似乎被加上了变慢速的特效，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这种感觉就类似想要扔一个肉包子把拦路的恶狗引开，却发现肉包子其实在狗嘴边一样。搞了不好，自己伸手去拿包子，反而还赔了胳膊。

　　“好，好的，我这…就去拿，你站在这里…不要动哈…”
　　钱游友机械地朝那门缝靠近，甚至连如何呼吸都快要忘掉似的。

　　“要不，还是我去拿吧？”
　　尽管觉得她好笑，何言卿还是有些舍不得让她叫蟑螂吓唬的。
　　“诶？！你行吗？我是说，你不怕蟑螂？！”
　　钱游友终于把她那僵硬的脖子转了回去。
　　对啊！她心想，虽说何言卿看上去弱不禁风这一点不假，但她那日常冰山的面瘫脸似乎也无法让人推想出她大惊失色的样子。就算现在的AI模拟大概也不行？
　　她顿时产生了一股星星眼画风的崇拜。

　　“呵呵呵，如果我还看得见的话，应该还是会害怕的吧～”
　　何言卿笑道，便摸索着然后把她揽到身后，毫无犹豫地进了浴室，
　　“不过，现在我无从知道，甚至确定它的所在，我便反而自由了，不是么～”

　　“何言卿…”
　　钱游友扒着浴室的门，探出脑袋，看着她已经拿出了杀虫喷雾要递给自己，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何言卿让她心疼，却同时让她觉得自己的心疼在何言卿的坚毅和洒脱面前不值一提。

　　“好了，接下去的事情就只有你才能做到了～”
　　“唔，交给…我吧！”
　　钱游友接过喷雾，缓缓下定决心道。

　　唉，要是雨和蟑螂都能随着她闭上眼睛一同消失就好了，她想。仍旧潮湿的裤子贴在腿上的触感在催促她尽快完成任务，只可惜这个世界上能那般潇洒地说出那样略带些唯心主义色彩的话的，大概她遇到过的人里，也只有何言卿了。

　　“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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