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销售盲客服

　　“我们到啦～”
　　钱游友打开房门，语气中试图营造一种惊喜感。当然这对于何言卿来说显然是没什么效果的，不过她还是热衷于从气氛上感染她，
　　“这里就是——”
　　“拐卖人口的窝点。”
　　后者以极其平淡且快速的语调接口道。
　　“没次——沃，啊不是，人家哪里拐卖了啦！“
　　“你哄一个盲人出门远行跟自己回家，听上去不很像那么回事么～”
　　何言卿跟着她走了进去，似习以为常道。
　　“唔，好像有点道理…你这般模样，肯定有大把人愿意买回去当老婆～”
　　钱游友干脆“一本正经”认同道。

　　十一七天的长假，朱琉丹选择了三天的短途旅行+四天的躺(ju)平(jia)休(gong)闲(zuo)。而钱游友毕竟没有她这位麻花同事那般的上进心和行动力，自是完全卷不动的。
　　于是连衣服都懒得收拾，直接就买了车票。继而又想起了郑莹早就拖着她那比她还佛的“老父亲”出了门，回家也是回了个寂寞。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还忘带了户口本。”
　　何言卿扶着玄关的墙，试图穿上钱游友的拖鞋。而后者则索性拿起了自己亲妈的拖鞋随便往脚上招呼，尽管它们在她看来丑到爆炸。这时候她便又一次感觉出何言卿的好来，在她面前从来都不用在“这方面”拘束，所以更像是回家而不是招呼客人。

　　“友友回来啦？诶？有客人啊？”
　　玄关对面人家的门也被打开，走出来观望的是钱游友的奶奶。
　　“啊，是啊。老爸老妈不是出去玩了嘛，我就带朋友回来陪我两天～”
　　“噢噢，你要吃点啥吗？跟你说我现在会点外卖嘞！”
　　奶奶以颇具表现意愿的语气赶紧道，却又停下了，
　　“啊呀，你朋友这是…”
　　她摘下老花镜，将视线投向钱游友身后的何言卿。
　　“啊，她是新朋——”
　　“来来来，交给我！”
　　“啊？”

　　＊＊＊

　　“诶对了，我听你爸说你上电视了？”
　　“哎呀不是的啦…”
　　钱游友想起那次跟“女魔头”去录节目时的各种“意外惊喜”，再看看何言卿的表情，果不其然是那种熟悉的窃笑。
　　“那是你上电视了？”
　　奶奶又向后者问道。
　　虽然钱游友很庆幸她这次没有把何言卿与朱琉丹混淆（当然这是很难的，毕竟何言卿是特殊且独一无二的）。倒不是说朱琉丹过于平凡，而是从小到大，来家里玩的朋友，奶奶总是会把她们“自动识别”为：“友友的朋友”，如果同时有几个，那就是“友友的朋友s”。并且每次都会覆盖之前的记忆。而端午的时候，这个记忆是朱琉丹。

　　“这不是老年痴呆！而是从小奶奶就特别宠我，所以只会专注我啦！”
　　之前朱琉丹被当做钱游友大学室友的时候，她是如是稍带得意地解释的。
　　不过今天“老年痴呆嫌疑者”却格外关照起朋友来，让她感觉有点“打脸”。好在朱琉丹此刻大概正在和推销旅游购物点的导游“斗智斗勇”，绝对不会知道这些，她想。

　　“不是的，是她的上司上了电视。”
　　何言卿帮忙解释道。
　　“啊啊，都不上电视啊…”
　　奶奶显得有些失望，
　　“你那个上司不是很老了嘛，怎么拍她倒不拍你们啦。”
　　“诶？你还记得我上司啊！”
　　钱游友有些吃惊，毕竟她可不怎么提“女魔头”。就算家人们问起，她也大抵维持在“行业老手的女上司”的描述范围内。她怕他们觉得自己是在他乡辛苦受气，不让她再继续留下。

　　“对啊！不是明年就要退休了嘛！”
　　奶奶笃定道。
　　“呃，那是我小姑，你女儿的上司…”
　　钱游友尴尬道。
　　她仍旧习惯性地看向何言卿，但不知为何，她的此刻神情却是格外地温和，满是暖意。
　　“啊是吗…？”
　　奶奶有些混乱，但还是很快又积极道，
　　“今年不上没关系，我们明年一定能‘上位’的！”
　　“呃，嗯…”
　　尽管有些好奇她是在哪儿学来的“上位”一词，但此刻受到何言卿的感染，钱游友只觉得温馨、满足。

　　回家的第一顿午饭在老人的热情款待中结束，尽管她炫耀自己学会了点外卖，但许久不见的孙女和新的朋友还是值得她亲自下厨。

　　“你奶奶的厨艺真好。”
　　“是吧～嘿嘿～”
　　午后家里便只剩二人，坐在沙发上，共享起“挥霍光阴”的这片空间。
　　“哇啊，这根本就是罚站嘛！”
　　见电视里报道的旅游景点假期首日现场，钱游友只庆幸自己此刻能在沙发上当个“Five”。
　　“说起来这里不也有很多旅游名胜么？你不带我逛逛？”
　　何言卿曾来旅游过两次，不过那都是失明以前的事了。
　　“那有何难～不过，我们先等明天吧，你说呢？”
　　本地的电视台自然少不了现场的采访，钱游友只瞧见一片带着五颜六色帽子的脑袋，中间伸出些旅游团的旗帜，着实扎心了。
　　“嗯，那现在先‘罚坐’。”
　　何言卿有些故意地一本正经道。

　　“啊这…你等等，我来给你搞点‘节目’。”
　　钱游友略显愧疚道。说起来提出把人“拐回家”的是自己，但完全没考虑过光“拐回来”是不够的，还必须招待这回事。想起在何言卿家住的那几天，似乎完全没有什么节目。何言卿除了日常生活的必要环节，基本就是坐在沙发上喝牛奶，面无表情的听电视。

　　“哦？那我挺期待的。”
　　后者朝她歪了歪脑袋，饶有兴致地挑眉道。
　　“说，我看你还挺行的，要不唱些什么来听听？”
　　“呃…”
　　钱游友想起了上次公司的年会。朱琉丹和她还有另外两个同事唱了首歌糊弄了过去。很不幸地是，向来靠谱的朱琉丹，唯独这件事是“离谱”的，全程基本就没在调上过。“女魔头”当天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我先问你个问题，你是不是一丢丢的走调都听得出来？”
　　“嗯，不过我不介——”
　　“啊啊，我大概昨晚着凉了，嗓子感觉有点毛耶～咳咳！”
　　还没等何言卿说完，钱游友就先装了起来。
　　“呵，你这嗓子可‘毛’得真及时，现磨的吧？”
　　“啊呀，好姐姐，你就别为难我了呗？”
　　她索性粘了过去，抱起她的一条胳膊，
　　“我给你讲讲我们这儿好玩的好吃的，你但凡觉得好的，我都安排上可行？”
　　“嗯，作为被拐卖人员来说，待遇算是远超平均水平了。”
　　“嘿，我这哪儿是人贩子呀，根本就是一倒贴钱的导游好吗！”
　　“是是，你是‘业界良心’～”
　　何言卿顺着她的胳膊摸了摸她的脑袋，遂放松下来，朝后躺下道，
　　“那全交给你了。”
　　“嗯哼～”

　　钱游友从著名经典到人气小吃，说得是头头是道，也听得人跃跃欲试。何言卿说她会说，实未看错。察言观色上，她或许并无过人之处，但要没了职场，没了“女魔头”的束缚，她便像那被碾过后又支棱起来的杂草，富有活力，甚至有些“张牙舞爪”。

　　“我只好奇。”
　　在听了她一下午的介绍后，何言卿道。
　　她脑海中那原已模糊褪色的亭台楼阁、湖光山色、廊桥碧波，在这番午后的神游中，似是被重新掀去面纱，且新添了许多色彩。
　　“诶？好奇什么？”
　　“你明明有这般口才，怎还业绩平平，老让你们主管数落呢？”
　　何言卿有些慵懒地用胳膊支着脑袋，朝钱游友那边歪着。

　　“那不一样嘛…”
　　第一次被何言卿这么说，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小开心。
　　“怎么个不一样了？不都是向‘客户’推荐产品么？”
　　“那产品也分类别啊，而且，你是朋友又不是真客户，不用考虑KPI啊～”
　　“是这样的么？”
　　“呃…大概吧。”
　　其实钱游友一时也想不出为何。
　　她似乎是第一次和人介绍了如此多关于家乡的事，却也是头一回意识到自己可以说这么多而乐此不疲。

　　何言卿真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她想。她不用去刻意在乎她的目光，也不需要考虑那些社交中眼神交流的礼仪和禁忌。但她又可以随时去在意她，去关注她。这让她觉得自在，同时又有些入迷——她喜欢看着她，即使她看不见自己，但她却能感受到她是在“看”着自己的。尤其是在这个大多数人都有着“手机依存症”的时代，她们之间或许反而因为没有这种隐形的距离而更让她感到亲密。

　　“总之今天我们先歇个够～”
　　她看起窗外渐暗的街。
　　和租住的老破小不同，从家里望出去的夜，似乎格外美妙。她还能从玻璃的反射中看到何言卿的侧脸，与那夜重叠，显得安静而温柔。
　　“明天，让人期待。”
　　玻璃中的人的嘴角轻扬。

　　总觉得回家了，但又没完全回家。
　　钱游友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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