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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我端坐于马车中,向刘非的宅邸而去。
进得皇宫才几年的光景,做梦也不曾想过,我竟有一日坐上这样华贵的马车、去见我那贵为相府公子的未来夫君。我合眸回忆,其实想不大起来他的容貌,或许正因为印象浅淡,才需多见些面。倘若爹和二叔得知我即将迎娶刘子川,或许也会略感欣慰吧。毕竟,这也是为了稳稳我的位子。
马车驰过长街,我向窗外望去,身后飞速掠过的那一处正是林宣的将军府。
母皇罕有地对庆平发怒……母皇“偏爱”林宣的传言……母皇因我的试探而失态……
我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极轻地摇了摇头。
我已是自身难保、夜不能寐,又岂敢妄想九天揽月。
我再度来到丞相府时,门前大盆的月季花不见了。府上的仆役说,天凉月季经不起冻,被公子挪到房里去了。我道:“养这种花,确实得比旁的精细些,经不得大风大浪的。”
正说着话,有人从房里出来。听着脚步像是刘子川。
那人来到我身旁,余光扫到艳色的衣袍,果然是他。
“刘子川拜见太女殿下。”
我转过脸去,尽可能温和地对他展露笑容:“你我迟早是夫妻,不必多礼了。那些花养得如何了?”
刘子川显然有些意外我竟然会问起他那一园子的月季,但仍恭敬道:“子川这就带殿下去瞧。”
刘子川辟出两间屋子,专门养挪了盆的月季花。我随他进屋一看,屋里被花盆堆得满满当当,硕大的花朵色彩缤纷,目不暇接。
我与刘子川仅仅见过一面,并无甚闲话好说。他倒是絮絮地对我讲了许多养花的事,我听不大懂,兴趣索然,只偶尔礼节性地问他几句。
我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同未来的夫君对着月季花东拉西扯、无话找话,只得笑道:“你养了这么多花,照看得过来么?挑那颜色最好、最中意的养一盆便是,这满满一屋子的花只能走马观花地赏,岂不辜负了花神?”
刘子川指尖抚着一朵淡粉的花团,闻言轻声道:“太女殿下如今可是挑了颜色最好、最中意的一盆,再不打算赏旁的花了?”
我没料到他竟是如此直率的性子,险些招架不住,只得道:“我瞧着这一盆就很好。”
刘子川看了我一会儿,道:“这一盆,送给殿下。”
我命人将花搬上马车,就放在我脚下。随着马车轻微的颠簸,枝叶在淡淡的香气里轻舞着。
刘子川那骄傲而直率的神情,久久地停留在我脑中。
我不是好性子的人,暴躁偏激里透着怯懦,半是天性如此、半是这些年生活激变所致。刘子川的明朗和耿直,都令我觉得被人势在必得地压制。但在这追名逐利的皇城里,他的率真意外地并不让我觉得厌恶。
只是这么一个人娶进门,怕是要令后进门的人难做啊。
我轻轻地笑起来。
毕竟是太女大婚,除皇家为我备下的聘礼之外,李凌又将我收着的珠宝取出一些,请我选几样别致精巧的一并送给刘子川,作定情之意。
我打着呵欠,看他带着布谷等人在灯下忙碌。也是奇了,最初将他留下陪我读书,读着读着就变成了如今这样。李凌的性情比林宣和刘子川温和许多,却并不文弱。虽然我屡次着人打探,均未能探出此人身份,但我若登上皇位,于他有益无害,因而日渐成了我的心腹。
李凌替我选了几样,捧到我面前备选。我逐一看过去,竟见到一只熟悉的锦盒。我睁大了眼睛,指着那锦盒问:
“你怎么…这东西如何送得?”
李凌瞥我一眼,淡定地打开盒盖,现出盒里的珠玉光泽来:
“这一盒明珠美玉俱全,有何不可?”
我望着他不带半点虚假的神色,好像看到了那时的我。原来他虽比我年长几岁,对此亦是一无所知,如此反差倒令这向来圆滑干练的男子讨喜起来。
我决心不当面令他难堪,亲手合上那锦盒:
“你收着。将来你成亲,这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我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株玛瑙精雕细琢而成的牡丹。刘子川赠我一盆月季,我同样以花回赠。
这几个月,最忙碌的要数礼部。先是父后,再是我的婚事,若我没有猜错,她们还暗中预备着母皇的丧事。好在众人尽心尽力,顺利预备好一切,又将聘礼送至丞相府,只待吉日。
婚期越近,我心里却越生出一种古怪的不安来。我惴惴不安的样子被二皇女一眼识破,远远见着我便打趣道:“知如皇妹喜事将近,怎的没点高兴的样子?是不是舍不得外头哪位公子?”
二皇女庆平自打几年前曾在母皇的筵席上唐突了林宣,从此不大入她老人家的眼,声势大减。但她饱读诗书,自有一番儒雅气象,以沈寻为首的一众文臣极力拥护。
我知道躲不过,硬着头皮道:“原来是庆平皇姐。”
庆平破天荒地上前携了我的手,亲密得令我浑身长刺般难受:“父妃曾送我一样宝贝,眼看着你要大婚了,皇姐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宝贝你收下。”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串美玉来,就要交到我手里。
我缩回手,道:“皇姐,既是宝贝,知如不敢夺人所爱。”谁知说话间她竟已经松了手,那玉顿时掉在了石子路上,碎成两半。
二人皆惊。良久,我窘道:“是知如不好,改日赔给皇姐一串更好的。”
庆平面色虽不大好看,嘴上只道:“不必客气,都说碎碎平安,这是好事。”
此时离大婚仅隔三日,我失手摔了东西,夜里思来想去的不痛快。布谷听我不住地翻身,从帐外轻声问:
“殿下怎的睡不着了?”
我抬臂遮了双眼,总觉得心里慌乱,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觉着胸口烦闷,不由得轻叹道:“布谷,我这门亲事会不会结不成了?”
布谷忙道:“怎么会呢,皇上亲下圣旨赐婚,刘家正是感恩戴德的时候。听说相府公子见过殿下之后,欢喜得不得了…”
我打断道:“这我知道。可我就是觉着,这事情顺利得不寻常。”
布谷又劝慰了我几句,我勉强应付着合了眼。这回更不对劲,总疑心有人在仁宁宫外叫门,一连几次唤宫人去看。
待我第三回着人去时,窗外已经蒙蒙亮了。布谷苦笑道:
“殿下这一晚没睡,白天里可要犯困了。”
不等我言语,院子里突然听见人声。我侧耳一听,虽听不清言语,却觉着极是焦急。
我将被子一掀,猛地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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