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火

　　程野在医院门口等了会儿，江问迟迟没有出来。
　　他原本想收了伞，进去看看，最后还是忍住了，一直在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江问。

　　看到他，江问步伐一顿，然后快速地走了过来。
　　“等了很久？”
　　“没有。”
　　“快下班的时候来了个患者，加了会班。”江问说：“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一起回去。”程野指了指手中的雨伞，笑吟吟道：“江医生没伞吧？”

　　“雨小。”江问看了一眼外面的雨，不怎么想和程野撑一把伞，“不用撑伞。”
　　“早上的事是我不对。”能够感觉出他在顾虑什么，程野举手保证，“以后没江医生你的同意我绝对不会再那样做了。”
　　“你觉得你自己的话能信吗？”江问看着他。
　　程野认真地摇摇头，“不能信。”
　　江问失笑：“那你倒是诚实。”
　　他也没多气，就是接受不了那般的亲密，早上拉黑了程野后，下午就给放出来了。

　　“小江？”旁边传来了一声叫唤，程野看去，就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撑着伞，有些诧异的看了一会，笑了：“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真是你。这是你朋友吗？”
　　江问沉默了会，给了回答：“对。”

　　程野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很长一段时间才收回，冲江问笑道：“你在这工作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朋友来找你。”
　　言下之意，在这工作这么久，从来没有人来找过江问。
　　那就代表，江问可能在这里没什么朋友了。

　　程野冲她笑了笑，见她走了，问江问：“你同事？”
　　江问点了点头，原本是想直接走出去，却在他刚踏出去的那一刻，阴沉的天空响起“轰隆”一声，雨下大了。

　　噼里啪啦的雨声响在耳畔，程野唇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江医生，一起走吧。”
　　他站在伞下，微微侧头等待着江问。

　　雨下大了，没办法不撑伞就出去，江问向来不是个别扭的人，明白这一点后站在程野身边，伸手：“我来吧。”
　　然后接过雨伞。

　　程野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好像比自己高出那么一点点的。
　　他伸手，不信邪的在自己的脑袋和江问的脑袋上来回比划了下，确定后收回手。
　　他这个动作江问看在眼里，并没说什么。

　　雨下的很大，两个大男人共同用一把雨伞里，总归是有些挤的。
　　路过卖雨伞的老爷爷时，程野顿时拉住了想要停下来的江问，往前走去：“马上就到车站了，不必浪费钱再买一把伞了，何况我们撑的这把伞够用了，你看比别人大多少。”

　　江问的目光落在了他和自己一样被打湿的外套上，“你确定够用吗？”
　　“够。”程野将外套袖子撸起，露出白皙结实的手臂，随后往江问身边靠近了些：“就几步就到车站了，真不用买了。”

　　江问没说话，也没有再说买伞的事，他只是把雨伞微微往程野那里倾斜了些，步伐加快地往车站走去。
　　程野并未发现他的动作，直到到了车站，收了雨伞，才发现他右边身体湿了一大片。

　　他眼眸闪烁，拿出纸巾，刚想递给江问，就见他将外套脱了下来，拿在手上，看着前方道：“车子来了，上车吧。”
　　程野收起纸巾，跟着他一起上了公交车。

　　下车时已经七点多了，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雨也不知何时变成了毛毛细雨。
　　程野撑开伞，见江问伸手过来要拿伞把，笑着躲开了，“我来吧，你这只手有伤。”

　　江问一怔，程野不说，他都要忘记了自己的手臂有伤，“不碍事。”
　　程野：“你是嫌我比你矮，所以不让我撑伞吗？”
　　这话一说，江问就不在执拗于撑伞了，淡声道：“那你撑吧。”
　　“好，你往我这里靠近一些，别淋到了，不然我会心疼的。”

　　江问眼皮子动了动，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点。
　　“再近一些。”
　　江问又挪了一点。
　　“再近一些，我又不会吃了江医生，江医生在怕什么？”程野笑眯眯的望着他。

　　江问步伐猛然停下，垂眸看着自己已经近到和他手臂紧紧贴在一起的手，沉着嗓子开口：“你还想我近到哪里去？挂你身上？”
　　“这个想法不错。”程野低笑一声，张开手，“不如江医生直接挂我身上吧，保证不会让江医生淋湿一点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好路过保安亭，里面坐着的保安听到了这句话，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到了两人身上，神色诡异。

　　程野用手掩唇，低咳一声，收敛了所有开玩笑的心思，“走吧江医生，我们回家吃饭。”

　　由于先前的调戏，这一次程野端着菜站在江问门口，邀请江问一起吃饭时，被无视了。
　　他不死心的又敲了敲门，得到了江问的回复：“别敲了，我已经吃完饭了，你回你自己房间吃吧。”

　　程野知道他现在不开门就代表真的不想开门了，转身把菜放在了走廊护栏上，端着菜就那么站在那里吃了。

　　透过猫眼，可以看见他慵懒闲散的背影。
　　江问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么多无奈。

　　“江医生，你开开门，正大光明的看着我吃不好吗？”就像是发觉了他在透过猫眼偷看一般，门外响起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程野凑近猫眼，缓慢地咀嚼着嘴里的菜，越咀嚼越觉得无味至极。
　　他的厨艺真是差到极致，这么多天若不是好几次都是和江问一起吃饭，吃江问做的菜，恐怕他如今已经变得瘦了。

　　见他鼓着腮帮子吃饭的样子，江问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刚要开门，就见外面的程野往后一退，把手中的碗筷放在护栏上，看向走廊入口：“你找谁？”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响起，来人停在了程野面前，瞥了江问的房门一眼，思虑再三，冲程野友好一笑，“你好，我来找住在这里的人。”

　　悦耳甜美的女声让江问皱起眉头。
　　从猫眼并不能看清楚来人是谁，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侧脸看起来像是瞬间出现了一层冰霜。
　　他收回想要开门的手。

　　“他啊？”程野哦了一声，拿出纸巾擦了擦唇：“搬走了。”
　　“搬走了？”穿着蓝色长裙的女人闻言满脸不信，“你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程野反问一句，理直气壮地道：“我是他邻居，他有没有搬走，我最清楚不过了，你要是不信就算了。”
　　穆乔晓冷笑一声，压根不信程野的话，冷声质问他：“他要是搬走了，你刚刚站在这里做什么？”
　　“看风景啊。”程野一指楼下，回答的一本正经：“而且这里风很凉快你不觉得吗？我待在房间里太闷，在这里吃饭有什么问题吗？你不觉得你的质问来的来莫名其妙了吗？”

　　兴许是真的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冲动了，穆乔晓盯着程野，半天没说话，最后突然一笑，歉意地道：“抱歉，是我刚刚太激动了，实在不好意思。因为这里住的人是我的未婚夫，我已经来这里几次都没有见到他，所以才会在听到他搬走之后激动了。”

　　“你是他未婚妻？”程野指了指房门，挑挑眉，一脸不相信。
　　穆乔晓点点头，将耳边的长发撩到耳后，脸上的笑容变得温柔且和善，尽可能的表露出自己的优雅高贵：“是的，刚刚真的万分抱歉。”
　　“没事。就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一个未婚妻。”程野端着饭菜，准备回自己家，对于刚刚的事并没放在心上，只是随口说了句：“倒是听说他喜欢男人。”

　　“喜欢男人？”穆乔晓脸上的笑容瞬间瓦解了，嗓音有些控制不住的拔高：“怎么可能，你从哪里听说的胡言乱语。”
　　若不是从小到大养成的良好教育，她此刻早就把手中的包一扔，上去抓住程野的衣领质问他真的假的了。
　　江问喜欢男人？这怎么可能。

　　程野唔了一声，努力回想了一阵子，给了回答：“从他喜欢的人那里听说的，好像叫什么程野，他们已经在一起十年了。我见过这个程野，人长得挺帅的，他俩看起来也很配。抱歉，情不自禁说了这么多，希望你别介意。”

　　穆乔晓气极反笑：“怎么可能！他不可能十五岁就谈恋爱了，这绝对是谣言。这个程野是谁？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自己联系他问问吧。”程野摇摇头，一副我也不清楚的模样，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听到了穆乔晓跺脚的声音，唇角禁不住上扬了几分。
　　手机振动了两下，来了信息，程野将饭菜放在桌上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江问：“我现在开始怀疑，你这人是不是向来没脸没皮。”
　　江问：“你夸自己的时候，良心不痛吗？”
　　程野：“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江医生。我确实很帅，咱俩也确实很配，唯一说的谎话就是我们没有在一起十年而已。这话之前在咱爸面前说了，要统一言辞，所以我才又说一遍，怎么就成了没脸没皮，人家委屈屈，需要抱抱才能安慰。”
　　.
　　江问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左上角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却一直没有消息发过来。
　　到最后还是程野又发了句：“江医生你那个未婚妻走了吗？”
　　江问：“她不是我未婚妻。”
　　程野：“看来江医生非常不喜欢她，那江医生喜欢我吗？比起来她江医生是不是非常非常喜欢我？我可是非常非常喜欢江医生。爱你.JPG。”

　　江问不说话了，这一次连正在输入中的字眼都没了，程野尝试的发了一个1，又见红色感叹号。

　　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身体往椅子上一靠，放松下来后不禁单手扶额，低低地笑出了声，上扬的唇角透露出此刻有多么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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