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君攻略笔记

　　赤红的光芒之下，仙儿抬起脸来，面色夹杂着一丝决绝，就是这样一双杏子眼坚毅地看着宣烬。

　　她眼里有光晕留下的红光，乍然叫人一见，总以为她撞见了什么不好的事，加之她死命地咬着唇，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着实惊愕到了宣烬。

　　“害怕、难受哭便是，硬撑着做什么？”他略带嫌弃地喊话，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每每半分小女儿情态都不愿在自己面前表露，除了立在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上和自己讲她那不知从何处寻得的混乱思路，除了狗腿求饶，不成想还有这般硬气的时候。

　　哭有什么用，哭了这魇魔就不来打我主意了？况且在魇魔这儿哭，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仙儿心里忍不住要嚎叫了，少一些吐槽，多干点实事好嘛？

　　“歪理。”宣烬挥手捏了个诀，将仙儿从上到下包裹起来，方才放心且敷衍地对她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还真是不容易。”

　　另一头的穆子宁已与魇魔无衣缠斗许久。穆子宁的箜篌“静心”乐声如高山流水、山泉穿石，春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实质上却似一道利刃直击混沌不堪的夜空，直直地将阴霾劈散，被划开的天空一时亮如白昼，没等宣烬插手，穆子宁已成功制住了无衣。

　　场内诸人但闻箜篌鸣声不断，这乐声竟将绵密与迅捷这两种孑然不同的状态完美地融合，不过眨眼的功夫，穆子宁已干脆利落地将仙儿从高悬的利剑下拖出来。

　　仙儿恨铁不成钢地睨视宣烬，不住地腹诽，没用的系统君！看看人家宗主怎么就做得如此超凡脱俗？怎么就有门主如此无用，只知作壁上观，毫无人性地在一旁抱手挺立？他看不到剑下楚楚可怜的自己吗？看不到自己刚强坚毅的身形吗？

　　这一番不着调的心理活动显然和宣烬方才感受到的内容完全不一致，仙儿见他恨不得对着自己大喊“搞错了，重来”的表情就不由地弯了嘴角。那一瞬被自己以极快速度压下的无措也安稳地落入了尘埃。

　　这时，无衣的双手被箜篌声所控，形成了一个天然的"Y"字。一身红衣空荡荡地罩在身上，原先看着还丰盈的身体渐渐缩成了一把骨头，双颧逐渐高耸在皮面之上，看着实在骇人。

　　她那微微一笑的表情如今看着阴森不少，眼下这人，称一声“红粉骷髅”决不是夸张。宣辞只掠了她一眼，再不敢多看，默默地退到了穆子宁身后。

　　而宣烬的表情实在微妙，有控制不住的探究，也有压不住怒气，“我记得你，魇魔无衣。”说着手持的剑身爆出紫色的电光，“倒是说说看，三番五次打我表妹的主意，做什么呢？”

　　无衣不答，一反常态地侧过脸。

　　宣烬向来凌厉，这般表情直令宣辞缩了脖子，尤为好奇地打量起了仙儿，正瞧见她嫌弃也不是，讽刺也不是，爱慕也不算地看着自家义父。直叹自家义父也算是一代英雄豪杰，怎么这么没眼光？不过看她嘴角微翘，眼神灵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做客的，整个人骄傲得像只孔雀，头扬得高高的。

　　而义父呢，也是一反常态地温和模样，竟然还……有一丝丝笑意？唉，父长不由儿啊，他老人家可从来不对自己露笑脸。宣辞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到无衣那儿，面部扭曲地张开手指挡了挡，见无衣在穆子宁的手下无法动弹，神色之间才放松下来。只是这无衣？看着倒挺温情？在穆子宁手下全无张牙舞爪之感，宣辞有些疑惑。难不成是她见着个美男子，开心的？不对，那老母亲般的眼神……

　　就见穆子宁与无衣的笑意对接上，亦是沉默。这让一直搞不清状况的宣辞更是呆了。五个人中一对疑似假意呕气秀恩爱，一对是母慈子孝，吼！就他多余不是？

　　宣辞气呼呼地想了一会，终还是被穆子宁的冷脸拉回了思绪。又是这副不死不活的正人君子脸。

　　“仙法尽失。”穆子宁的手微颤，“你？”他的目光很静，却藏着几分不可置信，冷淡地问无衣：“为何？”

　　“怎么会仙法尽失？”宣辞急匆匆地挤过去，确认穆子宁的话语无误后毫不留情地开始了对仙儿的拉踩。“江仙儿你这么无能的吗？一个仙法全无的老妖怪都能把你吓成这样？你这微末术法当年是怎么坐上逍遥门长老之位的？”

　　宣辞这一开口，现场氛围陡然尴尬，江仙儿翻了翻白眼，果真是系统君的儿子，有他气死人不偿命的风范。这样的情商黑洞还不是谁都能达得到的高度。

　　怎么坐上高位的？靠脸啊，“江仙儿”漂亮的脸蛋啊！眨眨眼能令众生倾倒，勾勾手就能做宣传海报；靠你义父宣烬的恋爱脑啊，延续男女言情时弹琴作画干活不累的狗血传统啊，不然你以为“江仙儿”能成为长老？

　　宣烬一阵咳嗽，认真地叹口气，也不知该先和儿子解释这个问题还是先探讨无衣为何仙法尽失的问题。

　　穆子宁轻松地将无衣敲晕，走了两步，陡然吐了一大口鲜血。仙儿一惊，瞧着挥除阴霾后的天边日头已落，赶紧张罗着众人回去休息。

　　“你可是觉得精神不济？可有受伤？”

　　对待救命恩人一定要有应有的态度，好歹是挂名的假未婚夫妻不是？

　　待店小二发现几人又回来了，穆子宁一脸虚弱地半靠在江仙儿身上，宣辞背上背着个昏迷的红衣女子，再加上说不清情绪的宣烬，小二吃瓜的表情就没停下来过。

　　“几位这是？”本来想厚着脸皮探听一波，没想到宣烬冷着一张脸：“三间房。”

　　被迫做了苦力的宣辞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义父放心，阿辞把她绑好，一会塞到姑姑的房里。”那副小大人模样不由地让宣烬多看了他几眼。好像曾经那个娇气、爱闯祸的少年都只是他作为一位父亲的错觉，害怕打雷，喜好甜品的小男孩也逐渐成了个顶天立地的“大人”。

　　宣烬摇摇头，安抚道：“不可，你姑姑拿不住她，晚间我同宗主看着无衣，你去你姑姑房里守着。”他的声音稳重，无端让人觉得踏实，他温情地拍了拍宣辞的脑袋，这似乎是他不曾给过的和善。

　　至六岁，这孩子一直在学着怎么在同龄的孩子中扬名立万，可惜除了留下个争强好胜，骄横无理的名头，不曾得到他太多柔软的关怀，多数时候他都在问候他的课业。

　　“阿辞，课业如何了？”

　　“阿辞，不要贪玩，你这样如何振兴逍遥门？”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不再黏着自己，成了一个倔强不安的少年。越发地爱和穆子宁家的穆雅慈争斗却被对方轻松平淡地化解。术法、读书都屈居第二故而更为着急地挑灯夜战，往常宣烬只觉得看到他苦读苦练的身影尤为欣慰，如今看着这孩子眼底的淡淡的青灰色，陡然心里被重重击了一拳般，不安心地移开眼。

　　“这无衣交给我吧，你去帮姑姑把宗主扶上去。”心底有了这样多不一样的情感让宣烬一时很难接受，毕竟他的情思曾经四分五裂，一时将复杂的情绪杂糅在一起他很难适应，对于曾经感觉肉麻的情感再也无法做到熟视无睹。

　　似乎是不难猜到宣烬会有这样的反应，宣辞微微撇了撇嘴，“她这么大人了，又不会有什么事，我警醒着呢，有个什么动静就冲过去，省得我和她共处一室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要说把她俩放一起，顶多就是个祸害遗万年的结果，谁也祸害不了谁。”

　　说罢，宣辞缩了缩脑袋，对着仙儿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将无衣扔给宣烬，又是无奈地叹气，“你说她怎么这么没用？扶个人都扶得歪歪倒倒的，成何体统？我好心，去帮帮她。”

　　黑幕布满天空时，江仙儿拨了拨自己房中的灯芯，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宣辞。

　　仙儿一时觉得被这小子盯着尤其压抑，背过身推开窗去，看那万家灯火。放眼望去，街市静悄悄的，远处的湖面盖上了一层灰蓝色的丝绒布般映着不太明亮的月光，影影绰绰地投出几分树影。今儿不是什么大日子，人们亦没有什么夜生活的打算，仙儿隐约还能听到几声虫鸣。

　　屋里昏黄的烛光将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宣辞看着她的影子若有所思，琢磨半晌才缓缓开口。

　　“唉，那个谁，想问你个事。”仙儿转过身去，目光寻找发话的少年人，“那个穆雅慈你知道的，他……他的生辰是何时啊？”

　　江仙儿听宣辞这般扭捏地问话不由一惊，难不成……难不成这小子觊觎可爱的小雅慈？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能这么近距离地吃瓜呢！还真是……

　　她噗嗤一笑，缓缓回身慢悠悠地靠近宣辞，见他一脸认真，还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脑袋，帮他抚平了额角翘起来的头发，唯恐惊到他一般小心发问。

　　“你很好奇这个？”随着她的话音，桌上的烛光也雀跃起来，光晕下的宣辞几分惆怅猛然生气起来，“不说算了，谁稀罕知道！”

　　说着宣辞扭过脸去，专心致志地捏着自己的衣角，那平平整整的一方紫色云纹衣角被他揉皱挫平，来来回回地陷入了一个停不下来的循环。

　　他纠结了一阵，又对上仙儿的眼睛，“你……你是不是喜欢穆雅慈那样的孩子？”

　　外间的冷风飘进来，惹得烛火晃动了一下，仙儿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宣辞定定地看着仙儿，一双狗狗眼紧紧地定在仙儿身上。他眼下的青灰色在昏黄的光线下更为显眼，“我……如果你的孩子是我这样的？”他苦恼地锤了锤脑袋，突然抱住双膝将头深深埋进自己的臂弯里，“你别告诉我了，……我才不想知道呢。”

　　不想知道还问好几遍，这口是心非的样子一定是和系统君学的，仙儿上下打量他一番，挑了挑眉问：“当真不想知道？”

　　“？”似乎没想到仙儿会回应，他赶紧抬头，害怕错过她的每一句话，那模样活像是担忧明日再无饭食的小动物，走近几步就能感受到他的无助和无奈。

　　仙儿收了自己的戏谑，“别人怎么看你不重要，并不是其他人不喜爱你，你便没有被爱的价值。”仙儿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我有一个雅慈那样的孩子，我一定会很开心，毕竟不是谁都可以那样懂事守礼，半点不让长辈费神，可是他会长成今日这般，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头呢？有谁天生就这样敏感且知进退呢？这样想想，还是你这样天真肆意好。宣烬虽然宠坏了你，可人这一辈子，又有几年好这样任性呢？”

　　宣辞失落地点头，“义父他是对我很好，……吃穿用度不曾亏待，……我会担心达不到他的要求，他会失望。”

　　宣辞一双充满忧色的眼睛无助地看着她，里面藏着见不着底的苦楚。仙儿笑了笑，又摸摸他的头，见他没有躲闪，“你不会是因为今日自己的剑封了使不出法力懊恼吧？多大点事？……”

　　没等仙儿说完，宣辞已气愤地站起来，指尖对着仙儿的鼻尖还不住地颤抖，“你……你怎么能不知道！你以为义父为何将我留在这儿保护你！我今天为何不和你贫嘴就把无衣背回来了！”

　　宣辞的脸红彤彤的，好像真是气着了。仙儿捏住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移开，声音都软起来，“你……你别这样，搞得我像个负心汉一样。”

　　“你！”宣辞的眼底一时如同燃起了熊熊火焰，转眼工夫就要烧得四处寸草不生，“你这个蠢货！我要被你气死了！”

　　眼见他的食指就要戳到仙儿的眉心，宣辞突然捏紧了自己的手指，怒气值爆满地丢下一句，“你自己哪凉快哪待着去吧！”踹了房门便奔了出去。

　　徒留一声声“吱吖”的木门随风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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