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之镜花水月

作者:敷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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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话


      但忽然间,一只手将婴儿推开了。
      那是只柔软无骨,美胜春葱的纤纤玉手,雪白的绫罗长袖,覆在手背上,但却比白绫更白。
      江枫嘶声道:“给我……给我……”
      那少妇颤声道:“二宫主,求求你,将孩子给我。”
      怜星宫主笑道:“月奴,好,想不到你竟已为江枫生出了孩子。”她虽然在笑,但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凄凉,幽怨,而且满含怨毒。
      那少妇花月奴道:“宫主,我知道对……对不起你,但……孩子可是无辜的,你饶了他们吧。”
      怜星宫主目光出神地瞧着那一对婴儿,喃喃道:“孩子,可爱的孩子……若是我的多好……”
      眼睛突然望向江枫,目光中满含怨毒、怀恨,也满含埋怨、感伤,望了半晌,幽幽道:“江枫,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江枫道:“没什么,只因为我爱她。”
      怜星宫主嘶声道:“你爱她……我姐姐哪点比不上她,你被人伤了,我姐姐救你回来,百般照顾你,她一辈子也没有对人这么好过,但……但她对你却是那样好,你,你……你……竟跟她的丫头偷偷跑了。”这话同样也是替她自己问的。
      江枫咬牙道:“好,你若要问我,我就告诉你,你姐姐根本不是人,她是一团火,一块冰,一柄剑,她甚至可说是鬼,是神,但绝不是人,而她……”
      目光望着他妻子,立刻变得温柔如水,缓缓接着道:“她却是人,活生生的人,她不但对我好,而且也了解我的心,世上只有她一人是爱我的心,我的灵魂,而不是爱我这张脸!”
      怜星宫主突然一掌掴在他脸上,道:“你说……你再说!”
      江枫道:“这是我心里的话,我为何不能说!”
      怜星宫主道:“你只知她对你好.你可知我对你怎样?你……你这张脸,你这张脸纵然完全毁了,我还是……还是……”
      声音渐渐微弱,终于再无言语。
      花月奴失声道:“二宫主,原来你……你也……”
      怜星宫主大声道:“我难道不能对他好?我难道不能爱他?……是不是因为我是个残废……但残废也是人,也是女人!”
      她整个人竟似突然变了,在刹那之前,她还是个可以主宰别人生死的超人,高高在上,高不可攀。而此刻,她只是个女人,一个软弱而可怜的女人。
      她面上竟有了泪痕。这在江湖传说中近乎神话般的人物,竟也流泪,江枫、花月奴望着她面上的泪痕,不禁呆住。
      过了良久,花月奴黯然道:“二宫主,反正我已活不成了,他……从此就是你的了,你救救他吧。我知道惟有你还能救活他。”她坚定的抬头说道,她享受了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虽死却无憾了。
      怜星宫主身子一颤,“他从此就是你的了……”这句话,就像是箭一般射入她心里。
      他充血的目光凝注花月奴,惨笑道:“救活我?……世上还有谁能救活我?你若死了,我还能活么?……月奴,月奴,难道你直到此刻还不了解我?”
      花月奴忍住了又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柔声道:“我了解你,我自然了解你,但你若也死了,孩子们又该怎么办?……孩子们又该怎么办?”
      她语声终于化为悲啼,紧紧捏着江枫的手,流泪道:“这是我们的罪孽,谁也无权将上一代的罪孽留给下一代去承受苦果,就算你……你也不能的,你也无权以一死来寻求解脱。”
      江枫的惨笑早已顿住,钢牙已将咬碎。
      花月奴颤声道:“我也知道死是多么容易,而活着是多么艰苦,但求求你……求求你为了孩子,你必须活着。”
      江枫泪流满面,似已痴了,喃喃道:“我必须活着?……我真的必须活着……”
      花月奴道:“二宫主,无论为了什么,你都该救活他的,若是你真有一分爱他的心,你就不能眼见他死在你面前。”
      怜星宫主悠悠道:“是么?……”
      花月奴嘶声道:“你能救活他的……你必定会救活他的。”
      怜星宫主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不错,我是能救活他的……”
      话未说完,也不知从哪里响起了一个人的语声,缓缓道:“错了,你不能救活他,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救活他。”
      这语声是那么灵动、缥缈,不可捉摸,这语声是那么冷漠、无情。
      令人战栗,却又是那么清柔、娇美,慑人魂魄。世上没有一个人听见这语声再能忘记。大地苍穹,似乎就因为这淡淡一句话而变得充满杀机,充满寒意;满天夕阳,也似就因这句话而失却颜色。
      江枫身子有如秋叶般颤抖起来。怜星宫主的脸,也立刻苍白得再无一丝血色。
      一白衣人影,已自漫天夕阳下来到他们面前。她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是如何来的。
      她衣袂飘飘,宛如乘风。她白衣胜雪,长发如云;她风姿绰约,宛如仙子;但她的容貌,却无人能描叙,只因世上再也无人敢抬头去瞧她一眼。
      她身上似乎与生俱来便带着一种慑人的魔力,不可抗拒的魔力,她似乎永远高高在上,令人不可仰视!
      怜星宫主的头也垂下了,咬着樱唇,道: “姐姐,你……你也来了”
      邀月宫主悠悠道:“我来了,你可是没想到?”
      怜星宫主头垂得更低,道:“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邀月宫主道:“我来得并不太早,只是已早得足以听见许多别人不愿被我听见的话。”
      江枫心念一闪,突然大声道:“你……你……你……原来你早已来了,那鸡冠人与黑面君敢去而复返,莫非是你叫他们回来的,那所有的秘密,莫非是你告诉他们的?”
      邀月宫主道:“你现在才想到,岂非已太迟了!”他一说话便对她剑拔弩张,可是认为她没有心,是啊,他居然说她不是人。
      江枫目眦尽裂,大喝道:“你……你为何要如此做?你为何如此狠心?!”
      邀月宫主道:“对狠心的人,我定要比他还狠心十倍。”你难道对我就不狠心吗?
      花月奴忍不住惨呼道:“大宫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您……您不能怪他。”
      邀月宫主语声突然变得像刀一般冷厉,一字字道:“你……你还敢在此说话?”
      花月奴匍匐在地,颤声道:“我……我……”
      邀月宫主缓缓道:“你很好……现在你已见着了我,现在……你已可以死了!”
      花月奴见了她,怕得连眼泪都已不敢流下,此刻更早已合起了眼帘,耳语般颤声道:“多谢宫主。”张开眼睛,瞧了瞧江枫,又瞧了瞧孩子——她只是轻轻一瞥,但这一瞥间所包含的情感,却深于海水。
      江枫心也碎了,大呼道:“月奴!你不能死……不能死……”
      花月奴柔声道:“我先走了……我会等你……”
      她再次合起眼帘,这一次,她的眼帘再也不会张开了。
      江枫嘶声大呼道:“月奴!你再等等,我陪着你……”
      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跃起来,向月奴扑了过去,但他身子方跃起,便已被一股劲风击倒。
      邀月宫主道:“你还是静静地躺着吧。”
      江枫颤声道:“我从来不求人,但现在……现在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什么都已不要,只望能和她死在一起。”
      邀月宫主道:“你再也休想沾着她一根手指!”
      江枫瞪着她,若是目光也可杀人,她便早已死了。若是怒火也会燃烧,大地便早已化为火窟。
      但邀月宫主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江枫突然疯狂般大笑起来,笑声久久不绝。
      怜星宫主轻叹道:“你还笑?你笑什么?”
      江枫狂笑道:“你们自以为了不起!你们自以为能主宰一切,但只要我死了,便可和月奴在一起,你们能阻挡得了么?”
      狂笑声中,身子突然在地上滚了两滚,俯身在地,狂笑渐渐微弱.终于沉寂。
      怜星宫主轻呼一声,赶过去翻转他身子,只见一截刀头,已完全插入他胸膛里。
      月已升起,月光已洒满大地。
      怜星宫主跪在那里,石像般动也不动,只有夏夜的凉风,吹拂着她的发丝,良久良久,她终于轻轻道:“死了……他总算如愿了,而我们呢?……”
      突然站起来,掠到邀月宫主面前,嘶声大呼道:“我们呢?……我们呢?他们都如愿了,我们呢?”
      邀月宫主似乎无动于衷,冷冷道:“住口!”
      怜星宫主道:“我偏不住口,我偏要说!你这样做,究竟又得到了什么?你……你只不过使他们更相爱!使他们更恨你!”
      话未说完,突然“啪”的一声,脸上已被掴了一掌。
      怜星宫主倒退几步,手抚着脸,颤声道:“你……你……你……”
      邀月宫主道:“你只知道他们恨我,你可知道我多么恨他?我恨得连心里都已滴出血来……”
      突然卷起衣袖,大声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夕阳余光下,她晶莹的玉臂,竟满是点点血斑。密密麻麻的针孔,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怜星宫主怔了一怔,道:“这……这是……”
      邀月宫主道:“这都是我自己用针刺的,他们走了后,我……我恨……恨得只有用针刺自己,每天每夜我只有拼命折磨自己,才能减轻心里的痛苦,这些你可知道么?……你可知道么?……我好恨,他趁我闭关的时候和花月奴在一起了…她不过是一个奴婢”
      她冷漠的语声,竟也变得激动、颤抖起来。
      怜星宫主瞧着她臂上的血斑,怔了半晌,泪流满面,纵身扑入她姐姐的怀里,颤声道:“想不到……想不到,姐姐你居然也会有这么深的痛苦。”
      邀月宫主轻轻抱住了她肩头,仰视着天边的新月,幽幽道:“我也是人……只可惜我也是人,便只有忍受人类的痛苦,便只有也和世人一样怀恨、嫉妒……为什么我耗费了十余年的功力…就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夕阳余光照着她们拥抱的娇躯,如云的柔发……
      此时此刻,她们已不再是叱咤江湖,威震天下的女魔头,只是一对同病相怜,真情流露的平凡女子。
      怜星宫主口中不住喃喃道:“姐姐……姐姐……我现在才知道……”
      邀月宫主突然重重推开了她,道:“站好!”
      怜星宫主身子直被推出好几尺,才能站稳,但口中却凄然道:“二十多年来,这还是你第一次抱我,你此刻纵然推开我,我也心满意足了’!”
      邀月宫主再也不瞧她一眼,冷冷道:“快动手!”
      怜星宫主疑惑道:“动手……向谁动手?”
      邀月宫主冷冷道:“孩子!”
      怜星宫主失声道: “孩子?……他们才出世,你就真要……真要……”
      邀月宫主道:“我不能留下他们的孩子!孩子若不死,我只要想到他们是江枫和那贱婢的孩子,我就会痛苦,我一辈子都会痛苦!”
      怜星宫主道:“但你杀了他的孩子你就能快乐吗……”
      邀月宫主道:“你不愿出手?”
      怜星宫主道:“我……我不忍,我下不了手。”
      邀月宫主道:“好!我来!”
      她流云般长袖一飘,地上的长刀,已到了手里,银光一闪,这柄刀闪电般向那熟睡中的孩子划去。
      怜星宫主突然死命的抱住了她的手,但刀尖已在那孩子的脸上划破一条血口,孩子痛哭惊醒了。
      邀月宫主怒道:“你敢拦我!”
      怜星宫主道:“我……我……”
      邀月宫主道:“放手!你几时见过有人拦得住我!”
      怜星宫主突然笑道:“姐姐,我不是拦你,我只是突然想到比杀死他们更好的主意,你若杀了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有什么好处?他们现在根本不知道痛苦!”
      邀月宫主目光闪动,道:“不杀又如何?”
      怜星宫主道:“你若能令这两个孩子终生痛苦,才算真的出了气,那么江枫和那贱婢纵然死了,也不能死得安稳!”
      怜星宫主道:“现在,世上并没有一个人知道江枫生的是双生子,是么?”
      邀月宫主一时间竟摸不透她这句话中有何含义,只得颔首道:“不错。”
      怜星宫主道:“这孩子自己也不知道,是么?”
      邀月宫主道:“哼!废话!”
      怜星宫主道:“那自称天下第一剑客的燕南天,本是江枫的平生知交,他本已约好要在这条路上接江枫,否则江枫也不会走这条路了……”
      怜星宫主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们若将这两个孩子带走一个,留下一个在这里,燕南天来了,必定将留下的这孩子带走,必定会将自己一身绝技传授给这孩子,也必定会要这孩子长大了为父母复仇,是吗?我们只要在江枫身上留下个掌印,他们就必定会知道这是移花宫主下的手,那孩子长大了,复仇的对象就是移花宫,是么?”
      邀月宫主目中已有光芒闪动,缓缓道:“不错。”
      “那时,我们带走的孩子也已长大了,自然也学会了一身功夫,他是移花宫中惟一的男人,若有人来向我们寻仇,他自然会挺身而出,首当其冲,他们自然不知道他们本是兄弟,世上也没人知道,这样……”
      “他们兄弟就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是么?”
      怜星宫主拍手笑道:“正是如此,那时,弟弟要杀死哥哥复仇,哥哥自然也杀死弟弟,他们本是同胞兄弟,智慧必定差不多,两人既然不相上下,必定勾心斗角,互相争杀,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将对方杀死!”
      邀月宫主嘴角终于现出一丝微笑,道:“这倒有趣得很。”
      这简直有趣极了,这岂非比现在杀死他们好得多!”
      “他们无论是谁杀死了谁,我们都要将这秘密告诉那活着的一个,那时……他面色瞧来也想必有趣的。”
      怜星宫主拍手道:“那便是最有趣的时候!”
      邀月宫主突又冷冷道:“但若有人先将这秘密向他们说出,便无趣了。”
      “但世上根本无人知道此事……”
      “除了你!你一向心软,尤其是对他的一切,尤其心软”邀月冷瞥她一眼。
      “我?这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我怎会说?何况,姐姐你最知道我的脾气,如此有趣的事,我会不等着瞧么?更何况这孩子死了一个就像是死了花月奴那部分血脉”怜星宫主美眸一闪而过偏执的情绪。
      邀月宫主默然半晌,颔首道:“这倒不错,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你想得出如此古怪的主意,你既想出了这主意,只怕是不会再将秘密说出的了。”
      怜星宫主笑道:“这主意虽古怪,但却必定有用的很,最妙的是,他们本是孪生兄弟,但此刻有一个脸上已受伤,将来长大了,模样就必定不会相同了,那时,天下有谁能想得到这两个不死不休的仇人,竟是同胞兄弟!”
      那受伤的孩子,哭声竟也停住,他似乎也被这刻骨的仇恨、这恶毒的计谋骇得呆住了。他睁着一双无邪的、但却受惊的眼睛,似乎已预见来日的种种灾难,种种痛苦,似乎已预见自己一生的不幸!
      邀月宫主俯首瞧了他们一眼,喃喃道:“十七年……最少还要等十十年……”
      “姐姐,我们要哪个孩子啊?”怜星展开笑颜,知晓邀月是答应了,她走到马车边,看着两个孩子,心里不禁想着总算保住了你的孩子,虽然会让他们自相残杀,可也总比刚生下来还没见识到世间的美好,便去死来的好吧。
      “当然要没疤的那个了,我移花宫的少宫主怎么能脸上有疤呢”邀月轻瞥两个孩子,甩袖离开。
      怜星抱着孩子看了江枫的尸体一眼,温柔的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孩子,跟上邀月回了移花宫。
      这边燕南天与江枫的书童相遇了。
      看到前方一个身材高大的大汉,少年方自追上去,悄声道:“是燕大爷么?”
      燕南天龙行虎步,头也不回,口中沉声道:“你可是我江二弟差来的?”
      那少年道:“小人正是江二爷的书童江琴。”
      燕南天霍然回首,厉声道:“你怎地此时才来?”
      他双目一张,那目光当真有如夜空中击下的闪电一般,那江琴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垂手道:“小人……小人怕行踪落在别人眼里,是以只敢在夜间行事,而……而小人虽从小跟着公子,轻身功夫却可怜得很。”
      燕南天神色大见和缓,又缓缓垂下眼帘,道:“你家公子令人送来书信,要我在此相候,信中却不说明原因,便知其中必有极大的隐密……这究竟是什么事?”
      江琴道:“我家公子不知为了什么,突然将家人全都遣散了,只留下小人,然后又令小人到这里来见大爷,请大爷由这条废道上去接他,有什么话等到当面再说。看情形……我家公子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强仇大敌。”
      燕南天动容道:“哦?有这等事!他为何不早说?……唉,二弟做事总是如此糊涂,纵是强仇大敌,我兄弟难道还怕了他们?”
      江琴躬身道:“大爷说的是。”
      “你家公子已动身多久?”
      “计算时日,此刻只怕已在道上。”
      “你本该早些赶来才是,万一……”
      “是小人误了大事…”江琴似是愧疚难当,让燕南天缓和了神色。
      “你找个地方住着去吧,时候不早了,我便赶过去看能不能追上二弟”燕南天担忧江枫急冲冲的走了。
      暮霭苍茫。苍茫的暮色中,燕南天的身形,几乎已非肉眼所能分辨,他身形掠过时,最多也不过只能见到淡淡的灰影一闪。旧道上荒草漫漫,迎风飞舞,既不闻人声,亦不闻马蹄,天边新月升起,月光也不见掩去这其间的萧索之意。
      燕南天身形不停,口中喃喃道:“奇怪,二弟已在道上,我怎地听不见……”
      突见眼前黑影一闪,两点黑影,飞了过去,月光下瞧得清楚,前面飞的是弱燕,后面追的却是只苍鹰。
      那燕子似已飞得力竭,双翼摆动,已渐缓慢,那苍鹰雄翼拍风,眼见已将追及,燕子已难逃爪下。
      燕南天喝道: “兀那恶鹰,你难道也像人间恶徒一般,欺凌弱小……”只觉一股怒气直冲上来,身子一拧,竟箭一般向那苍鹰射了出去。
      那苍窿双翅一展,燕南天便扑了个空。只听燕子一声哀啼,已落入苍鹰爪下,苍鹰得志,便待一飞冲天,燕南天怒喝一声,道:“好恶鹰,你逃得过燕某之手,算你有种!”
      喝声中,他身形再度蹿起,一股劲风,先已射出,那苍鹰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终于落了下来。
      燕南天哈哈大笑,道:“二弟呀二弟.你瞧瞧我赤手落鹰的威风!”
      身形展动,接住了苍鹰,自鹰爪中救出了弱燕。
      但燕子受伤已不轻了,竟已再难飞起,燕南天喃喃道:“好燕儿,乖燕儿,忍着些,你不会死的……”在长草间坐了下来,自怀中取出金创药,轻轻敷在燕子身上。
      燕南天轻轻敷药,小心呵护,过了半盏茶时分,那燕子双翅已渐渐能在燕南天掌中展动。
      燕南天嘴角露出笑容,道:“燕儿呀燕儿,你已耽误我不少时候,你若能飞,就快快去吧。”
      那燕子展动双翅,终于飞起,却在燕南天头上飞了个圈子,才投入苍色中。
      燕南天大笑道:“万两黄金,不能令我耽误片刻,不想这小燕子却拖住我了。”
      开怀得意的笑声中,他再次展动身形,如飞掠去。
      突然间,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远远传了过来。
      燕南天大喜道:“莫非二弟已有了娃儿?”
      他身形更急,掠向哭声传来处,于是,那满地的尸身,那惨绝人寰的景象,便赫然呈现在他眼前!
      那边沈轻虹沈镖头和雷啸虎与十二星相的金猿星及七黑狗打了起来。就在这时,突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喝声,宛如晴天霹雳,一人凌空飞坠,宛若雷神天降!
      众人齐被这喝声震得心魂皆落,金猿黑狗俱都住手,只见一条大汉,身长八尺,头发蓬乱,一双精光四射的虎目中,满布血丝,面上那悲愤之色,已足以令任何人心寒,那神情之威猛,更足以令任何人胆碎,但奇怪的是,这大汉身后,却背着个襁褓婴儿。
      沈轻虹亦是满身浴血,此刻狂喜呼道:“燕大侠来了!”
      金猿星变色道:“莫非是燕南天?”
      燕南天厉喝道:“十二星相,你们的死期到了!”
      金猿星道:“十二星相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
      他话还没说完,燕南天已冲了过来,一条黑犬星首当其冲,大惊之下,双拳齐出,急如电闪,“砰,砰”两拳,俱都打在燕南天胸膛上,但燕南天丝毫不动,那黑犬星双腕却已生生折断,惨呼一声尚未出口,燕南天铁掌已抓住他的胸膛,他情急反噬,拼死一脚飞出。
      这一脚乃是北派“无影脚”的真传,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但不知怎地,这无影无踪的一脚,此刻竟被燕南天一伸手就抓住了,只听一声霹雳般大震,那黑犬星已被血淋淋撕成两半!鲜血射出,落花般沾满了燕南天的衣服。
      黑狗群的眼睛红了,惊呼、怒吼,纷纷扑了上去..
      这七人一个个分开来,武功还算不得是一流高手,但七人久共生死,练得有一一套联手进击的武功,却是非同小可。此刻七个人虽只剩下六个,但招式发动开来,仍是配合无间,滴水不漏。
      沈轻虹忍不住脱口轻呼道:“燕大侠小心了。”
      呼声未了,燕南天身子已冲了进去,竟有如虎入羊群一般,掌中两片尸身,化做满天血雨!
      六个人已倒下五个。
      剩下的最后一人瞧得燕南天不备,突然向他背后背着的那婴儿扑了过去,自是想抢得婴儿作为人质。
      哪知燕南天背后却似生着眼睛,虎吼道:“站住!”
      燕南天手里剩下的半片尸身,已向他当头摔了下来。血雨纷飞,洒得满头满脸,他灵魂早已出窍,竟骇得忘了闪避,那半片尸身已如万钧铁锤般砸在他头上。他整个人竟像是铁钉般被钉得短了一半!
      沈轻虹全身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那金猿星虽是杀人如草芥的党徒,此刻却也被这股杀气惊得呆了。
      燕南天喝道:“你还要某家动手不成?!”
      金猿星道:“你……你为什么……”
      燕南天怒吼道:“为什么?你可知道江枫是某家的什么人?”
      金猿星失声道:“莫非那……那只猪已……”
      燕南天道:“别人都已死了,你活着又有何趣味,拿命来吧!”最后一个字说完,人已到了金猿星面前,铁掌已抓住了金猿星的胸膛。
      哪知金猿星竟是动也不动,也不回手。燕南天手掌一紧,七指俱都插入金猿星肉里。金猿星竟还是挺胸站在那里,哼都未哼一声。
      燕南天道:“不想你个子虽小,倒还是条汉子,若是换了平日,某家也能饶你一命,但今日……哼,你还有何话说?”
      金猿星却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狂笑着道:“你个子虽大,却也算不得是大丈夫。”
      燕南天不禁怔了一怔,喝道:“某家这一生行事,虽得天下之名,却也有不少人骂我,善恶本不两立,那也算不得什么,但你这句话,某家倒要听听你是凭什么说出来的。”
      金猿星冷笑道:“是非不明,恩仇不辨,算得了大丈夫么?”
      燕南天怒道:“某家……”
      金猿星大声截道:“你若是明辨是非之辈,便不该杀我。”
      燕南天道:“为何不该杀你?我二弟江枫……”
      金猿星再次大声截道:“这就对了,你若为别的事杀我,那我无话可说,但你若为江枫杀我,你便是不明是非,不辨恩仇。”
      燕南天怒道:“你‘十二星相’难道未曾对我二弟江枫出手?”
      金猿星道:“不错,‘十二星相’确曾向江枫出手,但‘十二星相’本是强盗,这一点你早已知道,强盗要劫人钱财,本是分内之事,既是分内之事便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那前来通风报讯,要‘十二星相’向江枫出手的,才是你真正要复仇的对象,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他侃侃而言,居然是理直气壮,燕南天虽是满腔怒火,片刻也不禁被他说得怔了怔。突然大喝道:“前来通风报汛的,莫非是江琴那小畜生?我二弟之行程,只有那小畜生一个人知道。”
      金猿星面色微变,但瞬即冷笑道:“不错,原来你非但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江枫的确是被他视为心腹的人卖了,三千两银子就卖了。”
      燕南天目眦尽裂,嘶声道:“畜生……畜生……”
      金猿星冷冷道:“那畜生此刻在哪里,你可知道?”
      燕南天突然一只手将金猿星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嘶声道:“你知道他在哪里,是么?”
      金猿星神色不变,缓缓道:“我若不知道,这些话就不说了。”
      燕南天吼道:“他在哪里?说!”
      金猿星身子虽被他悬空提着,但神情却比站在地上还要笃定,瞧着燕南天微微一笑。
      燕南天瞧着他那张微笑的脸,一字字缓缓道:“你若不说,我佩服你。”
      他若说要把金猿星宰了、剁了,大卸八块,金猿星都不害怕,只因金猿星明知他还未打听出江琴的下落之前,是绝不会将自己杀死的,但片刻他说的是这句话,金猿星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道:“我……我说了又如何?”
      燕南天道:“你说了,我便挖出你一双眼睛!”
      沈轻虹听得几乎失声叫了出来,暗道:“这燕南天怎地如此不解人情,人家说了,他还要挖人眼睛,这样一来,金猿星想必是万万不肯说出来的了。”
      哪知他心念还未转变,金猿星已长长叹了口气,道:“虽然没有眼睛,但只要能活着,也就罢了。”
      燕南天道:“说吧!”
      金猿星道:“只是我说出了,你也未必敢去。”
      燕南天怒道:“普天之下,还没有燕某不敢去的地方!”
      金猿星眼睛半睁半闭,脸上似笑非笑,缓缓道:“那江琴不是呆子,明知我‘十二星相’杀人不过如同踩死只蚂蚁,他拿了‘十二星相’的银子,难道不怕脑袋搬家?他如此大胆,只因他早已有投奔之地,拿这银子,正是要用作路费,而他那投奔之地,‘十二星相’加在一起,也不敢走近那地方半步。”
      燕南天厉声狂笑,道:“移花宫?……某家正要去的。”
      金猿星道:“当今天下,也未必只有‘移花宫’是武林禁地。”
      “除了‘移花宫’还有哪里?”
      “昆仑山,‘恶人谷’……”
      沈轻虹道:“我知道燕大侠你剑术当代无双,但那‘恶人谷’……那谷中成千成百,也不知究竟有多少的恶人……说不定他是骗你去送死”
      燕南天仰天笑道:“恶人谷纵是刀山火海,也未必能要了燕南天的命!更何况义之所在,燕某何惧赴汤蹈火!”
      金猿星亦自叹道:“好!燕南天果然是英雄!竟连‘恶人谷’也敢闯上一闯,你此去纵然有去无还,也必将博得天下武林佩服!’’
      燕南天道:“你还有何话呢?”
      金猿星道:“没有了,拿我的眼珠去吧!”一声惨呼,金猿星一双精光四射的火眼,已变成两个血窟窿。
      燕南天随手将他抛在沈轻虹面前,道:“此人交给你了!”话声未了,人已去远。
      夜色已深,小镇上灯火已阑珊。就连那“太白居”中的酒鬼,都已踉跄着脚步,互相携扶着散步去了,那酒保揉着发红的眼睛,正待上起店门。突然间,只见一辆马车自街头走过来,拉车的却不是马,而是个人——正是那骗了人家一千两银子的大汉。自门里透出来的昏黄灯光中望去,只见这大汉满身鲜血,满面杀气,看来有几分似恶鬼,又有几分似天神!
      这酒保骇得脸都白了,方自躲回去,这大汉已拉着车到了门口,要两匹马才拖得动的大车,在他手里,竟似是轻若无物。
      燕南天将大车靠在墙上,怀抱熟睡的婴儿,大步走进店里,那店伙壮起胆子,赔笑道:“大……大爷要……要什么酒?”
      燕南天眼睛一瞪,喝道:“谁说我要酒?”
      酒保怔了怔,道:“大爷不……不要酒,要什么?”
      燕南天道:“米汤!”
      酒保更怔住了,苦着脸道:“小店不……不卖……”
      燕南天“叭”的一拍桌子,大声道:
      “先去煮几碗浓浓的米汤,再拿酒来。”
      这酒保骇得胆子都快破了,哪里还敢说“不”字。
      婴儿喝了米汤,睡得更沉了,燕南天喝着酒,目中神光却更惊人,那酒保连瞧也不敢瞧他一眼。
      虽然不敢瞧,却偷偷数着——不到盏茶时分,燕南天已用海碗喝下了十七碗烈酒!
      那酒保骇得吐出了舌头,几乎缩不回去。
      突见燕南天摸出两锭银子,抛在桌上,大声道:“去替我买些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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