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猫

　　“你要转文？”

　　班主任猛地抬起身子，眼神锐利地看向柯乐，那一瞬间柯乐仿佛从这个佛系男人眼里看到了杀意——生是理科班的人，死是理科班的鬼？

　　“嗯……”柯乐退了一步，表现得十分拘谨，两只手在身前不住地打着圈。

　　“想好了？”班主任又拔高一点音量。

　　“嗯……”柯乐硬着头皮点头。

　　他当初学理就是为了能跟林嘉禾多些共同话题，可是他亲爱的妈妈是事业型女强人，眼里除了病号会诊开会科研就没别的了，怎么可能耐着性子陪他过补习弱科这种家家呢。

　　现在又招惹上靳秋池。

　　“哎，”班主任叹了口气，“我看出来你学考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他顿了顿，“转文也行，你文科也挺好的……”

　　柯乐其实是有一些不好意思的，毕竟班主任对他一直很好，觉得他性格内敛还经常和他谈心什么的。

　　“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如果转了文科对你以后的梦想更有助益，老师是绝对支持的，”中年男人站起来，拍拍柯乐肩膀，“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无论文理，只要一直这样严格要求自己，就都会更好的。”

　　柯乐看着班主任，点了点头。

　　“好啦，回家跟你妈妈商量一下，家长那边也没问题的话，明天就去曹颖老师班里报道吧，”班主任道，“那个五班的小孩，好像叫黎漫吧，他不是经常来找你嘛，他也转文了，就在曹颖老师班里。”

　　是的，黎漫也转了文，听说是在网上认识了个知心大哥哥，跟人家聊的顿悟了，和柯乐说了一声就转文了。

　　班主任这里没有过多的说些什么，毕竟学文学理都是学生自己的选择。柯乐从办公室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回家该怎么和林嘉禾说呢。

　　林嘉禾会有什么反应呢？林嘉禾的哪种反应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呢？林嘉禾今天有时间听他说转文的事吗？

　　问题好多啊，柯乐趴在走廊的栏杆上，轻轻叹了口气。

　　栏杆特别凉，冰的他手疼。

　　冬天的风呼呼的，把柯乐额前的刘海吹起来，露出男孩纠结在一起的好看眉眼。

　　“想什么呢，不冷吗？”

　　身后突然有人出声。

　　这个声音柯乐无比熟悉，他连看都不想看那个人。

　　“还在生我的气？”李子昂过来，走到柯乐身边，比柯乐高出半头的个子还能给柯乐挡挡风，“之前我说话没过脑子，是我不对。”

　　柯乐没说话。

　　李子昂笑了一声，也在柯乐身边趴下，偏过头去看着柯乐。

　　不知道看了多久，“最近没人追你吗？”柯乐突然问道。

　　“嗯？”李子昂愣了一下。

　　“估计是没人追你吧，行情不好了？”柯乐眯起眼睛，轻声说着，“要不你怎么想起来过来招我呢？”

　　李子昂装作听不懂有些无奈地样子，“你误会我了……”

　　“因为我在圈子里名气大，所以你就故意吊着我，让大家都知道我追不到你，以凸显你的价值？”柯乐笑眯眯的，语气淡薄到有些冷漠。

　　“柯乐……”李子昂有些尴尬。

　　“我之前是挺喜欢你的，因为我比较了解你，相对于圈子里大部分人你是最安全的一个，”柯乐耸耸肩，“并不是你身上真的有什么地方吸引我，明白吗？”

　　李子昂脸白了一下，“你不是说你喜欢比你大一点的，成熟稳重又浪漫的男人吗，我不是么？”

　　柯乐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嗤地一声笑出来，然后握着栏杆笑得俯下身子。

　　“你不是男人啊，”柯乐擦着眼角笑出的眼泪，“你只是比我大一年级的男孩啊！”

　　哪家的男人会跟黎漫那种小学鸡在学校门口打架啊！

　　等柯乐笑完，他才去想李子昂的那句话，“成熟稳重又浪漫的男人？”

　　“你……”李子昂咬着牙。

　　柯乐直起身子看着李子昂有些愤慨的脸，叹了口气，“我真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谁。”

　　“关你什么事？”柯乐挑眉。

　　李子昂冷哼一声，“你看得上谁？”

　　柯乐被问到，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的是穿着衬衫西裤、头发打理一丝不苟、戴着眼镜严谨又成熟，会陪他逛街看电影过生日的靳秋池。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想到靳秋池时不禁流露出的小欢喜。

　　柯乐嘴角淡淡的笑容伤到了李子昂。

　　“行吧，我知道了，”李子昂没等柯乐回答，就站直了身子，“以后就当是普通朋友吧。”他说完，就快步离开，好像是怕柯乐会拒绝“普通朋友”这个身份一样。

　　柯乐从学校到家，小楼里是亮着灯的，妈妈的车也停在院子里。

　　一进门就闻到了炖肉的香气。

　　“宝贝回来啦，”林嘉禾从厨房迎出来，“今天累不累，回来的时候车上人多吗？”

　　“还好，不多的。”柯乐摇摇头，换了拖鞋。

　　“你先去换衣服吧，妈妈马上就做好饭了。”林嘉禾平时盘起来的长头发放下来，松松的拢着，看起来很温柔。

　　“好。”柯乐点头，拿着自己的书包上楼。

　　他换好了家居服，顶着胸前大大的米老鼠下来，林嘉禾已经把菜摆上餐桌。

　　“今天作业多不多，”林嘉禾夹了鸡翅到柯乐碗里，“你现在中午不去秋池家午休，上课有精神吗？”

　　柯乐咬了一口鸡翅，“还好，中午不去秋池……哥哥那里，可以多写一点作业，晚上睡得早就没事。”

　　“那就行，”林嘉禾点头，“我是担心你休息不好上课没精神……”一会，她又给柯乐夹了菜，“为什么不想去秋池哥哥那里了呢，是因为他很严厉吗？”

　　林嘉禾不知道靳秋池给柯乐上课是什么样的，想着李萱平时就吐槽自己儿子老古板、没意思，想着靳秋池是不是对柯乐太严厉了，柯乐才不愿意和靳秋池在一起待着呢？

　　“不、不是……”柯乐咬了下筷子，连忙解释。

　　“那是怎么了？”林嘉禾笑起来，看儿子有些紧张地维护靳秋池的模样，和小时候李萱教育靳秋池时柯乐就叉着腰护在靳秋池身前一样。

　　“是……”柯乐酝酿一下，“妈妈，我想转文科……”

　　“我和牛老师谈过了，我觉得、学文科对我高考还有以后的专业选择更有帮助一点，我现在……不是很想学医了……”柯乐语气有些发怯，他想尝试一下，自己没有按着林嘉禾原想的计划走，林嘉禾会是什么反应。

　　听到儿子一番话，林嘉禾皱起眉头，“你和牛老师谈过了是嘛，他支持你转文？”

　　“是的。”柯乐点头。

　　林嘉禾看了柯乐半天，母子两人对视着，“好。”柯乐听妈妈说道。

　　好？好什么？

　　“其实，妈妈也不是很希望你学医，”林嘉禾把碎发别到耳后，叹了口气，“一开始你说想学医，我就担心是我让你觉得你的梦想应该是学医……”

　　“妈妈是当医生的，这条路有多难走妈妈是知道的，所以妈妈不想让你也经历这些，”林嘉禾揉揉柯乐脑袋，“妈妈希望你可以选择一个你自己喜欢的职业，然后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度过一生。”

　　柯乐眼底有些发烫，他从来不知道林嘉禾是这样想的。

　　他盯着碗里的鸡翅，半天，才涩涩地开口，“那如果，我不知道我以后想做什么呢？”

　　林嘉禾温柔地笑笑，“你现在才十七岁，没有那么明确的人生规划是正常的，有些人可能到了二十岁甚至更大都不知道自己的理想。关于这些，妈妈也不是很能帮到你，你可以去和朋友聊一聊。”

　　“还可以问问秋池哥哥呀。”林嘉禾说道。

　　问靳秋池？

　　柯乐默默点着头，慢吞吞地吃完饭，林嘉禾赶他上楼去不用他刷碗，他才回到自己房间。

　　坐在书桌前，柯乐看着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学考那天的对话框，有些出神。

　　他应该去和靳秋池聊理想吗？

　　靳秋池的理想应该很伟大吧，在医学院繁重的课程与实践磨炼，学习知识与技能，继承着医者仁心与大任，从他决定做一名好医生那一刻起，整个人都是闪着光的。

　　而柯乐呢，他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不知道大学要去哪里、读什么专业，过分一点说，无忧无虑地活着就是他的追求。

　　这么卑鄙的追求，靳秋池会鄙视他吧。

　　柯乐有些苦恼，点开靳秋池的对话框又退出去，在自己配不配和靳秋池谈梦想上纠结着。

　　靳家，靳一白与太太李萱都吃完了饭，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剧，靳秋池才从外面回来。

　　“怎么回来这么晚？”只是为了陪老婆并不在乎剧情的靳总抬头问儿子。

　　“有个同学请假了，我替他干了会活。”靳秋池把风衣挂到衣架上，取下沾了雾气的眼镜说道。

　　“做医生就是忙，嘉禾也是，听说过年都不休息，”李萱在一边嘟囔着，“实习过了还是去你爸公司吧。”

　　“说什么呢，”靳一白无奈地拉拉老婆的手，“这是秋池的理想。”

　　不学医就要回家继承公司的靳秋池笑了笑，上楼去换衣服。

　　“理想……”李萱皱着眉头，拍开靳一白的手，“你自己看吧，我去给他再炒两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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