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猫

　　那场对话以黎漫怒斥“你有病啊”然后满脸写着“他妈的这个世界都疯了”把柯乐一个人扔在小天台，自己跑了。

　　柯乐又在那吹了一会风，冷静了一下。

　　湛岐看着冷冰冰的，但是对靳秋池就很尊敬的样子，他那么反常也不一定是吃醋，也可能是看到了什么超出他原有认知的……

　　靠，不想了，烦。柯乐甩甩头，从小天台下去。

　　双休千年等一回，这次他们周六又是一天的九科课，排的满满当当的。柯乐后桌俩男生都疯了，互相安慰着，“没事，还有一节生物！”、“还有一节化学！”、“是的，革命就要胜利了！”、“人民要解放了！”……

　　柯乐叹了口气。

　　他这周日能不能去张三的酒馆都很难说，张三又要给他打电话了。

　　放学回了家，难得林嘉禾也在，饭也做好了，柯乐一进门林嘉禾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宝贝辛苦啦！”

　　“还好……”

　　“来洗手吃饭吧，”林嘉禾把柯乐的书包卸下来，“妈妈今天下班早，去了趟超市，买了好多你爱吃的东西，冰箱都给你塞满了！”

　　柯乐点点头，去洗了洗手。

　　呼，小激动，妈妈今天做饭了，他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甩甩手上的水，把有些中分了的刘海拽回来，又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精神一点。

　　没人能在语数英史地政理化生轮番洗礼中挺住，可难得林嘉禾跟他一起吃顿饭。

　　“今天感觉什么样，上生物课是不是能跟上了？”林嘉禾一边把柯乐爱吃的菜往他那边换，一边问道。

　　“嗯，能……跟上了。”柯乐咬着筷子笑着点点头。

　　“吃吧快吃吧。”林嘉禾又慈爱地揉了揉儿子的头，让儿子赶紧吃。

　　柯乐爸爸总说什么“你看看你把儿子教成什么样了”，林嘉禾不觉得柯乐有什么问题，乖巧聪明，她在外面累死累活一天，回来看见儿子，就觉得怎么累都值得。

　　渴了饿了都有儿子给做饭，想泡个脚只说一声养生盆就被插上电递过来，再没有比柯乐更懂事的孩子了。

　　看着儿子默默地吃着饭，林嘉禾心里有些感慨，她也知道自己好久没这么坐下来好好看看儿子了。

　　“乐乐，等寒假的时候，妈妈倒班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去东北吗，咱俩一块去，去雪乡，看冰灯！！”林嘉禾不知怎的，就突然生出来带孩子出去旅游的念头。

　　小时候她和乐乐爸爸工作都不忙，隔三差五的开车去周边转转，乐乐上初中之后就很少出去了。

　　她以为柯乐听到这个会很高兴，可是男孩把头从饭碗里抬起来，看向妈妈，小声问了句：“爸爸去吗？”

　　林嘉禾被问愣了，柯杨那个别扭的人哪是看柯乐不顺眼啊，是跟他们娘俩都不对付。最后她还是笑着点点头，“去，爸爸去，咱们一家三口一块，让你爸开车，走京哈，到时候想在哪玩就在哪玩！”

　　柯乐点点头，他知道，柯杨不会去的。而且，林嘉禾现在说的，到时候也不一定了。

　　他们都很忙。

　　晚上柯乐吃了很多，林嘉禾就一直在他旁边随便说着什么，说他姥姥家的两只鹦鹉，说她们医院新收的有意思的病人，说靳秋池是他们医院实习生里最帅的能力最强的……

　　等林嘉禾不说了，柯乐才放下筷子。

　　他给林嘉禾弄好了泡脚水，又把餐桌上的碗筷剩菜都收拾到厨房。就在他纠结是找点健胃消食片还是直接去厕所的时候，胃里剧烈的恶心感让他只能跑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扑在浴室的马桶上，呕起来。

　　他初中会做饭之后，家里就不请阿姨来做饭了，可林嘉禾他们不知道的是，柯乐自己根本不会好好吃饭。

　　辛辣生冷一切不忌，要么就一口不吃，那么就暴饮暴食。后来常常去酒吧，连着在好几个桌喝过来，胃早就被折腾的不行。柯乐一生气难过，胃也跟着疼。

　　今天他吃了很多东西，胃早就受不了了。

　　消化液把脆弱的喉管灼烧，连吞咽动作都扯着疼，柯乐够到自己的杯子反复地漱口，嘴里那股味道还是挥之不去。

　　他踉跄着从地上起来，在水池里洗把脸。

　　抬起头，眼圈通红。

　　太能作了，柯乐有些自嘲意味地笑了一声，林嘉禾好不容易做次饭，自己吃了还吐了。

　　他摁了马桶，把浴室收拾干净才出来。

　　楼下林嘉禾正在看电视，听着他刚才上楼挺着急的，问道：“乐乐，没事吧！”

　　“没事妈妈，你看电视吧。”柯乐说着，又把房间门关上了。

　　躺在床上，柯乐想要不要去看看呢？

　　去妈妈单位，万一遇见个认识的叔叔阿姨，妈妈就会知道；去其他医院，门诊挂号各项检查一天下来屁也查不出来……

　　网上查查？

　　……百度看病，截肢起步。

　　算了，柯乐点开微信随便翻着，看到靳秋池的对话框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要不要问一下靳秋池呢，比如无中生友一下，我有一个朋友，因为他爸妈都不管他，所以自我放纵把胃折腾坏了，现在动辄就胃疼呕吐？

　　靳秋池要是个傻子的话，没准会推荐他去挂个门诊，上东院三楼综合内科查一下；靳秋池要不是个傻子，就会直接给他妈打电话了。

　　柯乐把手机放下，愁。

　　第二天他起来的时候林嘉禾已经走了，他在楼上叫了两声妈妈没人理他，他就自己下楼来，穿着又是林嘉禾给他买的米老鼠印花的家居服去冰箱找吃的。

　　就在他把牛奶和巧克力派拿出来准备在沙发上享用时，突然听到一声深沉磁性的声音。

　　“把牛奶热一下，喝凉的对胃不好。”

　　柯乐吓了一跳，他要真是只猫的话这时候浑身的毛都该炸起来了。

　　“哥哥……”他转过身去，靳秋池衣冠楚楚的，正坐在餐桌旁边看着他。

　　为什么一大早靳秋池这个瘟神就出现在他们家啊！

　　“你今天有补习，忘了吗？”靳秋池收起手机，起身过来，把柯乐手里的冰牛奶放进煮壶里，摁了加热键，他转过身来，又看向柯乐手里的另一样。

　　柯乐把巧克力派紧紧护住，滚啊，巧克力派加热了还能吃吗！

　　“今天林阿姨有个会，中午不回来，她让我带你去我家，照看你一天。”靳秋池在热牛奶的时候说道。

　　柯乐：“……”

　　他都自己一个人呆了好几年了，为什么靳秋池一回来，他妈妈就觉得他是个烧个热水都会被电到的傻孩子呢？！

　　可他的人设就是对妈妈言听计从，对靳秋池这个狗男人毕恭毕敬，所以他认命地去收拾自己今天一天要写的作业，然后换了身衣服。

　　他的冰牛奶正挂着奶皮、冒着热气等着他。

　　柯乐叼着吸管，脸上甜甜的笑着，心里一百八十个不情愿地坐进靳秋池的车里。

　　柯乐以为热牛奶只是靳秋池心血来潮，可接下来他才明白，这只是他突然犯了病一样多管闲事的第一步。

　　靳秋池怕他早上吃不饱，竟然给他蒸了梨让他上午饿了吃，中午也是一桌清汤寡水的青菜，唯一一道龙利鱼都是清蒸的，下午就不用说了酸奶水果不限量，通通是常温的。

　　柯乐难受的在房间里打着滚，他现在就想一边吃冰激凌一边刷火锅。

　　靳秋池最好早点把他送回家，冰箱下层好像还有他囤的冰激凌。

　　柯乐在房间里写着写着，感觉外面呼呼呼的刮着风，他挑起一角窗帘看出去，这才六点，外面就阴沉的不像话，像靳秋池看到他喝冰牛奶时的脸色。

　　这是要下雨了？

　　就在柯乐心里惴惴不安时，大雨倾盆而下，伴着隐隐的雷声和云层中白紫色的闪电。

　　再不回家回不去了，他想着，拉开门去，要问靳秋池什么时候送他回家。

　　靳秋池正在打电话。“嗯好的，林阿姨您客气了，没问题。”

　　柯乐心里咯噔一下。

　　他妈又不要他了。

　　果然，靳秋池放了电话，“林阿姨在临市开会，今天回不来了，她让你住在这里。”

　　柯乐心里五味杂陈，有因为妈妈不回家的失望，还有对不能吃冰激凌和火锅的难过。

　　气象台发布了暴雨预警，外卖也送不到了，好在靳秋池冰箱里有些囤货，他们两个随便吃了一些，饭后，靳秋池问他要不要看电视。

　　柯乐点点头，看呗，雨下这么大，噼里啪啦的，他一个人在那个房间还挺吓人的。

　　他们找了个电影。

　　中间柯乐去了个厕所，回来之后眼皮就越来越沉，靳秋池看出他困了，把音量调小了些。

　　片尾曲的时候，柯乐一头栽在了靳秋池腿上。

　　看电影时柯乐刻意坐的离靳秋池很远，看着看着睡着了，头就枕了过来。

　　靳秋池抬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柯乐带着小绒毛的耳垂，看柯乐真睡着了，他就轻手轻脚地把人抱起来，送到房间里去。

　　刚把被子拉上，就听见睡梦中的柯乐小声嘟囔一句：“我一个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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