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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骄纵第一
太子守了七日七夜的灵堂。
这七日七夜他守在灵堂中,多喜公公陪在灵堂外。他一个人呆呆地看着父皇与母后的灵柩,几乎已经把一生的眼泪流完。
母后待他很严格,父皇对他的期望也很高,太傅作为他的老师,要求自然也苛刻。可他宁愿回到从前的日子,也不愿接受这不过十岁就父母双孤的命运。
“父皇,母后,下辈子我不做皇帝,我们一家人,还有姐姐,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风吹过灵堂,安魂香袅袅着轻烟被吹散在空气里。没有回答,不可能有回答。
他依旧跪在软垫上,只觉得脑壳儿都有些眩晕。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要守着灵堂?他的三个姐姐却都不用?孩子开始撇嘴,这不公平。
他所不知的是,长公主一个人,跪在灵堂外的地上,也是七天,实在跪不住了,就起来站着接着守。多喜公公看不下去了,就好心地劝:“长公主,进去吧。里面有软席,跪起来还舒服些。”
长公主摇头,笑着拒绝了:“我要是推开门进去了,看到他没有好好跪着,岂不都很尴尬?”
多喜公公明白她的意思。现在太子殿下一个人在里面,旁人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只要呆满七天即可,不会有人真的在乎他在里面做什么,只会是人人夸赞他的纯孝。而长公主若一并进去,太子殿下就不得不做出老老实实的样子成天跪在那里,以免落下口舌。
他叹口气:“长公主心是好的。”
长公主理了理裙摆,端端正正地跪好,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这不对啊,上一世并没有来人,她记得清清楚楚。她心里讶然,猜测会是谁。二公主与皇后不亲,又素来是娇贵养着的,不会过来自讨苦吃;小公主安静内敛不喜外出,应当也不会是她。
正胡思乱想之际,那人已走到她的身前。以鹿绒制成的凌云靴映入眼帘,拂歌猛地抬头,对上那人情绪深藏的眼。
只一眼她便笑了,弯起那桃花眼散着风流倜傥的意味:“沉昭?”
沉昭一如既往冷淡地居高临下看着她,轻启薄唇:“长公主怎么想起跪在灵堂外的地上?”
拂歌莞尔:“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沉昭没有说话。
拂歌接着调笑:“怎么,沉昭也要来陪我一起?”她一看到他就想着调戏,这个习惯在上辈子已经定型,几乎是每日例行。
出乎意料地,沉昭并没有恼她,只盯着她细细地看,那眸里藏着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她被看得不那么自在,挑眉笑道:“做什么,又怀疑我的真心么?我可是诚心邀请你的。”
照以往,这句话定是要让沉昭黑了脸,恼羞成怒地道一声荒谬然后转身就走。可没有,他只是看着她,然后将宽大的衣袍一撩,跪在她身旁。
拂歌惊了。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再想想,唔,好像这个人也从来没按过套路出牌。这样一想心里就平静下来,料想也许这位怜悯她今日丧父丧母不好再打击她。
她照旧笑嘻嘻地侧脸去看他。就听见他说:“跪好。”
“你跪你的,我怎么着又不碍着你。”
那人的睫毛微颤了颤,冷声道:“专心些。”
拂歌从善如流:“那我可做不到,心上人就在眼前,叫我怎能平心静气?”
她果然等到了他冷冷的回答:“父母在上,不可胡言乱语。”
一边的多喜轻咳了一声,拂歌笑盈盈,不再逞口舌之快,只是依旧盯着沉昭看,似是被美色惊艳,根本挪不开眼。
沉昭确实生的极好。一双凤眼向来最是疏离冰冷,偶尔颤动的睫毛折射出微醺的光线,那眸子里深藏的东西亦是向来叫人琢磨不清。墨发绾起,一根简简单单的白玉簪便束起所有。拂歌总是好奇他那只用一根簪子是否能将青丝挽好,然而经年看下来确实如此。
沉昭似习惯了一般任由她厚着脸看着,自己依旧跪得笔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
拂歌对他的反应早已习惯,左右他就没给过自己什么好脸色看,反正她脸皮厚,他就算不喜欢要骂她她也无所谓。
因为他好看啊。
灵堂终于守完了,拂歌感觉自己腿也快跪废了。她苦呵呵地叫来仲春和步秋,两个小丫头一边一个替她捶腿。仲春心疼道:“这么冷的天,这么冷的地,公主也不心疼自己,一个人在灵堂外跪着。”
一边的步秋也抱怨:“是啊,公主,二公主和小公主一天都没有去,您至于这么逼自己么?”
仲春接过话:“是啊,就算是太子殿下也是在暖和的灵堂里跪在软席上的……哪有公主这么折腾自己的?……适夏,去找太医来看看,别叫公主落下了病根。”
拂歌闭上眼笑了:“我知道你们三个呀,是为我好。我呢,哪能一天到晚跪着?跪累了,就站起来走走,要真算下来啊,其实正儿八经也没跪多久。用不着请太医,那么兴师动众做什么?……诶诶诶适夏,说了别去了……”
可适夏已经去了。
她叹了一声,适夏就是这样子,话不多,从不跟她们吵来吵去,实干起来效率特别高,拦都拦不住。
仲春却不这么想,太医来了替她诊完确定无大碍后,她还在叨叨:“公主啊,以后可不许这么折腾自个儿了。您是千金之躯,哪里能这么作践自己?……您现在因为年纪小还没什么大事儿,到时候真要年纪大了……”
她顿了顿,没说下去,只吸了下鼻子。
拂歌温和一笑,安慰她:“我这不是没事儿吗?……冉月不是常说我是祸害遗千年,哪有那么脆弱娇贵?……好好好,我以后会多注意的……”
虽知道公主脾性,说此话不过也只是为安慰她一言之辞,仲春还是强颜出欢笑:“那就好。”
拂歌依旧笑得温和,心里不知怎的又想起那一杯毒酒,心神一荡,差点忘了。
她招来适夏,低声吩咐道:“以后,荻芦夜雪里用的香炉和香,一定要一个一个检查过去,确保无异常才可焚起。皇帝赐的香,全都收起来,一根也不要用。”
适夏一板一眼道:“是。”
拂歌莞尔,她就是喜欢适夏这一点,不多问,不像仲春和步秋,总要问来问去。不过,她俩自然也有她俩的好。她这么喜欢热闹的人,自然不喜欢看到这荻芦夜雪里太素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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