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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疾风渐止,骤雨初歇。
小院里的石榴树又挺起枝叶,花瓣却给雨打落到地上,湿漉漉的红,像泣血,像妆泪。
可不是要哭嘛。
院门口进来个圆脸的宫女,提着食盒径直走到屋内,目光刚环绕四壁转了一圈,心里便是一叹。
御史家的小姐,最清贵不过的女子,花容月貌才情过人,未至及笄便引得媒人踏破了门槛,纵然进了宫也是一等一的颜色与位分,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
然而到底只是一叹。
宫女抬手将食盒放到桌上,转过身正要向外走,隔着一层帘子,内室里却忽然透出几声哀哀的低泣。
玉郎……玉郎……
宫女打了个冷噤,快步走到院外,心头的寒意才散掉了几分。
而那陋室的帘子却忽得被挑开,探出了一张狼狈的女人面容。
女子眸光涣散,妆容亦不甚齐整:眉心花钿贴歪了几分,黛色娥眉斜斜的画到鬓角,不过描了右边。口脂倒是涂的规规矩矩,但艳红的颜色,却衬得面庞愈发苍白,无端显得有些凄冷。一头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背后,裙衫尤其单薄,脚下趿着一双月白色梨花绣鞋,罗袜染上了点点污迹。
她殷切的目光在屋内转了转,寻不见人,便染了几分哀怨。两行清泪自她面上缓缓划过,颓然地落向了地面。
“玉郎……玉郎……”
她哀哀的低泣许久,终是趿着绣鞋,踉踉跄跄的回了内室。
内室同样的残破清寒。
她扑到一条长案上,双手捧起一面铜镜,对着镜子里模糊的面容细细地照起来。
不过片刻,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不堪,她重重地将铜镜摔回案上,起身走到了床边。
床当然也是旧的,红漆斑驳脱落,帐子是灰蒙蒙的青。
她放下床帐,脱了鞋子躺到床上,周身便陷入了一片昏沉的暗色。
帐子内狭窄逼仄,她的神色却放松了些许。
她面上浮起细微的笑意,低低的唱道: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她久久地唱着,声音却越发低了,最终泯灭在昏暗的帐子里。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下,无声地划过面颊,隐没在鬓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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