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

　　眼瞅着明天八月十五，从那天俞子眠留下那条微信和内容一模一样的短信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林源倒是不怕俞子眠临阵脱逃，弃养自己。成为自己父亲的徒弟，他自然相信俞子眠的秉性，只是担心他的安危。就像当时，也是一次匆匆离别，父亲就没有再回来。
　　在6岁时，林逸夫回家时身后一个大男生，说是他的徒弟。后来在只要在林逸夫回家时，后面总有俞子眠。

　　林源回想起那阵，那短暂的几年真的是很快乐啊，那会林逸夫和季然经常被相差11岁的俞子眠和林源的对话逗得乐不可支。
　　如此想来，那会父亲不在的时候俞子眠也不过20岁，还死在他的面前，他当时其实绝望程度不少于我们的。
　　翻了翻手机，还是点开了他的号码，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嘟声后一片盲音，没有人接。又重新按了几次，依旧是一样的效果，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心下也冷了几分。

　　赵叔叔打过好几次电话，说要一起过八月十五，林源都用理由搪塞了过去，让少个心眼的赵楚扬也帮忙隐瞒。

　　赵楚扬：那哥们到底还回不回来／疑问
　　林源：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

　　赵楚扬：那要是这哥们到时候没回来，你必须来我家和我爸一起过十五 /微笑

　　林源：再说吧，现在没什么心情过这些日子了

　　赵楚扬：我知道，要不到时候我陪你去过吧，反正每年我和我爸在一块就吃几个月饼，特别没意思 ／无奈

　　林源：嗯，到时候看吧。

　　赵楚扬：来吧，哥抱抱 ／抱抱

　　林源：…………老子比你大，不和你聊了，我马上快到补课的地方了。

　　林源：对了，别告诉赵叔，省得他担心

　　赵楚扬：源哥加油／加油

　　林源看了一眼，直接合上了手机，公交到站下车直接朝那边走去。
　　说到补课，这几天任西樊也慢慢的加入到他们的补课行列之中，只是依旧保持沉默。谢羌问不会的题之后，也会发现任西樊也使劲竖着耳朵听，时不时的还在书上勾勾画画。

　　一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谢羌就开始哭天抢地。

　　“樊子，过分了吧？这都多少天了…天天咖喱饭？老爷子在这黄金地段买这么大个园子，你他妈天天剥削我们吃土豆。”

　　任西樊：“老爷子安排的。”眼睛无意的向林源这边瞥了一下。
　　谢羌：“老爷子怎么会知道林源爱吃什么，那天林源说的时候就我还有你在现场…
　　任西樊：“估计是徐姨告诉的吧。
　　谢羌：“ 徐姨也不在现场啊……
　　任西樊：“……………”眼神是刀的话，估计现在谢羌已经死于凌迟了。

　　林 源：“………你们吵架别带上我，我出去吃也行。”林源心下烦闷的很，也得回个消息不是。

　　“哎，林源，林源，源哥…”

　　谢羌连忙把林源给按坐下，一脸阿谀奉承，“我没意见，这不主要是你爱吃吗？没事，我也爱吃！”谢羌立马扒了面前的一口咖喱饭进了嘴里。

　　任西樊盯着谢羌一板一眼的说道：“要不是我们一起长大，我现在就打死你这个聒噪的玩意儿。”

　　“来吧，反正好长时间都没切磋了，正好让林源当个裁判。”谢羌及时补充道。

　　林源无奈：“你们俩消停会吧，我只是来帮你们补课。

　　谢羌：“那林源你以前打过架吗？

　　“嗯。”

　　任西樊猛的抬眸，盯着和小星那张相似的脸，小星以前从不会打架的，只会跟在自己身后，眼前的人说自己打架的时候，感觉打架也像是家常便饭。两个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快吃饭吧。你话未免比赵楚扬还多。”林源实在有些食之无味。

　　“赵楚扬谁啊？”八卦起来的谢羌，真是没完没了的。

　　林源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我不吃了，我去外面透会风。”林源从椅子上站起来像外面走去。

　　谢羌：“樊子，你看源哥都吃不下去了。
　　任西樊：“…………。”什么关系，你就叫上哥了？
　　谢羌在手机上划拉了一下，打开了备忘录，放到任西樊眼前。
　　任西樊这下是真无语了，上面整整齐齐的列着林源的生辰属相和爱好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内容。
　　“看到了吧，比我大好几个月，谢羌看起来很是遗憾。谢羌长臂一伸拿回手机，“我也不吃了，我去看看源哥。”

　　任西樊在谢羌也出去后，看着刚才林源坐着的前面那确实没动几口的咖喱饭，不由得有些晃神。

　　“源哥，走吧。我带你去吃点好的。”谢羌从背后把一个胳膊搭在了林源的肩膀上。

　　“我不去，没心情，”林源两个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上。

　　谢羌嗤笑一声，“源哥，我知道你有心事，怎么了，和我说一下，让我这金刚不坏之体给你分担点。”

　　“这事谁都分担不了。”

　　谢羌一时哑然，他平时觉得林源太过于高冷，总想逗他，和他交个朋友。可无奈，林源真的太像是冰山了。

　　良久，林源突然问谢羌：“你知道有人和你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的那种感觉吗？但是这个人突然就消失了，感觉很不好。
　　谢羌看着林源的眼神整个都是飘远的。“嗯，大概知道。”
　　“嗯？知道？”林源眼神示意谢羌说下去，平常看着吊儿郎当的谢羌，此刻也暗淡了好几分。
　　“你听过蒋星这个名字吧？”谢羌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用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也示意林源坐下来。
　　“我们刚见面第一天你叫我小星，是不是蒋星？”
　　“嗯，他是在六七岁的时候被樊子爸妈从福利院收养回来的孩子。

　　“任西樊家，不是你家？”

　　“不是，但是不影响我们的关系，他身子从小弱，但还是老爱跟在我和樊子身后跑，每次跑不过我们，又哭个不停，你说男生哪有那么爱哭的。”谢羌低下头，述说着往事，宠溺的笑了笑。

　　“樊子和我也只能停下来哄他，直到他笑为止。一年又一年，他总是我们很快就都成了大小伙子，我们考到了一个学校，那会樊子成绩还是特别好的，也不是像现在这样沉默寡言。”谢羌无奈的叹了叹气，见林源也听的入神，谢羌继续说道。

　　“长大后的性格比他小时候还要招人喜欢，学习好，模样乖，深得樊子爸妈的喜爱。当然在我和樊子做了什么捣蛋的事之后，他就在我们父母面前给我们美言几句，然后我们就会逃过一劫。”

　　“也会收到很多小女生的情书，转头他就红着脸给了我们俩，让我们俩替他还回去。在我们心里，他真的是比白纸还要干净的人。”
　　“那他去那了？”

　　“不在了。”谢羌说这三个字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喉咙那阵发堵。“因为有个退回情书的女生，在学校给所谓的认的哥哥告状，说自己受了委屈，被人驳了面子。

　　“那个男生估计也是想吓唬下小星，把他约到学校后门的池塘那块，两个人争执间，他把小星推了下去。但是当时他没有拉他一把，就那样看着他挣扎着沉了下去。

　　事后，要不是大人拦着樊子和我，那男生也就没命了。现在也是半死不活的，被我们打到脖子一下全部瘫痪。那家人自知理亏，再有怨恨，也不敢出声。”
　　林源细长的手指轻轻在手机上那张图片上轻轻磨挲着，是任西樊的头像，一片星空。
　　微信名字揽星，一下子全明了了。

　　“不过能认识你也挺好的，樊子好像挺高兴的，自从你来这补课，他话都多了起来。”

　　林源手指停顿，“高兴？话多？”

　　“嗯，你和蒋星真的很像，但是性格。”谢羌摇了摇头，“就当是蒋星换了另一种性格活了下来吧。”

　　林源当即冷下脸色“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是林源，不是谁的另一种性格。”

　　“还有，有些话我本不该讲，但是你要这么说，我也只能把话摊开来说明白。”林源站起身掸了下裤子后面的灰尘，便往任西樊家的园子那边走去。

　　谢羌看着林源渐渐化成点的背影，“什么情况？哎！”谢羌轻叹一声，明明是来帮你分担你的痛苦的，这怎么还给你添堵了呢。

　　也许是这么一段时间以来，伤心烦闷的事情一直摇摇欲坠，心里存在一个小小的撕裂口，刚才谢羌的那句话像是一把利器把撕裂口彻底划开。
　　“任西樊，打架吗还？”

　　任西樊随意的抱着双臂看着林源好长时间不言语，挑了挑眉毛还是应了下来，“那来啊！”
　　等谢羌回到园子，就看到训练那场地上，两个少年你一拳我一拳的招呼着对方。

　　谢羌只得一声卧槽，就急忙上去拦了下来，打架这事，当然是人越多越热闹。

　　很快，三个人滚成一团，也分不清到底是谁打谁还是谁俩打谁或者是谁打谁俩。
　　最后老爷子来的时候，三个人脸上都挂了彩。
　　老爷子就坐在那专属于他的木椅上，黑着脸“简直是不像话，人家林源来给你们补课，你们不学就算了，还拉着林源一起打架。”
　　“去，两个人在园子里给我扎马步去，两个小时。”
　　此时，有个人的心情被刚才的那一架冲散了很多，另外两个罚扎马步的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己心情也不错，也不知道从哪感觉的。
　　老爷子一直以为林源是被他们两个强迫打架的，让徐姨帮忙过来给处理了擦伤，走的时候除了补课费还另外多塞了几张毛爷爷算是补偿。
　　不过老爷子不知道的是，真正挑事的就是眼前这位。老爷子给林源钱的时候，那两位也一句话也没有多讲。
　　给就给了吧，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巅城地区属于雄鸡的边境地区，虽然国家每年都派遣大量人力维护，但有时候那些暴乱的声音说起就起。最重要的大部分都是毒贩，从国外走私到国内，国内线人帮忙高价贩给国内人。面对这种用毒来迷惑人民的意志的人，俞子眠从不手软。

　　这些日子俞子眠一直都在这边，行动在一线上。
　　英俊的脸上满是疲倦，解除暴乱警报响起后，他第一时间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果然林源还是主动联系了他。看着那些未接来电，“林源心思重，我这么多天没有信，他不会以为我也放弃养他了吧…”一时间俞子眠有些无力，拧了拧眉心。

　　他选择了回山海时间最早的一趟航班，趁在飞机上的时间休息了几个小时，这次算是他这些日子睡的最踏实的一觉了。

　　用钥匙打开了门，熄着灯，房间里一片漆黑。他把客厅灯打开，去敲林源的门，里面没什么动静，林源好像不在。他下意识准备去找林源，却从手机里看到自己的样子，似乎是有些颓废。
　　急忙去洗了澡，吹干了头发，换了干净的衣服，一扫之前的疲倦。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忙打开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时间，“今天八月十五了已经。”
　　关灯，锁门，取车，整套动作一起呵成。

　　“源哥，八月十五团聚的日子也来给我们补习啊？”谢羌一脸疑问，林源从课本上把头抬起来，看的出来，谢羌没有其他多余的意思，“嗯，”淡淡的应了声。
　　一旁的任西樊却是顿了顿，眼睛在林源的脸上来回扫了一圈。

　　“源哥，家里给你准备了什么味的月饼？”
　　任西樊这边划拉着手机，看似毫不在意的点开了备忘录，月字拼音还没打完，就听到林源沉声说：“家里就我一个，没什么人准备。”

　　谢羌诧异，记得第一天的时候，是有人来接他的，那那个男人又是谁？

　　这下谢羌为之一震，“源哥，是叔和阿姨工作都不在家吗？”谢羌这句话是带着小心翼翼的。
　　“我父母去世了。”林源淡淡的说了出来，没顾他们两个的表情，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今天就到这吧，我从明天不来了，我要准备开学的东西，你们也帮我跟老爷子说一声，这段时间多谢老爷子的照顾。”
　　没等林源把书全装完，“源哥，每年八月十五我也挺不想过的，走，我带去个地方。”
　　“不去，我回家。”

　　“哎呀，走吧源哥，那地方樊子都不知道。”谢羌说完示意任西樊，任西樊看了林源一眼，终是说出了个嗯字。

　　“你们俩去吧，”没等谢羌再说话，他把书包背到一侧像外走。
　　“本以为身后跟来的脚步声是谢羌，转身便要继续拒绝，没想到转身是任西樊那张冰山脸。
　　“你有事？”

　　“没事，我出来送送你，替老爷子。”

　　“嗯，不用送，我现在认得路。”

　　任西樊没再出声，却也是跟在林源后面，等快到公交站的时候，“你爱吃什么味的月饼 ？”
　　“嗯？”林源诧异，这也是老爷子交代的？

　　“八月十五，就算不特意过也得吃个月饼，我去替老爷子给你买几个，任西樊指了指对面的一家超市，林源一脸诧异看着任西樊的行为，却也跟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看不要紧，那个超市门口背对着林源和任西樊的身形太特么像俞子眠了，还有那件风衣，和第一天来这接他的时候一模一样，只不过手上好像拎着东西。

　　直到又从超市出来的人影，左右张望了一眼，确定了林源和任西樊的位置，手里也拎了大大小小的白色塑料袋，大声喊了“源哥，林源”好几声。便快速的往这边跑，那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也转身，盯着林源的方向，快速走了过来。

　　有点喘气的谢羌把手里所有的白色塑料袋全部往林源这边塞“源哥，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味儿的，所以各个味道都拿了点，既然你不愿意跟我去那地方，那这些月饼你都拿回家里，各个都尝一口。”

　　林源扶额有点无语但又有其他说不上来的感觉：“谢羌，你平时对兄弟都这么好吗？”
　　谢羌眼神恍了下，很快又是一阵没心没肺的笑“嗨，主要是正好八月十五了，也………话还没说完。他们三个便听到一声磁性的青年音。

　　“林源。”

　　在旁边猜不透表情的任西樊和把笑容凝结起来的谢羌，明显都感觉到林源身形微微怔了一下，像是从身体各处的神经扯动了一下。

　　“俞哥？”看着面前也拿着好几个白色塑料袋的俞子眠。

　　这些年自以为足够坚强的林源，还是鼻尖有点发红，声音在他们几个耳朵里有点发颤。
　　“嗯，我走的急，有任务。不过我没有受伤，答应你一起过八月十五的，就一定会赶回来。”俞子眠用手拍了拍林源的肩膀。
　　谢羌仔细观察了林源脸上的表情， “那个，源哥，既然你家人来了，那我和樊子就先走了啊。”

　　俞子眠这才看到还有两个和林源一样的年纪的少年，都快和自己一样高了，又转头看向林源“你的同学？”

　　“不是，我补课的学生。”

　　“也是朋友，”谢羌看了一下林源落在俞子眠脸上的表情，幽幽的补充道。

　　林源简单的和任西樊谢羌道过别后，又谢了谢羌的好意。便在任西樊和谢羌的注视下拿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和俞子眠一起上了车。

　　“他不是小星，你不用把对小星的方式来对待他，那样对小星不公平。小星起码不会用身世来博可怜，博同情。”任西樊脸上的寒霜更重了一些，眼睛却还是盯着车离开的方向。

　　“樊子，我分的清，如果不看外表，他们俩完全不像，所以我现在就是单纯的在对林源好。倒是你，”谢羌踢了踢路边的台阶，眼尾挑了一下“那咖喱饭是你吩咐徐姨做的，就是因为那天他说了一句他爱吃。我打赌，如果不是他像小星，你决定不会这么做。”
　　对于林源来说，失而复得的亲情，比什么都来的惊喜。如今他在这世界上，除了赵楚扬父子，就剩下旁边的俞子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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