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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8、所有奋斗的终极目标
顾亦嘉盯着手机屏幕，先是欣喜，接着就痛苦地捂住了脸。
微信里，周祁新换上的头像是一个卡通人物。顾亦嘉非常熟悉，来自他从小就喜欢的动画系列。
为什么偏偏挑这时候换头像？
为什么还偏偏换这一张？
每个长大的男孩心里都曾住着一个无所不能的本命英雄。
顾亦嘉喜欢那个从反派阵营逃出来加入主角团队的角色，他总是在其他无能的主角面对困难哇哇乱叫的时候冷静果断地出手。
然后酷酷地一笑，满不在乎地把功劳全都让给其他人。
那是顾亦嘉在遇上周祁之前的人生里，心中最纯粹的向往。
顾亦嘉和本命的联系并没有止于岁月。
后来，因为艺考培训班台词老师的介绍，他更机缘巧合地给这部动画录过新版主题曲。
自此就跟他的本命绑定了关系。
即便重生轮回里他走红之后的日子，也依然和那家动画公司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那是他心里一块小心守护的净土桃花源，低落伤感时都会逃去那个简单的世界里疗伤。
后来这个形象，在顾亦嘉开始喜欢周祁之后，就被带入成了周祁的样子。
然而此刻，顾亦嘉的男神周祁，用了他的本命做头像。
周祁，你是要杀人诛心吗？
顾亦嘉看着头像，觉得一切仿佛他那高不可攀的男神，刚刚下凡和他春宵一度之后，还带着少年般的执着与无辜看着他。
干净又纯粹，嚣张又坚定。
对比得他心里那些念头是如此的污七八糟和空虚颓丧。
这样一个完美的你，让我怎么舍得删掉？
淦！不删了！
决定了，留着他在列表里，只要不跟他说话，就这么远远地守望着吧……
此时疯狂给自己找借口的顾亦嘉灵光乍现，对了，他的保温杯还在周祁那儿！
他得找机会把杯子要回来，当然不能没有人家的联系方式。
躺在床上的顾亦嘉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周祁用了那个杯子，他们，他们岂不是就会……间接接吻？！
接……接吻吗？
他昏昏欲睡地想着周祁仿佛就在身边，一翻身就会和他额头抵着额头，凑得很近。
温热的鼻息凑过来，长长的睫毛仿佛都能痒痒地碰到他的脸……
*
因为之前故意耽误时间，明天还有工作的周祁和小飞只能赶上红眼航班。
小飞一路上像个沉默的影子一般跟着他，在他邻座坐下之后，终于问了一句：“以后晚饭都正常吃？”
周祁颔首一笑，“好。”
他扣好安全带，宝贝地把拿了一路的保温杯放进杯托。
在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之前，他长指滑过手机屏幕，再度点开了和顾亦嘉的聊天窗口。
*
另一边，睡着的顾亦嘉的手机微微震了一下，屏幕亮起。
周祁：准备起飞了，以后还想和你一起吃饭。
*
飞机上，周祁认真地盯着微信，发现自己用新头像发出的话前面没有出现红色感叹号。
他放心地松了一口气，笑着又发出一行字。
周祁：没删我就好。
*
去S市的早班飞机上，笑笑和顾亦嘉正在对今天的安排。
今天的工作其实也简单，是去一家网红公司，跟他们的主播一起做网络直播。
这个通告符合他的重生流程，但时间提前了很多，顺序也不对。
顾亦嘉却已经习惯，并且淡定下来了。
他早上因为睁眼就看到周祁的信息，重复做了几十组扔手机、躺下、再坐起来看手机、再躺下的剧烈晨间运动。
此刻除了腹肌微微撕裂般的疼痛之外，他已然入定。
什么意外和变更都影响不了他的心情。
因为没忍心删除周祁的微信，他之后肯定会遇到更多的意外和变更。
顾亦嘉开始摸清本轮重生的游戏规则了。
从前重生，他是主动碰瓷捅娄子换来喜闻乐见的“意外”。
然而这轮是意外们不劳他费心，主动前来参拜。
有趣，那就来玩呗。
不就是意外吗，他一条靠颜苟着的咸鱼，还有什么可怕的？
“小顾，听说你这个网络直播的合作机会，是《团年饭》那边的宣发拿下来的？”
飞机开始滑行，笑笑暂时合上了本子。
“嗯。《团年饭》不是拿了个奖吗？应该是找到新的发行方赶着过年档在国内要上映。”
《团年饭》是顾亦嘉重生之前演过的一部小成本电影。
“拿了个奖？是威尼斯的金狮！不是提名，是有奖杯的最佳男配！你这个得奖的人别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好吗？”
笑笑用力压低声音，但还是难掩激动情绪。
“男配而已。而且片子也偏文艺。意义不大的。”顾亦嘉兴意阑珊地自嘲。
这个奖，对一个圈内新人来说，是相当厉害的起步奖项。
但遗憾的是，顾亦嘉的得奖之路并未从此一番风顺，无数轮重生轮回中，这是他能拿到的最高奖。
堪称经典版的出道即巅峰。
“文艺片才容易出神人。小顾，不要妄自菲薄，我看好你能拿大满贯！”笑笑充满干劲。
“拿大满贯哪有那么容易……”顾亦嘉淡淡地说。
窗外，飞机正在穿越云层，而他的思绪也神游天外。
不断重生的路上，一回两回拿不到奖怪运气，但他这个技能点全满的人还是回回拿不到，就得找找其它原因了。
顾亦嘉自己也非常明白，拿下娱乐圈、尤其是华语娱乐圈的这些奖项，靠的不只是技能和实力，更是背后经纪公司运作能力和公关能力的展现。
能从奖项角逐中胜出的人，一定是实力、机遇和背景，三项全顶尖的。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称为天之骄子，当上头号巨星，比如周祁。
回到顾亦嘉自身，其实他对自己头上那顶“无冕之王”的帽子不爽很久了。
但任凭他各种挑选天时地利人和，各种仗着重生便利加入注定拿奖的剧组，各种提前筹谋规划，但依旧在典礼仪式上回回陪跑。
之前重生的那一轮里，他的粉丝们还众筹找了个顶级大师给他算命，结果卦象叫命里缺奖。
神秘莫测的风水玄学还挺与时俱进的。
对于拿奖的态度，看淡生死的顾亦嘉也没法用一句拿得起放得下来说清楚。
尤其是他早就决定在自己拿下最佳男主的时候，才有资格隔空向他男神告白。
这是他所有奋斗的终极目标。
“有点干劲啊小顾，圈里那么多人提起威尼斯只能想到M城的赌场。你起码站上过领奖台，高级太多了！”
“在赌场里一夜成名比拿金狮难多了。”顾亦嘉漫不经心地调侃，“梦想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梦想没有贵贱，但人有啊。”笑笑眨眨眼拼命暗示，“你也拿五六七八个奖，再见到小七哥，就是王不见王了。”
“我倒是也想啊……”顾亦嘉叹息一般地说。
和周祁王不见王，他就会快乐吗？
“笑笑，咱们商量一下，以后咱们少提拿奖行不？”
先和拿奖这个扎心事儿王不见王才是正经事。
“最佳男配奖吗？为什么不能提奖项？”笑笑非常费解，“你以后肯定还能拿更多奖！”
笑笑停了一会儿，顾亦嘉以为这事算过了，结果人家一运气开始报菜名——
“国内的飞天、金鹰、白玉兰，金像、金鸡、金马，戛纳的金棕榈、柏林的金熊、威尼斯的金狮！咱们国内国际拿它个大满贯！”
顾亦嘉赶紧捂住她的嘴。
好家伙，他这助理的上一个单位难道是德云社？
“好，行，够了够了！愿望咱们要放在心里，少提，不然不灵了好吗？”
顾亦嘉被这些奖项名字刺激出了大片心理阴影。
“唔！我刚还少说一个，奥斯卡！”
笑笑看来是个法师，对读条被打断有续上的执念。
不过说完这些之后，她却有些奇怪地看了眼顾亦嘉，“小顾啊小顾，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挺迷信？”
“咱们还是现实点，大满贯是那么容易得的吗？”
“先不说国际奖项，单说华语影坛大满贯这个成就，到目前能拿到的也就十多个人。”
顾亦嘉无语望天……
林一笑女士还真是仰望天空又脚踏实地。
看顾亦嘉没说话，笑笑又补一句：“就昨天来的小七哥周祁，到现在还被叫小七，就是因为七个奖里他还有一个是男配。”
你对我男神的黑点还真是了如指掌啊！
顾亦嘉顺了顺气，心想还是饶了这孩子吧。她只是太年轻。
随后对笑笑报以营业专用笑容并不想说话。
爬升阶段结束，客舱内可以恢复走动了，笑笑打开了随身的笔记本电脑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
没过多久之后，她转过笔记本，开始认真和顾亦嘉交待工作。
“直播屏幕是竖屏，你到时候要和主播靠近一点。”
“主播们滤镜一般都开得厚。你的脸小，再加上滤镜可能会失真太多。到了那边我会和他们商量。”
“还有，虽然咱们没有直接的带货指标，但帮忙读一下弹幕参与互动，调节一下气氛还是要的。”
虽然说话时还打着呵欠，但笑笑的思路极其清晰。
笑笑笔记本电脑上的文档写得密密麻麻。
“你昨晚是不是一夜没睡？”顾亦嘉很感动，又有些心疼她。
“工作是临时排的，要查主播的过往直播视频，没办法。”笑笑说着又打了个呵欠。
“不过我把他的常见风格和还有给你的建议都写了。这样你上手也能快一点。”
顾亦嘉把笑笑按回椅背上，“嗯，够详细了。赶紧睡会儿吧，我自己看就行。”
“没事，我喝点咖啡扛一下。”笑笑反抗。
“还有一下午要扛呢，能睡赶紧睡吧。看不明白我会叫你的。”顾亦嘉问空姐要了条毯子，盖在了笑笑身上。
成人的世界，没有随随便便的成功。
笑笑睡着前轻轻地说：“对了……今天和你一起进直播间的还有一个人，你应该认识，是裴文熙老师。”
顾亦嘉当然记得裴文熙老师，他在《团年饭》里是男主角，扮演顾亦嘉角色的父亲。
顾亦嘉进《团年饭》剧组时才十六岁，那是他真正第一次离家只靠自己接触社会。
也是因为这部戏，他跟着剧组请来的厨师顾问仔仔细细地学会了做饭的基本功。
更从那时候开始，他被裴文熙还有一众老戏骨言传身教了剧组养生大法。
当然不是茶杯泡枸杞那么简单。
此后离家在外时，他一直想方设法地研究怎么用简陋的条件照顾自己。
所以才有了之前稀里糊涂带着周祁回酒店房间一起做饭吃的事儿。
裴文熙的年纪比顾亦嘉的父亲还要大，在戏里演他的父亲，戏外也像爸爸一样关照他。
顾亦嘉跟着大厨学做饭，早期做出来那些不成样子的黑暗料理，他全都笑呵呵地吃了。
还跟着全剧组吃货一起鼓励他。
电影拍摄了三个月，剪辑后期制作折腾了接近两年，之后又因为题材原因，一直拿不到播映许可的龙标，差点变成地下影片。
又过了历经曲折的三年，总算顺利过审。
此后就仿佛拨云见日，一举在国际影展上绽放异彩。
思及从前，顾亦嘉不禁想，他这一轮重生，要是也能像这部电影的后来一样就好了。
过程怎样艰辛都没关系，只要结局是好的，那一切就都是好的。
*
S市纬度比顾亦嘉常驻的G市温度低了不少。
出机场的时候，笑笑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大围巾把顾亦嘉裹起来。
可惜手艺不佳，顾亦嘉看起来好像半个身子被包扎。
“温度没这么夸张吧？”顾亦嘉把围巾往脖子下面掖了掖。
虽然只是随意一折腾，但因为他个高腿长颜又好，这么一弄仿佛还凹了点造型。
身上显露出的明星气质瞬间就令他从机场里的普通路人中脱颖而出。
笑笑敏锐地感觉到身边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些得意又有些紧张地叮嘱：“你口罩呢怎么还不带上？知道自己长得帅还不低调，咱们这是非公开行程。
“你现在是我方重点保护对象。”
顾亦嘉啼笑皆非，“笑笑，你紧张得太早了。我还不是明星呢！”
笑笑胸有成竹，“那就从现在开始提前习惯吧！”
笑笑比顾亦嘉矮一截，得要步子迈得大一点才能赶到顾亦嘉身后，她话才刚说完，就看到有人举起手机要偷拍顾亦嘉。
她想了想，没有刻意去挡镜头。
“小顾，背挺直了走，咱们生图肯定能打！”她小声一边说，一边抬手拍了一下顾亦嘉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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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年饭》里，顾亦嘉角色的哥哥名叫文亮。
是一名真诚，勇敢，并且很优秀的眼科医生。
也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每年都在病人和手术之间忙碌，没有什么机会能真正和家人一起吃上一顿团年饭。
后来他也没有赶上最后一次团年饭，连正月十五都没出，永远地停在了昨天晚上。
他的弟弟和亲人朋友以及很多很多的人们，都不能，也不想明白。
今天是2020年2月7日。
保护好自己，带好口罩。
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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