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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程关，理工科背景的摩羯座，超死硬理性派。他的嘴巴里能说出“玄学”这种词，只能代表一点，就是这种神秘力量真的很强大，强大到能破坏一个理性派的价值观。
似乎是觉得顾亦嘉有些不太相信，程关又扶了下眼镜补充道：“我做过统计，去那里上台词课的艺人，即便没有直接接到戏，后来在各种试镜中的通过概率也高于没有去过的人。”
“所以你不用觉得这是耽误时间。”尽管很不情愿承认，程关还是说，“简单来说，那里很灵。”
不是的。顾亦嘉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怕的是不灵吗？
他怕的是耽误时间吗？
就是因为灵，去了大概率可能真就要进组，他才会怕啊！
顾亦嘉搜索了下自己的记忆，他进过的那些剧组虽然会大红，但是却没有一个不是花式作死的——有导演强迫症酷热夏天43度棚景还非要现场收音，没空调也不能开风扇的；
有遇上赶档期进度反季节拍摄，时装剧冬天演夏日户外戏水，古装剧夏天穿皮毛大氅烤火；还有数不清的各种爆破撞车震天动地，吊威亚飞天遁地，拍完头晕目眩还可能全身各处淤青血痕的……
顺带一说，他这轮摔威亚重生回来还没过几天呢……
如果这些戏此刻全是握在命运手里的牌，神特么不知道这轮意外的“玄学台词班”会让他抽中哪段糟心经历。
玄学，如果是和周祁有关的，顾亦嘉认了，就算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硬头皮为了护着他的白月光，也就上了。
可是和周祁没关系的玄学台词课……
都和周祁没关系，为什么他也要上？他本轮目标是靠脸啊！
顾亦嘉努力做出一脸萌新战战兢兢的傻笑样说：“程哥，我觉得……我各方面经验都还不太够，也没什么准备，现在就考虑要进剧组是不是有点早？”
“那什么时候不早？”程关低头看着手机，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谁又曾经真正准备好过呢？”
这话杀伤力太大，再多问恐怕要触发他不该参合的情节了。他只能适时闭嘴。
顾亦嘉，命运的跪客，今天也还在为自己的经纪人太给力而感到窒息。
顾亦嘉谈判失败，感觉道阻且长，不由在心里开始跟命运讨价还价：冥冥中在看着我的那位，不然咱们商量下，我作个死，换个经纪人你看合不合适？
也许是因为这个想法又让命运不爽了，明明在低头回手机信息的程关，突然抬头看了顾亦嘉一眼。顾亦嘉心里一个咯噔，赶紧露出营业笑容。
但这些动作看在程关眼里却有了不同含义。程关正好看到了顾亦嘉眼神里的复杂情绪。虽然转瞬即逝，但依然唤起了他之前看顾亦嘉简历时产生的疑问。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外形条件好，基本功过硬，前途一片光明，平时看着也挺乐观活泼，为什么会有这种遗世独立的绝望眼神？程关皱着眉头刚要说话，就看到顾亦嘉很快低头整理了情绪。
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眼里已经换好了积极和阳光，还乖顺地回复说好的。程关明白，顾亦嘉又带上了一直用以示人的精致而完美的面具，于是他原本要问的话也就没必要说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面具，程关明白。而且他和顾亦嘉是合作关系而已，本就不需要交心。现在的程关需要只是一个配合意愿度高的艺人。毕竟年轻的时候那些鲁莽的错误，他已经没有更多机会再犯了。
程关嘱咐完顾亦嘉，笑笑也把房子里要补充的各种食物日用品都放好了。顾亦嘉目前住的是公司租的集体宿舍，最近没有新的艺人过来，所以他运气很好地一个人住在宽敞的五居室里。
两人离开后，顾亦嘉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是得警惕点，程关是个直觉十分敏锐的人，并且有一套自己笃信的价值体系。之前重生，顾亦嘉曾经尝试和程关解释自己的痛苦。
结果程关费心联系了著名心理专家来给他会诊……
程关的关心是真的，但方向也是真的搞错了。为了不麻烦，也为了让自己咸鱼得简单一点，顾亦嘉决定这轮不跟程关坦诚心迹了。顺带要是能让他认定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废柴，那就更好了。
命运啊，你听到了吗，我为了跪你，真的很努力了。
隔天的台词课安排在下午，笑笑因为要回公司，就不陪顾亦嘉一起了。独自在屋里的顾亦嘉，拿出程关给他的那个地址，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心里涌上一阵难受，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地址，他是真不想去啊……
因为心里根本就没有出门的动力，所以顾亦嘉在屋里也就各种磨蹭拖拉。结果眼看着屋外云厚天阴，紧接着风起叶摇，随后大颗的雨滴就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砸向了窗玻璃。
一想到要在冷雨天出门，不仅到处都湿漉漉的，精力还消耗特别快。顾亦嘉本就低落的情绪就更加阴沉。
这怕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告诉他去了会悲剧……
在他积极地思考如何能合理地旷课时，他的微信朋友圈冒出了周祁的新状态。
周祁：
雨天赴约[困]。
赵导在下面回复：给我赶紧过来！
瘫沙发上没动力的顾亦嘉瞬间就来了精神。男神雨天也要出门吗？那他，岂不是有可能和男神在沐浴在同个雨天下？
行，动起来，这就动起来！预支下半辈子的精力都值！
他一蹦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冲房间5秒换装，拿着工装夹克一边套一边整理头发，在玄关套马丁靴的时候还对着穿衣镜做了个wink。
是帅的，就算当场遇到男神也不虚！这看到男神动态后瞬间闻风而动的一整套动作，在重生岁月里顾亦嘉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也不知有多少次，周祁的新消息激励了消沉的他。偶像力量大！
但不同的是以前他得通过全方位在各种社交网络寻找周祁的踪迹。但现在，他有了周祁的朋友圈！
慢着！
他突然打了个激灵，不对！这轮不仅多了朋友圈，还多了周祁玄学。不能飘，命运你刚什么都没听见啊！顾亦嘉立刻怂了，对镜子双手合十默念：这是本来就要正常出门工作，真的真的只是凑巧看到那条朋友圈。
下楼到门口，对着外面大到什么都看不见的雨瀑，顾亦嘉非常后悔。这还不如一开始就鼓足勇气先出门呢，反正横竖都要去，何苦拖拉。他锤自己，得时刻记得命运崎岖，经不起犹豫。
顾亦嘉闭眼又想了一下要去的那个地址，给自己打打气，是啊，即便再不情愿，最后还是得去，他又何苦逃避。
每个经纪公司安排艺人培训的方式不同，有的公司雇佣长期合作的培训老师，训练地址就在公司的排练室；
有些公司会租用舞蹈教室邀请电影学院、戏剧学院的专业老师们去给自家艺人集中培训；但一些名气大的培训老师，一般会约在他们更习惯的第三方上课地点。
顾亦嘉要去的那家，就属于第三种。
下了出租车，顾亦嘉到了程关给的地址中颐和大厦楼下。这是幢坐落在CBD的甲A写字楼。安保严密，交通便利，非上班高峰期也没太多人进出。那间被程关用数据概率精准分析过的玄学台词教室就在上面，大隐于市。
林立的写字楼群仿佛高大的钢铁森林，带给站在地面的人很强压迫感。一瞬间顾亦嘉有些头晕目眩，脑中只觉得这一切都和命运一样，让他痛苦让他无法逃离。
于是撑着伞都感觉透不过气，顾亦嘉甩开伞顶着雨抬头看，想看到楼顶，也想看清命运的意图。然而楼顶上只有一团缭绕云雾，被霓虹灯映成一片金黄色。仿佛处于祥云之中。
在他最初开始重生的那几轮里，顾亦嘉去过这栋楼上很多次。有一些时候是去上面的选角工作室面试，也有几次是站在楼顶上“颐和”那两个金光灿灿的大字旁边，什么也不干，就只是静静地看这个城市。
还有一次……
这栋楼很高，的确很高。知道它的高度一次就够了，没用，最后依然是重生。
那次是他的人生的一个节点，之后他就不再考虑简单粗暴地一了百了。
同时，也尽可能避免回到这里来。
谁知这轮换成台词教室加上了玄学，他依然还得来这里。此时楼顶上那片金光灿灿的云雾，就仿佛命运在跟顾亦嘉微笑，你看，任凭你折腾，求生求死皆无用，终究被玩弄。
顾亦嘉一身冰冷，无力感充斥全身，一瞬间他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好累，想停下，哪怕能结束这一切也好。
雨水落进眼睛，那朦朦胧胧的金光仿佛刺眼起来。于是他本就全湿的脸上，雨滴滑落的速度更快。
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落在了他脸上，上面隐隐约约地透出淡淡的清新味道，仿佛清晨薄雾中的竹林。
顾亦嘉身体很冷，脑筋有些木，转头看到了周祁的脸，凑得很近。他一手撑起自己脱下的外套，想尽力把两人拢在一起，另一手抹去顾亦嘉头上脸上的雨水，仿佛一个大大的虎摸。
“看好了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他的声音低低地响在顾亦嘉的耳边。
周祁是在自己车里看到顾亦嘉的。颐和大厦的地下停车场满了，小飞那时正好靠边停下查找附近的停车场。周祁在接电话，跟那头的赵鸿导演说马上就到。
周祁转头看了看车窗外，大雨朦胧了窗玻璃，但他依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雨中抬头看天的顾亦嘉。
很孤独，很绝望。
跟之前的那个发着光，让周祁无比向往的他判若两人。
周围的人木然撑伞走过，没有人停下注意这样一个突然在雨中崩溃的成年人。
周祁还知道在雨里哭，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因为这样的事，他也做过。
一瞬间，他心里一疼，伞也没拿就开车门冲进雨里了。
他可以那样，但不想看顾亦嘉这样哭。
顾亦嘉抓住了周祁正擦他脸的手，那手很温暖，但只有这样的热度还不够，还不够支撑住他坚持下去。他用视线描摹周祁专注而深情的眉眼，看他那微微开合着正和他说着什么的唇。
恍惚中，这一切都仿佛潜藏着无限诱惑，令他无法抗拒，
顾亦嘉靠近周祁，凑上去给了他一个吻。他的唇很冷，亲上来的时候还在微微颤抖，仿佛要从他这里索取热源。
周祁只反应了半秒钟，就按住顾亦嘉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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