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初恋的第一封情书

　　夏夜的热气笼罩着整个云江县。教室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上晚自习的同学如坐针毡，常在下课铃一响起，脚就踏出了教室。要是守晚自习的值班老师再多叮嘱几句，迟走出教室几秒，跃跃欲试的同学不好抢了先，只得拿凳子出气，左挪右移，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突然间，兰蕙苑的灯“闪”地一下全熄灭了。老师来不及阻止学生楼宇之间的欢呼。尖叫声跟着夜晚的热浪此起彼伏。

　　魏老师急急忙忙地跑出办公室，像赶鸭子似的，把以王梓烁为首的一群男生赶紧推回围栏。

　　此时，张老师已经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搜出一把蜡烛，赶在魏老师后面进了教室。他哼哧哼哧地扶着讲台。魏老师从他手里接过蜡烛，挨组发到同学手中。

　　王梓烁从裤袋里摸出一只红色塑料外壳的打火机，递给手握蜡烛的苏曜。苏曜侧转过身，点燃蜡烛，往晓溪和以沫的课桌角的连接处滴了好几滴蜡油。蜡油快速地凝固在桌上。

　　苏曜的手指在一闪一闪的烛光下显得更加修长。

　　以沫碰碰晓溪的手，凑到她的耳边，“苏曜的手还挺好看的。”

　　“那是！”章晓溪骄傲地抬起下巴。

　　稍微剪短了头发，苏曜把额头露了出来，后颈的浅发也推干净了。整个人比之前还要清爽，让人眼前一亮。

　　王梓烁的打火机被传遍了整个教室，最后落到张老师的手里。他倚着讲台，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打火机，将其高举，“谁的打火机？”

　　王梓烁误以为要物归原主，连忙举手，“老师，我的！”

　　“好。”张老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缓缓开口，“看过学生守则吧，我就没收了。”

　　论“阴险”，谁也比不过胖洋。15班的孩子一年比一年更加深刻地体会到。

　　“烁哥，真是不好意思，把你的打火机往后传了。”章晓溪忍住笑意，面露单纯又无辜的眼神，假装内疚道。她戳戳王梓烁的后背，“放学我给您重新买一个。”

　　面对章晓溪的“讨好”，王梓烁没什么反应，苏曜反而抿了抿嘴。章晓溪瞧见了，偷偷满足起来。

　　章晓溪的人生中快乐的记忆有千万，但无可替代的只有一种。跟苏曜单独走在一起，章晓溪爱讲自己的琐事，像往暖水瓶里灌开水一样，音调越来越高，声音越来越响，总会在无意中逗笑苏曜。苏曜平时总僵着个脸，但笑起来真的好看，章晓溪百看不厌。其间的喜悦好比章晓溪刚到北京的第一年，身为南方人的她第一次见到雪。路边的枝丫挂满了晶莹的雪花，她走在像铺了一层地毯的雪上，心就像是坐上了秋千，轻飘飘地。

　　火光还没看够，教室里的灯齐齐亮起来，整栋教学楼随着激昂的呼喊声也都亮起来。蜡烛随即熄灭。

　　“反正刚停完电，大家也没什么心思看书了。军训快结束，你们差不多认识了，趁这个时候，我们把班干部选出来。”

　　“有意向的同学可以上台自荐。最后大家再投票。”

　　胖洋语毕，教室顿时陷入一阵沉默。谁都不愿意当第一个上台的人。

　　钟杰环视了下四周，心里铆足劲儿，把手举过头顶，“张老师，这儿！”

　　胖洋招了招手，钟杰小步跨到讲台上。

　　“大家好，我叫钟杰。当了快半个月的代理班长，和大家都认识了。在这半个月里，我很享受为班集体付出的感觉，力所能及地做一些事。同时，我也有做的不足的地方，大家多包容。”

　　“……”

　　“希望大家可以投我一票。”

　　“好！”教室最后一排的高个子男生捧场道，同时，教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大家都看得出来，钟杰有些紧张。他的脸涨得通红。说话的时候，手不自觉地放上腰部。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他第一次自荐为代理班长的情景。“我是从云江二中初中部升上来的。”语气中透露出自己应尽地主之谊。不免有人觉得他趁机出风头。

　　学生时代每个人难免对某些同学存有偏见。比如，第一个举手的人。有人会在心里猜测，他们是为了引起老师的注意。其实，或许并非如此，也可能是为了打破老师的尴尬。自我内心挣扎良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这是章晓溪后来才懂得的。工作之后，老板在群里发消息，大家看了却没回复。自己第一次当了首先回复的那个人，才明白那不是阿谀奉承，而是出于善意的回应。

　　章晓溪在钟杰刚走回座位坐下，也大步流星地上了台。

　　在其他人自我介绍的时候，章晓溪趴在桌上长叹了口气，没想到竞选的人数远超过章晓溪的预料。自己团支书的位置恐怕要不保了。

　　“好了，大家把自己写的班干部名单交上来吧。”

　　章晓溪“唰唰唰”地写完，还不忘在团支书下记上自己的名字。她的手指攥在一起，探身去看苏曜的名单。

　　陈以沫留意到晓溪好奇的表情，像是接收到讯号般。她推推王梓烁，“你选了谁呀？给我看看。”

　　王梓烁把手中的便签纸往后一扬，以沫看到写了晓溪的名字，便满意地把他的手压了下去。

　　“苏曜呢？”以沫佯装随口一问。

　　“他就早选好了。章晓溪刚说完，他就写了。是吧？”王梓烁露出浅浅的酒窝，盯着苏曜。

　　苏曜云淡风轻似的开口，“嗯。选完好做其他事。”

　　“切，后来竞选团支书的上去了好几个，你怎么不选其他人。”

　　“写了懒得改。”

　　“就你嘴硬。”王梓烁摆出一副局外人门儿清看热闹的姿态。

　　其实不需要任何原因，苏曜写了章晓溪，这比什么都重要。很久之后，苏曜抱着晓溪窝在沙发里，他松了口，因为你是我的人，做什么我都会选你。只要不违法。谁也分不清那会不会只是情话。

　　章晓溪暗自窃喜，这就是早上台的好处。她以为上场顺序起了决定性作用。但她殊不知，时间只会让人不断更变选择，她后来所拥有的，是由无数个瞬间的选择累积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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